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有隱疾,名曰不舉
今日的西門如蘭一身青裳,不施粉黛,甚至連挽發束的發簪也是竹子做的,整個人宛若大山裡走出的仙娥,令人眼前一亮。
梵羽怔了下,心裡多少有些詫異。
如今正值天冷加衣的季節,而眼前的女子卻穿的越發單薄了,初次見面時候那件華麗的狐裘似乎已經很久沒見她穿過了。不過,似乎這樣越發的清麗了。
他心裡記掛著飯館開業的情況,也沒往深處想,同這對姑侄打了聲招呼,便離開縣學,急匆匆的趕回家去。
「大郎,快過來幫忙,我爹一個人忙不過來。」
梵羽回來便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只見炊餅店門前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他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被喬鄆哥推搡進店內,充當了廉價勞動力。
「老爹,上午賣多少個了?」梵羽在清水中洗過手,麻利的束起圍裙,擼起袖子和起面來。
老爹累得滿頭大汗,抽空舀一瓢涼水「咕嚕咕嚕」喝了下去,十分享受似的抿了抿嘴巴,笑道:「一百九十八個了……大郎,沒想到這麼貴還賣得俏啊!」
梵羽有點不相信,只不過去倉庫查看一番后,不禁抹了把汗。
「老爹,你悠著點,照這樣的進度,明天就沒雞蛋了。」
事實上,倉庫里儲存的雞蛋已經見了底,怕是連兩天都支撐不了。
梵羽在決定做武大郎炊餅和茶葉蛋之前,曾親自做過市場調研,結果發現市場上販賣雞蛋的小販都是以家庭為單位,並且他們出售雞蛋純粹是因為家裡的母雞下蛋了,自己又不吃,不如賣掉換點錢,沒有人將販賣雞蛋當成一門生意去做。
這就導致市場上的雞蛋十分有限,根本支撐不起大規模的消耗,所以梵羽不得不採取「限量」的法子,不然就將導致今天賣的火熱,明天沒食材可用的局面。
當然,他也曾想過通過抬高價格來平衡市場,正所謂物以稀為貴,不過考慮到陽谷縣的經濟水平,再加上梵羽對北宋的物價不甚了解,擔心價格太高會影響到銷售。
現在看來,完全是他多慮了,十文錢的價格絕對在大多數人的承受範圍之內,否則也不會供不應求了。
「老爹,明天漲價,炊餅十五文錢一個,茶葉蛋三十文錢一個!」梵羽抄起扁擔,準備去城裡轉轉,說不定能再收一些雞蛋。
喬善農忙得不可開交,聽了頓一下,抹了把汗道:「這樣不好吧,都是鄉里鄉親的……」
商人逐利,然而喬善農骨子裡還是小農意識,這樣的角色轉換他一時半會還無法適應。
梵羽掀開空空如也的大鐵鍋,自己煮的幾十個茶葉蛋也被搶購一空,無奈道:「不漲價的話,買的人越來越多,咱的雞蛋都沒有了,明天還怎麼開門做生意?」
說著出了門,先去附近的幾個菜市場轉了兩圈,把市場上售賣的雞蛋一鍋端了,然後又沿街挨家挨戶去收,並且把收購價格略微上浮,忙活了將近兩個時辰,這才收上來四百多個雞蛋。
下午的時候,飯店難得清閑下來,梵羽三人對物資進行盤點,開業第一天居然賣了兩百六十一張炊餅,這讓初嘗奸商甜頭的三人振奮不已。
據喬鄆哥所說,由於茶葉蛋價格太高,剛開始根本沒人願意買,但不知怎麼地,那些農人買不起的,客商們卻爭著買,一大鍋茶葉蛋有六十多個,被縣裡三個客商全部買走了,幾個人甚至因為分配不均,差點動起手來。
而他卻不知,所謂「士、農、工、商」,商人排在農民和工匠之後,處於社會最底層,沒什麼人權。即便他們手裡有錢,也會被人嗤之以鼻,罵其渾身沾滿了銅臭味,很難被社會所認可。
如今難得有這樣一個露臉的機會,對於他們來說,二十文錢買的不是茶葉蛋,而是高人一等的身份,尤其是把農人和工匠比了下去,他們自然不會吝惜。
二十文錢對那些農人和工匠來說價格不菲,但對於這些富得流油的商賈來說不值一提,況且那茶葉蛋也算是個稀罕東西,味道獨特,買回去給家裡小孩子吃也不錯,故而一股腦全買了去。
按照梵羽之前的計劃,每天賣一百張炊餅,凈利潤就有近七百文,再加上堪稱暴利的茶葉蛋,這樣算下來,除去房租等各項開支,每月可以凈賺十幾兩銀子,這已經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了。
但梵羽的目標並不止滿足於溫飽,沒錢的生活太煎熬人,那種胃酸消化腸道的日子,他真的是害怕了。
可惜市場上的雞蛋太稀缺,導致食材嚴重不足,這令他很是頭痛,炊餅店養家糊口尚可,但想要發家致富只能另尋他法了。
不過在發掘新商機之前,梵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自從把武大郎那處宅子賣了之後,他一直寄宿在老爹家。
他家的土坯房並不寬綽,這幾天一直與喬鄆哥擠一張床睡,後者晚上不打呼嚕不放屁,也不發癔症,問題是這熊孩子老愛卷被子,梵羽每天都要被凍醒好幾次,瀕臨感冒的邊緣。
話說這個時代,生病了不像後世,吊瓶水就完事了,在醫療條件相對落後的情況下,只能熬草藥喝,偏偏梵羽最怕苦味,所以性命攸關的事情他覺得還是要慎重一些,千萬不能生病了。
在他的央求下,老爹幫他在城西找了處孤院,翌日便跟在那老媽子屁股後面去看房。
「哎呀大郎,也虧得是你,換了別的大老爺們,給多少錢我都不租!」柳嬸扭著水桶似的粗腰,吐沫星子噴了梵羽一臉。
「哦,這是為何?」梵羽奇道。
這柳嬸在陽谷縣人脈廣,從事的營生有點類似於後世的房產中介,賣家把空房子寄在她的名下,她想辦法把房子租出去,然後抽取傭金。
陽谷縣人口流動不大,外地客商打尖住店,也是直奔客棧而去,一般都是短租,而柳嬸名下所賃出的房屋,都是長期的,簽訂的合同期限最少也是一年,因而只能租給本地人。
「東家是個苦命女人,你說一大老爺們住進去,這街坊鄰居的還不嚼舌根啊,傳出去多不好!」柳嬸說道。
梵羽又是一奇:「那為何要租給我呢?」
柳嬸向梵羽拋了個媚眼,雷得他五臟六腑直接錯了位,有股想吐的衝動,只聽蛇精病大嬸說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么,在咱這陽谷縣地界上,誰不知道你武大郎老實巴交?再說,你那病大夥都知道,就算把一個黃花大閨女剝光了送到你床上,你也只能幹著急不是。」
梵羽瞪大了眼睛:「我有什麼病啊?」
柳嬸掩嘴輕笑,露出了一副「你懂得」的神情,道:「你就別裝了,嬸都懂,得了這病啊確實挺難為情的,不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潘家那小娘子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與別人勾搭成奸吧,太不要臉了!」
梵羽一頭霧水,他並不知道近日坊間關於他有隱疾的事情甚囂塵上,並且明確了所謂隱疾的癥狀:不舉。
何為不舉呢?
古人云,男人有三恥,一恥頭上帽子綠油油,二恥胯下寶貝軟無力,三恥半路接盤喜當爹。而不舉,便是男人三恥之一。
男人之所以為男人,因為其「舉」,一旦「不舉」,就不能稱之為男人了,這輩子就別想抬起頭了。
本來這種隱晦之事外人是不得而知的,但如今卻傳得繪聲繪色,唯一的解釋便是潘金蓮自曝了。
梵羽搖頭苦笑,這女人為了給自己洗白,連臉都不要了,居然拿閨房之事造謠,真的令人腦洞大開,女人愛起來和恨起來都挺捉急人的,智商直接下降了一個檔次……
在梵羽的記憶里,武大郎與潘金蓮同房次數有限,但並非不舉,只是這方面的需求較為冷淡而已。
柳嬸見他沉默不語,以為被自己說到了傷心處,勸慰道:「這下你知道為什麼租給你了吧?不過話說回來,大郎你也別太難過了,聽說東京城裡的公公們都像你一樣,人家不也是活的好好的嗎,你說人這輩子……」
梵羽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無奈道:「柳嬸,這哪兒跟哪兒啊,您還去不去看房子了?」
柳嬸白了他一眼,蘭花指一翹:「這不就到了。」
梵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棟暗青色的磚瓦房屹立在狹窄的過道中,兩旁高矮不一的房屋連成片,把陽光盡數遮擋了,十分的陰暗潮濕。
梵羽不禁大失所望,撇撇嘴道:「柳嬸,您開玩笑吧?就這每月房租還要六百文?」
柳嬸從褲腰裡摸出一串鑰匙,不滿道:「怎地,難道老娘還騙你錢不成?值不值這個價,進去一看便知!」
梵羽嘆了口氣,失望歸失望,既然來了,就進去瞧瞧吧。
他本來不抱什麼希望,只是跨過那道小門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方才進來的是後門,因此寒磣了些。
眼前的這處房產坐北朝南,共有三間,客廳、卧室、廚房俱全,房間里收拾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
在院子的東南角處,一抹濃綠在這個時節相當的扎眼,竟是竹子,儘管已經深秋,但那蔥鬱的綠色絲毫不畏嚴寒,盡情釋放著生命的色彩。
梵羽大感滿意,道:「沒想到房主倒是一位雅人,這房子我租下了。」
柳嬸大喜,當場便與他簽訂了租房合同,約定房租月結,並拍著胸脯承諾只要有任何住不習慣,儘管找她,然後又是一陣喋喋不休……
梵羽千恩萬謝,像趕瘟神似的,終於將這位熱心過頭的大媽送了出去,這才抹了把額頭的細汗,仔細打量起這處居所來。
西城區相對貧窮,房租在陽谷縣最低,而這處房產月租六百文,在周圍已經算是極高了,不過勝在乾淨清雅,倒也可以接受。
尤其是院落足夠大,可以種點農家小菜,閑暇時節對酒賞竹,讀書寫字,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