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因果

面對林奕寒因為感情觀的崩塌而出現的糾結情緒，總是以投影方式現身的黑袍人只是靜靜地望著他，並沒有安慰之類的東西，一如既往的給人以神秘和沉默的感覺，藍幽幽的目光注視過來，有種如寂靜大海般的深邃。

林奕寒的性格本來也是相當內斂的，即使心裡有很多情緒也不會馬上就急著倒出來，只不過師父在某種意義上幾乎相當於他唯一的親人，所以在最初的片刻才會顯露出幾分受了委屈的孩子遇到家長時的情緒。

但被師父那平靜深邃的目光一望，他的情緒不知不覺地就平靜了下來。

彼此間相處的日子不算短了，十年，時間長到足夠將某些東西深深地印進骨子裡，留下一輩子都難以消去的印記。

嚴格說來，十年間師父教給他最多的，不是刺殺潛伏、氣功、搏殺術之類的東西，也不是可以在網路上恣意縱橫的黑客技術，而是一種控制心境的能力。

從很小的時候起就被要求去學會思考，經常被放到各種各樣的狀況當中，然後被時刻提醒，無論在哪種狀況下都要保持一顆冷靜的心，即使是對槍口對準的一瞬間，也要以古井不波的心境去注意每一個細節，然後做出相應的最好的應變。現在回想起來，似乎師父一直以來真正想要教給自己的，是在面對某種突如其來的意外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境界，是一種面對驚濤駭浪時可以毫不驚慌，即使是在掙扎逃命也要從容自如的一種心態。

林奕寒深深吸進一口氣，再徐徐吐出來，氣息流轉間，心間的躁動被壓下來。再看向師父時，他不出意外地看見了師父眼中露出的滿意。

「師父這次早早地就等在這裡，一定是有很重要的東西要跟我解釋吧？」林奕寒猜測著問道.

以往的每一次，師父來的時候都會抽取能源供應，臨時創造一個投影，而這一次，完全沒有感應以這樣的過程，那麼很顯然，他是早就來了。

「是啊，你睡了五天，我也等了五天……這五天里我一直在猶豫，有些東西很重要，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應該告訴你。」

林奕寒意識到師父的語氣似乎有著前所未見的凝重，心中微微一動。

他走到小小的櫥櫃前，簡單地清洗杯子和水壺，拿出茶葉，燒水……對一個從小被向殺手方向賠養的人而言，茶是一種很好的東西，可以用來寧神。

「我已經十六歲了，雖然在普通人的角度來看可能還是個什麼都不大懂的階段，可是對我而言，這的確該算是一個已經長大了的年齡。師父教了我很多東西，其中對我影響最大的就是讓我從小就學會了思考，學會把眼光從普通人的角度跳出來，在更高一層的視角上回過頭來看一切……其實你最清楚的，我的確已經長大了，所以，如果有什麼東西是我應該知道的……」

他突然將聲音提高了幾分：「請告訴我吧！」

「是啊……是已經長大了的感覺，有擔當了呢！」

黑色投影凝視了他許久，眼中漸漸現出一絲安慰:「看起來是真的可以了！那麼……先從之前那個女孩說起好了——她叫沐雪，是我八年前收養的，專門準備著為你解除副作用的解藥。」

林奕寒心頭一震，他敏感地捕捉到師父話里的某個至關重要的細節：「沐雪……八年前……專門準備為我解除副作用……」皺起眉，他斟酌著措辭，「師父，我是不是可以把你這句話理解成，早在八年前，你就在準備著這一天了？」

「不錯！」黑色投影點頭。

林奕寒握在開水壺握柄上的手微微一緊：「那麼,也就是說，晶元……」他指了指自己腦腦袋，「包括我腦袋裡這個不知什麼時候被植入的晶元，這些東西也是早在八年前，或者說是至少是八年前，你就知道了的？」

「是的！」黑色投影再次點頭。

林奕寒的目光刷的一下定在他身上：「我記得師你曾經說過，你所教我的那些東西，在將來遇到某個人之後一定會派上用場的。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天遇上葉靜冉之後你才告訴我說，我已經遇到了那個人……這是不是意味著……你早在幾年前就知道我肯定會遇上她？」

「你猜的全對，我知道你腦子裡的晶元，知道你會遇到葉靜冉，知道你使用晶元后的副作用，知道葉聞濤會研發出這種晶元，甚至知道他會被綁架以及被誰綁架，這些事，在還沒發生之前我就全都知道。」

「但是……」林奕寒乾笑了一笑，「怎麼可能啊！呵……師父，你是耍我的吧？」

這一刻他心裡有些期望師父在下一刻突然笑出聲來，以一種很得意的語氣說——剛才那些都是玩笑——但做為師父的黑色投影始終靜靜地望著他，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都不沒，從他眼睛里透出來的反而是一種前所未見的凝重。

「呃……師父，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預言師？預知未來？還是什麼其他的東西？」

「不是預言……是因果，錯亂的因果！」

林奕寒再次一愣：「錯亂的因果，什麼意思？」

「因果是玄學里的一種說法，是一種解析命運軌跡的方式，探討的是個體行為對未來的影響……簡單的解釋起來，大概就是這樣的。」

林奕寒的腦子越來越亂了：「師父，你想要告訴我的到底是什麼？因果和現在發生的這些事有關？」

「有關……當然有關！」黑色投影低沉地一嘆，「簡單的說起來，一起的起因都是來自於這種能啟發人體潛能的晶元的誕生。奕寒，你也有啟動過這種晶元，告訴我，它帶給了你什麼感覺？」

林奕寒想了想：「感覺的話……似乎是被喚醒了某種力量，在身體上或者其他方面出現變異，並且似乎會產生一些非常規性的力量，大概就是這樣吧。」

「不錯，就象你說的那樣，這種晶元能喚醒人體深處的某種記憶，讓人得到特殊的能力，有些人會變得能精神感應異常發達，有些人則變得身體異常強壯，還有些人因此擁有了一些特異功能，控制電啊、磁啊、波啊、光啊，或者會飛啊什麼的，總之呢，是變得超出普通人類的範疇——這種現象被稱為覺醒。事實上，這才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低沉的聲音當中，黑色投影似乎陷入了某種極遙遠的回憶，連傳出來合成男音都變得有些飄渺不定。

「目前所出現的晶元還只是半成品，功能上還有許不完整，其中有一些隱患，被植入者並不一定全部能擁有特殊能力，更大的可能是丟掉性命，或者變異成一種毫無理智的怪物。如果按機率算的話，植入者的存活率大概只有千分之一。但隨著研究的不斷的深處，這種晶元技術將會變得成熟，而且在各方勢力的交易下，核心性的技術被更多的組織和機構獲得，然後，從時間上算，大概應該是在八年後……」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停了下來，藍幽幽的目光隱約現齣劇烈的顫抖，彷彿處在一種回憶起了某個惡夢的恐懼狀態當中。

「……五界八門雙源法」他的聲音變得更加飄渺，「當植入者的存活率變高，並且可控性得到加強后，晶元終於大規模地泛濫起來，隨後在龐大的基數下，覺醒的群體當中就出現了一些擁有超強能力的人，其中最強的一些人幾乎掌握了最高層次的規則力量，他們被概括成『五界八門雙源法』，其中雙源法也被稱為雙法，掌管因果……」

說到這裡，黑色投影突然顫抖一下——不，實際上更恰當的形容是整個投影開始不穩定。

林奕寒愣了一下，以為是能源不穩的造成的，抬頭四下里看了看，熱水壺的能源燈亮著，壺裡的水開始咕嘟咕嘟的冒熱氣，各處的能源燈也都亮著，也就沒太在意。

片刻后黑色投影穩定下來，藍幽幽的目光中現出一種奇怪的神色，望著林奕寒。

敏感地察覺到師父似乎有些不對，林奕寒有些擔心：「師父，你怎麼了？」

「哦……我、我沒事！」投影收回目光，怔了一會兒才又繼續剛才的話題，「剛才說到五界八門雙源法，其中的雙源法也叫雙法，掌握因果，用我們的觀點來說，也就是過去和未來。晶元讓人們產生力量，力量又讓人們產生貪婪和**，當擁有強大力量的覺醒大量出現后，由於彼此關係和立場不同，他們開始結成不同的組織，互相對抗，拼殺，廝殺……後來這種爭鬥逐漸升級，最終把幾個擁有最強力量的覺醒者也拖進了戰爭，於是在八年後，災難爆發……」

林奕寒不知不覺地屏制了呼吸：「師父……什麼樣的災難？」

「那個災難……呃……」

黑色投影突然又開始劇烈地顫抖，這一次的幅度特別大，甚至有種黑色身影即將消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