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神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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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漸爬漸高，站在霧氣中仰望，太陽依舊明媚得如同亮金鍍成的圓盤，有風吹過來時，霧氣涌動翻騰，霧團交錯的瞬間，金色的陽光無孔不入地傾瀉下來，如同一柄柄犀利的金色光劍。
林若羽站在如同遠古神廟的巨大門洞外，目光緊盯著前方廢墟下被挖掘出來和那道深邃而幽暗的洞口，或許是因為只剩下獨自一人，不再需要偽裝，她並不象平時那樣總是帶著一份從容不迫的雍容，反而輕咬著唇，秀眉輕蹙，看上去明顯有幾分緊張。
濃濃的霧影中，她的纖弱的身影隱約顯出幾分單薄和無助。
靠近十幾米高的門洞內側，可以清楚分明地望到裡面的情形。倒塌的巨大石柱、坍塌的殘破牆壁、枯死的樹藤類粗壯植物，還有一些分不清是什麼器皿的碎片殘渣，橫七豎八地層層累疊，高度完全超過了門洞上沿的廢墟堆宛如一座小山一般，將整個巨大建築靠近中心的位置完全覆蓋住。很難想像這麼一大堆東西瞬間崩塌，把一個人徹底壓在底下會是一種怎樣驚心動魄的場面。
雖然林若羽很清楚地知道，林奕寒原本就擁有很驚人的身手，再加上又是個覺醒者，已經不能用普通人的標準去衡量他的生存能力。但是……控制不住，心裡總會不由自主地擔心。
大概是察覺到了自己心中這種微妙的情緒，她抬起縴手輕拍著自己的臉，輕聲自言自語：「林若羽，你要穩住啊，不能感情用事！」
然而目光凝在那林奕寒挖出來的那個黑洞洞的入口，藍色眸子微微閃動片刻，卻又是一聲悠長的嘆息：「唉……要是早點遇到就好了……」
這個時候林奕寒已經接近了到廢墟中心，自然不會知道身在外面的林若羽心中到底有著怎樣的心情。
從小就經受很嚴格的訓練，使得他在需要在認真起來的時候心裡總能保持近乎空曠原野般的平靜。此刻的他正以挖地雷般謹慎細緻的精神小心翼翼地用黑刃切挖著攔路的巨石。
嚴格說起來，有著鋒利無比而且可以隨心所欲地變形的骨源質黑刃，挖掘起來並不算很費力，尤其是廢墟下面大多是巨大石塊互相搭疊出來的細碎空間，只要切開彼此間隔的石塊便能連通在一起。
但實際情況卻絕非這麼簡單。上方坍的塌物最高處近二十米，一不心就會引起連鎖性的崩塌，將自己徹底埋在底下。所以他一直如臨大敵地用黑甲完全覆蓋身體，時不時在結構堅實的方留上能容身的臨時洞穴，以備發生坍塌時能以最快的速度躲進去。
說來有些奇怪，隨著挖掘越來越深入，迎面飄來的霧氣反而稀薄了，四周瀰漫的氣流到了這裡彷彿變得更粘稠起來，不斷地向彼此凝聚，在隨身的微弱燈光下形成一條條、一道道更加凝實的白色霧流，如同許多細小蜿蜒的小白蛇在廢墟下的各種孔洞當中穿行。
林奕寒正在心中估算著是不是快到廢墟中心了，手中黑刃用力往前方一撩。
「鏘！」，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傳來回來，似乎是砍在了某種金屬質地的東西上。
他精神一振，把隨身的探燈湊近了一些，伸手摸去，只覺得擋在前方的牆壁上嵌著一個很奇怪的東西，碰觸上去時冰涼沁骨，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昏暗的燈光照過去，能大概看清似乎是個嵌在某面斷牆上的金屬物件。
小心地把旁邊的碎石挖開，整個金屬物體漸漸顯現在視野當中——是個把掌大小的金屬人像，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材質，之前曾經被骨原質黑刃重重地斬了一下，居然連絲傷痕都沒能留下來。
仔細觀看，那雕像是一副少女形象，雙手合握著一柄長劍，劍尖倒撐在地上，少女的腳尖輕點著地面，背後有雙翅半展開來，似飛似立，形態十分逼真。
把那小小的金屬像從牆壁上小心地抽出來，拿在手上的瞬間，林奕寒心中隱約地一動。這雕像居然比普通的黃金質地還要重上許多倍，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只是不等他仔細研究手上這金屬像，牆壁上因金屬像被抽離出來而留下的孔洞中便突然湧出一股極濃的寒意，彷彿極地冰川中突然吹出的一股寒潮一般，瞬間便有一股薄薄的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沿著那孔洞蔓延出來，整個通道當中因氣溫突然降而突然凝出大股大股的白霧，周圍的石壁上也都立時附上了一層細細的白霜。
「阿嚏！阿嚏！」
林奕寒連打兩個噴嚏，只覺得汗毛彷彿都在那一瞬間被凍得僵住。
不過他心頭卻有著難以言喻的興奮。有不同尋常的現象便證明有不同尋常的東西。
他心中振奮，拿黑刃往那牆壁上挖去。出乎意料的是，那石壁的材質竟也極為堅固，鋒利的黑刃劃上去只能留下一道淺淺的溝紋。他心頭一動，不再去破壞這面牆壁，而是藉助幽暗的燈光細細地探察眼前石壁的走向，不一會兒沿著旁邊的一條巨大縫隙從側面掘到那道斷牆的正面。
「叮！」
他還沒看清眼前的情形，黑暗當中便傳出一聲極清脆悠揚，有若銀珠撞擊玉盤的脆響。
那一瞬間，撲面而來的寒氣比之前更深重，彷彿整個人都掉進到一個被冰封千百年的冰窟窿里。
幸好林奕寒全身被黑甲覆蓋，雖然能透過有若第二層皮膚的黑甲感覺到那種溫度，實際上那股冰冷的寒冷氣息卻有一大半被隔絕了開來，使得林奕寒不需要有太大的顧慮。
他蜷著身體從側面狹窄的洞穴當中爬過去，姿勢彆扭地把燈光照向前方。第一眼便看見面前有一個晶瑩翠綠的玉碗，裡面盛著小半下乳白色的液體，許多肉眼可見的絲縷狀白氣飄在那乳白液體上方，看上去有些象是熱水的蒸汽，實際上卻是極寒的溫度下凝出來的白霧。
玉碗被夾在兩塊石壁當中，半傾斜著，邊緣處還有一塊尾指指甲大小的豁口，此刻那乳白液體表面正泛著一圈圈的細細波紋，一漾一漾地沿著那豁口流淌出去，一滴滴晶瑩玉潤的乳白色液滴正不斷的沿著碗沿流下去，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下方的石縫裡。
林奕寒心念電閃，飛快地伸手過去把那玉碗扶平，卻又在觸到那玉碗時被那股幾乎能深入靈魂的寒意刺得「啊」的一聲痛呼，彷彿在那一瞬間被人拿針狠狠地刺在心尖一般，差點兒失手把那玉碗整個打飛出去。
等到再把手伸過去時，他心裡便有了準備，雖然仍有些受不住那股寒意，但心中明確的知道這玉碗中的液體很可能極為寶貴，自然不可能再失手扔出去。
緩緩地把那玉碗端平，放在旁邊，他微一思索，直接把隨身帶的密封水壺打開，把裡面的清水一股腦地倒掉，小心翼翼地將那乳白液體灌進去，再細心地把口封好。
身為業界人員，在準備充足的情況下，幾乎隨身的每一件物品都擁有頂級品質，這水壺可隔溫保溫，甚至還能承受住子彈的攻擊而不破損，把那乳白液體裝在裡面幾乎不用擔心出什麼意外。而且隔絕了大部分寒氣之後，雖然水壺表面依舊冰冷沁骨，卻已經算是能正常承受的溫度了。
林奕寒一面在心中猜測這種乳白液體是否就是那古語當中的「神露」，一面繼續打量眼前這個碰巧被密封起來的狹小空間。
片刻后，他的目光集中在牆壁表面上突出出來的一個物體上。
那物體大約有人頭般大小，顏色黝黑，若是不去注意觀察，幾乎很難在這樣的光線下發現它。
石壁上方有兩道突出出來的形如扶手般的石槽，那東西被架在那石槽上，上半部分是形如饕餮吞天的巨口形狀，下半部卻盤繞攀爬，形如一條頭下尾上的游龍，處於在最底端的龍口大張開來，露出一個尾指般粗細的出口。整個物體彷彿是兩種傳說怪物的結合體，頗為怪異。
在這件造型古怪的物體上方，無數條晶瑩如白絲帶般凝實的霧流從四周許多孔洞中鑽進來，象是受到了巨大的吸引力似的，瘋狂地向那饕餮巨口中匯聚，然而這件物體不停地吞咽著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的霧氣，卻不見有任何變化，就彷彿它內里有一個無窮無盡的巨大空間一般。
回想起之前聽見的那聲有如銀盤清吟的脆響，再加上玉碗中適時泛起的層層漣漪，林奕寒隱約覺得，那種乳白色液體就是由這物體凝聚而來的。
按理說，吞掉那麼多的白色霧流，應該會凝聚出某種液體才對，然而他細細觀察那個看起來象是出口般的龍嘴，卻發現那裡除了比較濕潤以外，竟然半點液滴都沒有。
他又靜靜地伏在那城等了幾分鐘，仍未見那龍口處有任何變化，而在這期間，被那上方的饕餮之口吞進去的霧流卻已經足夠用海量來形容了。
林奕寒心中記掛著林若羽仍在外面等候自己，把那巴掌大的金屬雕像和裝了乳白液體的水壺隨身收好，思忖了一下，又用黑刃將那物體下方的石塊削平，將那玉碗擺在下面，便想著就此離開。
然而才要退出這處狹窄的洞穴，他腦中突又靈光一閃。
如果這東西的作用是凝聚，那麼不知道它是不是也能凝聚自己的骨源質。
在此之前曾嘗試過壓縮骨源質，當時的那種感覺讓林奕寒心裡隱約地有種預感——自己的骨源質一旦成功地凝聚壓縮在一起，或許會生成一種了很不得的東西。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重新定在那奇形物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