宮心謀(61):他負傷回府
聽到她的輕喚,小玲手裡揉腳的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來,一雙水靈的眼睛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是水的溫度不適合嗎?」
「不,很適合。」舒沄搖頭,蒼白的臉上淡淡一笑,笑容璀璨,她問:「小玲多大了,家住哪兒呢?」
看她年紀還那麼小就出來做事了,也是一個身不由已的孩子。
第一次有人問起她這種事,小玲微微一楞,一邊低頭揉著她冰涼的腳一邊說:「奴婢十四歲,家住臨西,父母和弟弟他們都死於一場瘟疫。」
「你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聽到這舒沄輕嘆一聲,便轉移了話題:「之前怎麼不見你呢?」
「奴婢一直廚房裡負責一些雜活,不過奴婢和非語姐姐挺熟的,所以才知道王妃你喜歡吃什麼,做什麼....」小玲一時有口無心提起了非語,說到一半自覺的閉上了嘴。
舒沄並沒有生氣,而是繼續又問道:「你和非語很熟?說說你和她的事,其實我很想聽聽的。」
偶爾有人提提非語的事,和她說說話,也不錯,總比孤獨一個人面對的好。
小玲抬眸看著她似真的沒有生氣,猶豫了片刻才蠕動著唇慢慢道來:「非語姐姐比王府任何一個人都要好,她會給奴婢做手套,還教奴婢做了很多好吃的菜,都說這些菜是王妃愛吃的,她說,王妃是一個很好的主子,從不打人,從不罵人,對她也挺好,有機會會帶奴婢來見王妃,只是她......」說到最後,她也紅了眼眶。
靜靜的聽著小玲的話,感覺一陣陣抽痛蔓延全身所有細胞,酸疼的液體濕了舒沄的眼眶,眼淚不知何時卻模糊了她的雙眸。
舒沄怔怔的坐著,聽著,感覺非語的靈魂就在自己的身邊,永遠都沒有離開。
小玲只顧著說並察覺到舒沄那悲痛的情緒,當說完抬眸看她時,不由一驚,趕緊道歉:「王妃,對不起,奴婢該死,不該提起非語姐姐的,讓王妃難過了。」
「罷了,你折騰了一夜,回去睡了吧!」舒沄眨了眨眼,低頭望著小玲拂了拂手,收回泡在水裡的腳,已經很暖和了。
她也折騰了一夜,身子疲憊不堪,很想一個人安靜的待一會兒,躺著休息。
小玲沒多想,想想自己也確實很累,想要睡了。趕緊用布巾給她擦乾腳,扶她躺下蓋上被子才離開。
躺在床上舒沄疲憊的不想閉上酸痛的眼睛,感覺渾身無力,而胸口像被什麼東西給掏空一樣,很疼!
每次想到非語,她就很難過,很痛心。
想到那個被人掏空心臟的非語,死得那麼慘,她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痛徹心扉。
舒沄眼睛瞪得大大的,流著眼淚,手緩緩抬起撫向自己的胸口處,用力的攥緊蓋在身上的被子,捏得幾乎是碎掉。不管多累多苦,她會堅持活下去,一定會幫非語找出真正的兇手,然後手刃仇人,為她慘死劃上一個完美的休止符。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她迷迷糊糊的也睡著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小玲急急忙忙的來屋裡叫醒她。
「王妃,王爺回來了。」
聽到王爺回來了,她頓時就翻身而起,光著腳就跑了出去。
小玲拿著外套在身後追著叫住她:「衣服…」
舒沄迅速穿上就去蕭君餚的房間,她心緒萬千,去的路上聽小玲說他是被從宮裡抬回來的,可想而知他跪了一夜,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就算他武功再高,內力再深厚,他終究是人,不是神,不是銅牆鐵壁。
臨荀居是蕭君餚的卧室,可這間簡單蝸居平常只能他一個人進去,除了上一次舒沄手指受傷被他抱著進去后,再無人能進去過。
而此時,門外站滿了護衛,就連宮裡的侍衛也在,鳳香媛和木蘇婉和王府所有的人都守在門外,宮裡的秦御醫跟著一起來的,經過蕭君餚的同意他允許進去給他治寒,而其餘的人都只能守在門口,沒有他的命令不許任何進去。
所以大家都守在門口,靜等消息。
從院落里急匆匆趕來的舒沄被高泳攔在門外,「王妃,王爺交待了不許任何人進去。」
舒沄聞言側頭睨了他一眼,見他面不改色,便才掠過在場等候的人,目光與鳳香媛和木蘇婉對上時,只見她們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似也很焦急。
「讓她進來。」
突然,屋裡傳來蕭君餚有些沙啞的聲音。
眾人皆是一震,震驚的人何止他們,連舒沄也是一震。
那是他的聲音,為什麼聲音那麼啞?生病了嗎?
「王妃,請。」高泳聞言恭敬將房門打開,聲音不溫不冷。
舒沄面色一喜提著裙擺朝屋裡走了進去,而她身後兩人的目光卻憤怒的燃燒起來。
「為什麼她就能進去?為什麼?為什麼?」鳳香媛見她進屋后,門又被關上了,她不可置信的凝望著那隔著門的人,想不明白。
「你還看不出來嗎?在王爺心裡她永遠比我們重要。」木蘇婉淡漠的收回目光,滾動著輪椅扶手轉了方向朝走廊另一處而去,既然他想見的人永遠不是她,她又何必留在這裡自取其辱呢?
鳳香媛撫著自己有凸出的小腹,眼神犀利而憤恨,面上卻淡然一片,沒有離開,她要繼續等。
一進屋裡就能嗅濃濃的藥草味,寒氣流竄,舒沄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卻迅速的邁步朝床前走去,只隱隱約約見到秦太醫跪在床前,旁邊是藥箱,鋪展開來上面擺放著各種藥瓶,銀針。而躺在床上一襲白色的寢衣露出白皙的雙膝的蕭君餚,他低喘息,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更是大汗淋漓。
走近床邊舒沄一雙水眸緊凝著那雙白皙的雙膝,已經紅腫滿是淤血,而秦太醫正用著一把小匕首將那兩處劃開一條小口子,讓裡面的淤血流出來再包紮傷口。
而那順著傷口慢慢滲出的黑血流出來后,秦太醫趕緊用布巾擦掉,然後迅速的用藥粉灑在傷口上,再進行包紮。
「來了。」沙啞低沉的聲音,顯得有些倦意。
聽到他的聲音,舒沄恍然回過神來,緩緩轉動著眼珠看向正凝望著自己,溫潤的俊臉略顯蒼白,只是唇角還掛著淺淡的笑意。
「疼不疼?」舒沄眼眶一紅,眼淚就那麼流了下來,雙腳軟而無力向前一傾,直接跪在他在面前伸手抓住他的垂放著的手,剛一觸碰就覺得冰冷刺骨,她強忍著要哭的情緒,蠕動著唇:「說好的,會安然回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是本王辦事不力,受點懲罰也是應該的。」蕭君餚凝著她,緩緩抬起手撫上她的眼角,輕輕擦掉她的眼淚:「好了,別哭了,你哭起來真心不怎麼好看。」
「你變成這樣都是為了我,為了我。」舒沄哭得稀里嘩啦的,眼淚怎麼都控制不住,只要看到跪了一夜的雙膝,心就會隱隱作疼,特別的難受。
「王爺,傷已經處理好了,這幾天最好不要起床走動,休養一段日子自然會痊癒,老臣回宮復命了。」秦太醫將傷口處理好後起身站起來恭恭敬敬的行禮告退,一邊收拾著藥箱一邊離開。
蕭君餚多餘的話也沒有,只是簡單的一個嗯字。
秦太醫離開房間后,屋裡只剩下他們兩人舒沄才止住了哭聲,抬手擦擦了眼淚,抬眸看他:「秦太醫也是皇上的人?」
看她剛才哭得那麼認真,而下一瞬卻像沒有那麼一回事,蕭君餚微微有些錯愕,卻還是點點頭:「嗯。」
「他也太狠心了,讓你跪一夜不是想讓你的腿廢掉嗎?」舒沄無法想象一個父親罰自己的兒子在雪地里跪一夜的狠心,難道他就不心疼?皇家向來真的只有權利,沒有親情可言嗎?
「父皇始終不信本王,他故意讓本王跪一夜傷了雙腿,又命秦太醫親自醫治,只不過是利用藥物拖延本王康復的時間。」蕭君餚溫潤的臉上那淺淡的笑意蕩然無存,只有沉沉的陰鬱,黑眸深邃幽深。
如果他信的話,就不會利用她來試探自己,更不會狠心想毀掉自己的雙腿,也不會罰自己去守皇陵讓太子和七弟去狼族尋神犬長戟,他是怕自己會私自神犬長戟藏匿起來,更怕自己會比他們快一步奪走,所以才罰跪,罰去守皇陵牽絆著自己。
舒沄聞言臉色一變,不可置信的凝望著他包紮好的雙腿,目光一凝,「你是說....秦太醫在藥物上動了手腳?」
「本王讓你進來的原因就是讓你重新給本王上藥。」蕭君餚擰著眉,撐著身子要坐起來。
「我來扶你。」舒沄趕緊伸手攙扶著他,讓他慢慢坐起來,「你別動,我幫你把紗布揭開。」說著,伸手將他包紮好的繃帶解開,一層層揭開,再用解下來的繃帶將敷在傷口上的藥膏擦掉,她的動作很小心翼翼,可還是會弄疼他。
坐穩后的蕭君餚面色慘白,盯著自己的雙膝眸色深深,眼底閃過一絲波動,「沄兒。」
「嗯。」舒沄一邊輕輕的擦,眼睛卻一瞬不瞬的凝著他紅腫淤青的傷,不知為何眼淚雙潸然落下,一滴滴掉在他的腿上。
「本王不疼。」
只是簡單的四個字,讓她的心猛然一窒。
她突然停處手中的動作,抬眸看向他,紅著眼,一字一句:「王爺可不可以不要演戲了,這樣讓人很容易誤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