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迷霧叢生
砰——
一聲巨響卻是從屋頂傳來。
沈萬金一個激靈,雙手本能地抱著頭,一邊躲避著房頂上掉落的木屑碎瓦,一邊使勁睜開眼睛查看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這不看還好,一看,房頂上一個好大的窟窿赫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瞪目結舌的沈萬金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破口大罵道:「老莫,你個混賬,這可是金漆的瓦頂啊,就這麼被你給毀了,這筆帳咱們回頭再算。」說完,帶著滿面的怨怒摔門而出,旋即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對著窟窿厲聲大叫:「你要是再弄爛曉樓的一磚一瓦,我讓你吃不完兜著走!」說完,氣急敗壞地躲到樓下去。
就在莫蒼華拍桌之際,秦素華也已從軒窗中飄然而出,腳踩欄杆,翩然一個翻身,便已躍上了樓頂,與莫蒼華互成掎角之勢。
但見這梁上君子蒙面黑衣,半跪在地。他剛欲撤退,卻發現所有去路盡皆被秦莫二人一一堵死。
「小師妹,我想起來了,那最後一招叫做『望月』。唉,可惜我資質平庸,一直都學不會這一招的真意,空有招式,無甚威力。」
莫蒼華一邊拍打著玄袍上的屑碎塵灰,一邊用奇怪的目光端詳著這個右手反握著背上的劍柄,左手撐著瓦片的蒙面黑衣人。
待莫蒼華審視完畢后,便雙手叉著腰,向前弓著身子,探出了腦袋瓜,一臉驚奇的說道:「這月黑風高的,我卻覺著你不是想殺人放火,而是想耍猴戲!」
此話一出,秦素華竟忍不住的「噗嚇」一笑,心中感慨:「四哥總是這樣,即便是天大的事,都是這副玩世不恭的脾性,似乎玄門道教的人都是這樣子,就連師傅都說他若出玄門,明華閣就再無卦師。」
蒙面黑衣人被莫蒼華這麼一激,頓時惱羞成怒。只見他左手曲轉,運氣用力將身向右一送,同時抽出背上利劍,挑向莫蒼華。
莫蒼華輕哼一聲,右手收掌並指,輕而易舉的便夾住了突如其來的利劍。蒙面黑衣人將身落穩后,立刻催勁附於劍刃,步步逼近,恨不得一劍便了結了莫蒼華。
眼看著莫蒼華就要被蒙面黑衣人逼退到屋檐,便見他足下生風,同時雙指撤回,翻身躍起,待其來到黑衣人身後,虛空中的莫蒼華雙腳快速一併,借著腳力再次騰空而起,雙腳連環踢向蒙面黑衣人。
蒙面黑衣人因顧慮秦素華會突然發起攻擊,所以回身不及,唯有橫劍護在胸膛。但見利劍隨著莫蒼華的腳力向內一彎,蒙面黑衣人立刻再催氣勁於劍身之上,硬生生接下了莫蒼華的連環腳,並將他彈了出去。
莫蒼華一駐足,雙手便快速打了出去,向蒙面黑衣人發起了凌厲而又密集的連擊。如此一來,莫蒼華便能牢牢把控住了利己的局勢。
就在莫蒼華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蒙面黑衣人突然祭出了手中的利劍,旋即退至利劍之後,緊接著雙手不停地結著手印,就在這時,那把懸空的利劍突然幻化出萬千把劍來!只見黑衣人右手快速地橫空一劃,左手瞬而向前一揮,密集如雨的利劍朝著莫蒼華疾速飛去。
幻劍十三式!
莫蒼華與秦素華俱是心頭一震,驚愕不已。
為何這個蒙面黑衣人會魔宗的獨門絕技?但他不會是魔宗,那他與魔宗究竟有何關係?
秦素華根本來不及細想,玉足履風,凌波而至,擋在了莫蒼華面前。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秦素華的雙手驟然向兩邊劃了出去,身前瞬間凝結出一道氣牆來,堪堪擋住了這萬千劍雨。
蒙面黑衣人的幻劍被秦素華抵擋之後,手上再起了一個收劍的手勢,將這萬千利劍聚回一把,接著頻頻結印,隔空御劍如握劍在手般收放自如,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對抗著秦素華與莫蒼華的聯手合擊。
幾個回合下來,蒙面黑衣人終於還是雙拳難敵四手,越發的覺得力不從心。暗暗思忖一番后便凌空而起,御劍於蒼穹之下。但見蒙面黑衣人在虛空中越轉越快,那幻化出來的利劍頓時如驚雷閃電,生生將秦莫二人圍困在風卷雷鳴之中。
即便秦莫二人抵擋住了電閃雷鳴,奈何一時間卻也脫不了身,更不用說要反擊了。當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成千上萬的幻劍將那金漆的樓宇擊得七零八落,噼啪作響。
大堂內的客官侍從均被這巨大的響聲嚇破了膽,紛紛抱頭掩面,躲避起這從天落下的殘垣斷瓦,而那些躲避不及的人不是划傷了手腳就是被砸掉腦袋。
秦莫二人同時窺得了蒙面黑衣人結印時的一個空檔,先後一躍而起,如驚鴻若游龍般衝出了這凌厲而又密集劍雨,卻早已不見了蒙面黑衣人的身影。
莫蒼華身形一穩,並沒有追上去,只是感慨著說道:「萬劍歸宗、六轉風雷、十方花雨,層出而不窮,萬化亦相生。今天算是領教到了魔宗的『幻劍十三式』,果然精妙絕倫。」
秦素華望向蒼茫夜色,神色凝重。停頓片刻后,方才接話說道:「可惜空俱表象,不得精髓。」
莫蒼華似乎沒有聽到,一個勁地說道:「魔宗天問什麼時候收了一個資質這麼好的徒弟?比起我那個徒弟,真是一個天一個地。」說著說著,腦海里就浮現出徒弟那張沒心沒肺的笑臉來,登時百感交集。
「要是復兒資質不好,以四哥你的脾性,就算金爺給你磕頭想來你也不會收復兒為徒。只要四哥你能勤加教導,將來也是能與你比肩而立的卦師。」秦素華回過身來,繼續說道:「魔宗偏執,一生只收一個徒弟,而我就是他強行收下的徒弟,四哥你覺得他還會另外收徒嗎?」
一點就透的莫蒼華立刻就明白過來,說道:「如此說來,黑衣人著急逃走,就是為了掩飾他的真實身分。使用幻劍十三式,是因為恰恰偷聽到我們提及魔宗而故意為之。」說著說著便想起了剛才他們三人的對話,心中一驚,擔憂地問道:「該不會是沖著魚兒來的吧?」
秦素華搖搖頭,說道:「倒像是沖著我們來的,剛才金爺說起魚兒的事時,屋頂上還沒有這個蒙面黑衣。他是在我們談及魔宗的時候才到的。」
莫蒼華一怔,坦言說道:「哦,那會兒我正在幫老金推演命卦,倒也沒察覺房頂上有人沒人。」
秦素華淡然一笑,說道:「卦爻不好嗎?我看你演卦時又是皺眉又是撓頭的。」
莫蒼華迎風一凜,蒼茫神情一閃而過,嘆聲說道:「陽遁六局,值符天沖落七宮,值使傷門落二宮。」
與莫蒼華同出一脈的秦素華對奇門遁甲之術多少有些涉獵,卻也只是聽得懂卦辭卻解不開卦象。只見秦素華沉思良久,旋即開口問道:「可有解法?」
「生死難測,術盡無解。」
莫蒼華昂天長嘆,心中悵惘:雖說他沈萬金是一個珠璣千算的勢利商人,卻能分清利害,識得恩義。他能頂著身家性命來護魚兒周全,其中情義自不在話下。自己又何嘗不想為他化解這多變的命數,奈何這悠悠天鈞總是難測天理,這泱泱紅塵亦是難違命理……
曾經少年輕狂,總覺著我命由我不由天,一心跟著師傅研習玄門術數,窮究天理。每每試與天比齊,總能看到師傅笑而不語的神情中蘊含著說不清亦道不明的悠遠深意。直至經年,歷遍生死離合、悲歡愛恨,方懂大道無常,算盡天機又如何,該發生的事遲早都會發生,要走的人終究還是留不住……
「天道恆常,死生自有定數,終非人事所能逆改。」
秦素華寬慰著莫蒼華說道,不禁心生感慨:關於死生別離,在那彈指韶華中經歷的實在太多太多,以致到最後除了徒嘆一句奈何之外,還能如何?
莫蒼華目光蕭索,悵然說道:「我不過是想多盡幾分人事罷了。」
過盡滄桑,又該如何訴說其中沉浮?秦莫二人默契地看向了無盡的蒼穹,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良久,秦素華看了看這一片狼藉的殘垣斷瓦,不禁搖頭苦笑,說道:「想來金爺的臉色會很難看了。」
莫蒼華回過神來,不禁撇起了嘴,很是無奈地說道:「看來我們明華閣是逃不掉這筆冤枉債了。」
秦莫二人啞然苦笑,便先後從樓頂一躍而下,落在了曉樓門前。此時,樓頂上唯有無聲秋風帶著寒意,卷著幾張枯葉一直向南飛去。片刻之後,便見一隻手從黑暗中緩緩伸出,將枯葉托在掌心。
不一會兒,便見兩個身著黑衣的人先後從黑暗中現了出來。先出來的那個黑衣人帶著黑紗斗笠,蒼勁挺拔地立在前頭,后出來的那個帶著深寒鬼面,佇足侍立在後。
只見那個帶著黑紗斗笠的人將枯葉輕輕捏搓,枯葉竟瞬間化做齏粉,隨風而散!良久,方才冷冷說道:「孤魂,你去查一下那個蒙面黑衣是什麼來頭,竟然偷學了魔宗的幻劍十三式。」
「是,鬼王。」
低沉而又乾脆的清冷之聲從這猙獰可怖的面具底下發出,輕易就能辨出這個叫做孤魂的鬼面黑衣人是一位女子。
「通知孟婆,暗中監視著沈府的一舉一動,有什麼消息立刻回報,沒有命令不得妄自行動。」
話音未落,這個叫做鬼王的人便無聲無息地沒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