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戰前、我的公主
到了這裡，此行的收穫已經超出了林奕寒的預料。
與之前料想當中的神露和聖石相比，意外凝聚出的這顆銀白色珠子的價值反而更大。畢竟去尋找神露和聖石也是為了探尋覺醒者更深一層的秘密，其最終目的還是為了加強自身實力，而成功地凝出的這顆珠子對林奕寒而言，對實力的增加更直接，幅度也更大。
所謂的無心插柳柳成蔭，莫過於此。
他心念一動之間，那銀白的珠子便悄聲息地溶入他的胸口，消失不見，在操控上與骨源質差不太多。
退出去之前，林奕寒差點就忍不住將那能凝聚乳白液體和骨源質的神奇器物一起帶走。
但轉念一想，即使真的把它帶出去其實也不會有任何作用。失去了這裡的環境，想要拿十倍於己身能力的骨源質去凝聚這種銀色珠子簡直是痴人說夢，其唯一結果只能是因過度調用妖魔之力而喪**為人類的意識。
而另一方面，回到地面之後也不會再有眼下這種不知功用的白色霧流存在。雖然不知道它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凝聚出一滴乳白液體，但只要把它留在這裡，它就能自動地凝聚，早晚還會有新的乳白液體產生。
無論從哪方面考慮，這東西都是只有留在這裡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林奕寒從這條迤邐曲折的狹小通道中退出去時，林若羽正坐在一塊斷石柱前，美目凝在那漆黑的洞口處發獃，許多形如絲帶般的濃白霧流捲曲繚繞著從她曼妙的嬌軀上飄過，憑空給她增添了許多清冽出塵的氣質，如同古老傳說中，在雲霧中靜靜守望的仙女。
見他安全地出來，林若羽那雙彷彿凝著許多星辰的藍色眸子瞬了瞬，俏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卻明顯能看出她的精神一下放鬆了下來。
她站起身，輕盈地走過迎上去，輕聲問道：「怎麼樣？有收穫嗎？」
林奕寒目光掃過她清麗絕倫的臉龐，心中也隱約有種見到她安全無事便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立刻就覺得精神上有種快要乾涸了的虛弱。他拍拍額頭，努力讓自己振起精神來。
林若羽疑惑地看著他：「你看起來好象很疲倦的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奕寒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隨後把那裝著乳白液的密封水壺遞過去。
「這個你拿著。」
「這是什麼？」林若羽伸手接過，只覺得碰處到水壺外壁的瞬間彷彿有股沁骨的涼意滲出來，忍不住要了個冷顫。
「哇，好冷！」
「是一種乳白色的液體，就象你猜測的那樣，一種用周圍這種白色霧氣凝聚出來的液體，可能就是古語中提到神露……等等，別打開！」見她好奇地想要打開壺蓋，他趕緊提醒道，「那東西冷的可怕，你的體質可能受不了。」
林若羽按在蓋子上纖嫩手指立時頓住。
林奕寒又簡單地把整個過程說了一遍，中間說到那能凝聚霧氣的神奇器物，林若羽點頭贊同道：「不錯，把那東西留在這裡是最好的選擇。我們只要把洞口重新封起來就很安全。」
收尾的工作很簡單，隨便尋兩處洞口附近的關鍵支撐點，直接砍斷，這條只容一人的狹小通道入口處便轟然坍塌，徹底遮住了一切痕迹。
接下來兩人又在附近四處搜索了一陣，想找到古語中曾提及的「聖石」，但四下里已經不再有其他特殊的線索，即使以林若羽的聰慧，在毫無頭緒下也不可能有更多的發現。
眼見林奕寒精神相當萎靡，林若羽便決定在附近一個稍顯隱蔽的殘破建築里稍微休息，一直到等有其他人發出信號再做下一步決定。
但所謂的休息也不過是安靜地坐在那裡閉目養神，在這種情況下想小睡一會兒自然是不可能的，畢竟這個地方說大其實也不算很大，未必不會有段家的覺醒者碰巧一頭撞過來，戰鬥隨時都有可能發生。
覺醒者之間的戰鬥相當殘酷，總的來說都是攻擊力強於防禦能力，無論多強的高手，在被偷襲的情況下都有可能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一命嗚呼。
事實上林若羽的睏倦並不比林奕寒少，她體質在普通人當中還算是相當好的，長年保持健康在而有節奏的貴族式生活，平日里也不乏鍛煉，但相對於覺醒者而言，她終究只是一個普通少女，體質上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而且在連續長時間奔波的同時，她雖然沒直接參加過戰鬥，卻是幾乎從未間斷地做著各種思考和推斷，精神上的損耗反而更嚴重。
精神上的睏倦使得她看上去多了些柔弱，靜靜地靠在一處巨大的石柱下，微眯著眸子打盹的樣子很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雖說是在休息，可看得出來，她腦子裡依舊在不停地轉動思考。
隔了一會兒，也不知在心裡想到了什麼，她突然伸又把水壺遞還給林奕寒：「這個還是由你帶著吧。不管怎樣，等下都免不了會有一場最激烈的戰鬥，段家的實力比我們這邊強很多，看情形我們林家的後續支持有可能無法及時趕到了，會是一場苦戰呢！到時候你不可能再照顧到我，萬一我……」說到這裡，她的美目閃了閃，突又把話題轉開，「……反正放在你那裡應該更安全一些。」
林奕寒能夠明白她隱而不語的是什麼，忍不住睜開眼道：「不要亂想，你不會有事的！」
林若羽輕輕地搖了一下頭：「安啦，不用擔心我！你只要全力以赴就可以了！應該有機會。不過，要是我們都沒……」她揚起臉，突然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算了，沒什麼了！加油吧！」
在林奕寒的印象當中，她從未如此明媚燦爛地笑過。不知為什麼，他隱約地覺得她這一笑當中包含著一種稍觸既碎的脆弱。這使得他覺得心臟象是突然被捏了一把般，隱隱傷痛。
相比於任何一個進入到這個地方的人，即使是沒有特殊能力的蘇琳也比林若羽強很多倍。正如林若羽之前所說的，讓一隻聰明絕頂的螞蟻去跟大象打擂台，結果是百分之百可以預知的。
智慧絕頂的人可以把一分力發揮出三分效果，但是在無力可借的情況下卻幾乎發揮不出任何作用。只有在擁有極大斡旋餘地的情況下腦子和嘴巴才有解決問題的機會，而當事件發展到最終，必須訴諸於武力，進行面對面的對決時，只有能真刀真槍地*的實力才是確確實實的力量，在這種狀況下，林若羽這種空有智慧的人不過是一隻等待被踩扁的螞蟻。
林奕寒抬起臉，目光透過層層霧團的縫隙，望向如洗的天空。金色的陽光灑在他微棕的瞳孔上，折射出琉璃般的質感。
不知不覺間，回想起最初在地底基地當中初見時，林若羽那種刻意收斂卻依舊藏不住公主氣質的驚艷，在劇院排練結束，行走在眾人之間，她身上那份彷彿整個世界都圍繞她旋轉的優雅和高貴，她凝著藍色眸子做出各種絲絲入扣的推斷時無形中展露出的那份犀利的智慧，還有她站在高高的石台上從容淡定地審視別人時那份凜然不可侵犯的上位者氣質。
隨後，他又記起之前曾不停反覆夢見的畫面，林若羽如一支凄美的枯萎花枝，從萬丈高空墮亡的一瞬。
這樣一個幾乎擁有所有能讓平凡女孩艷羨和嫉妒的優點的天之嬌女，以身犯險，把自己捲入到這場隨時可能丟掉性命的詭局當中，想要換取的卻僅僅是一份在將來有可能不離不棄的守護……而且還只是有可能而已……
許多畫面從林奕寒眼前掠過，他的眼神如天上的雲層一般，變幻不定。
最終，一切都化成一句帶著些許無力的感嘆。
「你……很傻啊……」
林若羽微怔了一下，凝眸望向他，與他望過來的眼神相對，只覺得他的眼神中似乎包含了很多東西，其中尤其明顯的是一種清晰可辨的憐惜。
她心頭不禁一酸，垂下頭，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然後她就發覺自己的手突然一暖，被林奕寒輕輕地握住，剛才被那冰寒的水壺帶走的體溫彷彿在那一刻瞬間迴流，溫暖的感覺甚至一下子傳遍整個身體。
她突然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呼吸猛地一緊。
然後在下一刻，林奕寒柔和當中又略微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遺憾和後悔，每個人都會在漸行漸遠的過程中，在某個瞬間生出一種想要重來一次的企盼，我們無法知道將來會怎樣，所以總是不知不覺中就錯過很多不該錯過的東西……人啊、事啊、都是，錯過，然後會遺憾，會後悔，再然後就會希望重新再來一次……」
「呵！」他突然略顯傷感地輕笑了一下，「很久以前，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曾經為了活命丟下過一個人……我不能確定那個人現在是不是還活著，我只知道，即使那個人還活著，我心裡的後悔也不能減少半分。錯了就是錯了，無論怎樣也不可能改變當初發生過的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我們每個人都是，只有在錯了之後才會刻骨銘心地記住、懂得，以及悔改……你剛才說讓我不要管你的時候，我突然就想起了當初的那個人。然後我就想，如果在將來的某個瞬間，我重新回憶起這一天，回憶起有你這樣一個女孩，心底渴求著我的保護，我卻一直視而不見，直到最終也沒為她做什麼……那我一定還會後悔！」
「所以……」他輕輕拉起林若羽嫩白玉潤的手掌，在她錯愕的眼神中，輕吻她的手背。
「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我的公主！」
那一刻，彷彿有股電流從林若羽纖嫩的手背直傳心底，使她的心臟驟然收緊。
她緊緊地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眼淚卻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
晶瑩的淚珠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彷彿受到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