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7章 來日方長
竹隱悄無聲息地潛入景穆王府。夜色已深,黑幕之下,竹隱的眼眸依然敏銳無比。
剛剛腳尖落地,有一人聲音傳來:「查得怎麼樣?」
竹隱不禁再次暗暗感嘆眼前之人的機警。
「回殿下,那位『明公子』在江湖之中的傳聞甚為簡單,不外乎就是關於他仗義行醫的風格。至於其他方面,竟無多少消息,似乎只知道他是從西域而來,背景資料並無多少人知道。」
「他這樣的人,表面越是清白簡單,就越是因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拓跋濬淡淡地道。
「是。屬下會繼續留意下去。只是……屬下有一事困惑:既然殿下已經懷疑此人,為何還放他走了?今日屬下見他出了王府,若殿下有令,必不會讓他出得了城。如果把他留在王府,應當是更方便查探出來。」
「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人,他的力量大小,怎能隨意下決定?」拓跋濬道。他早就命令竹隱留意此人,當他聽到「明公子」出了府,如果當即下令,憑竹隱的能力,絕不會讓他得以出城。可是拓跋濬卻並沒有這樣做,甚至連這樣的念頭都沒有。既然此人神秘,在沒有清楚探察清楚他真正是誰,拓跋濬絕不會輕舉妄動。
「他出了城?是一個人嗎?」拓跋濬問道。
「他從驛站雇了輛馬車,一路出城往西去了。」
「往西?難不成,是回西域?」拓跋濬輕蹙眉,道:「派人跟著了嗎?」
「殿下放心,已安排妥當。」
拓跋濬點點頭,竹隱又道:「還有,平王府那邊,源鶴將軍也派人在江湖上打聽『明公子』。」
拓跋濬瞭然,嘴角輕輕勾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源兄行走江湖,想必是探聽到了『明公子』之名,準備請來給霽月看病。」
竹隱沒有接話,他現在不太明白這位殿下對平王爺的態度。
「也是時候告訴九皇叔,霽月的身體已經好轉了。」拓跋濬坐下捧起眼前的書,語氣淡然道:「之前也實在是生氣,霽月去一趟平王府,就出了這樣的事情。若不是你時時留意,霽月此時,怎麼也救不回來了。不過,九皇叔既然已經去找了赫連琉,想必也教訓了她。我也不該再計較。」拓跋濬心內明白,九皇叔對於霽月的關心,也是真情實意的。本來為了霽月發火,也是情急之下,九皇叔與自己自幼相伴長大,如兄長一般,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拓跋濬在他面前一時難以掩飾自己的真實情感。
「竹隱,既然此事已經了結,還是要細心查探之前的事。勞煩你了。」
竹隱忙抱拳道:「殿下言重了,屬下自當為殿下鞠躬盡瘁!」
「嗯。父親去世之緣由,才是重中之重。」
「是,屬下必會命人細查。」
竹隱走後,書房又恢復了寧靜。拓跋濬研了墨,著手寫了封信。他已經決定,通知九皇叔,也是時候彙報與左昭儀娘娘了。
翌日,長信殿。
左昭儀接了一封平王府送出的信件,細細看過,面色無異樣,只是將信紙在手中攥緊,擺擺手招呼清麗:「去把樂菱大人請來。」
清麗喏喏應了聲,剛出門口,就碰到立在廊下的常娘。清麗上前問:「常娘,你怎麼在這?」
「清麗姑娘。」常娘微微欠身,面有焦急之色,道:「我是想著,自從霽月上回出宮,這幾日都沒有回來。怕不是出了什麼事吧?正想問問娘娘。」
「常娘放心。」清麗安慰道:「方才平王府來了信件,想來是跟咱們娘娘告知霽月的事情。或許是因為什麼事耽擱了,不日就會回來的。」
「真的嗎?」
「是啊,您還是放心吧。」
「謝謝姑娘。」
常娘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想來有左昭儀娘娘護著,自己也是多慮了。
不多時,樂菱大人隨清麗到了長信殿,施禮見過左昭儀,就見她遣散了眾婢女,面色這才有驚慌之色,身子微微發抖,顫聲道:「樂菱。」
樂菱忙上前扶住她:「棲雲,怎麼了?」入宮多年,樂菱已經極少看到貴為娘娘的棲雲這副模樣了。
「霽月……她差點死……」
「什麼?」樂菱大驚失色,隨即明白過來棲云為何這般害怕,若是她自己的事,這些年在宮中早就練就出喜怒不形於色,原來,這是因為霽月。也只有霽月之事,才會讓棲雲失了魂魄。
待樂菱看完信件,許是平王爺知道此事無法隱瞞,原原本本地說了個詳細。樂菱也不禁后怕:「這事,皇后定是脫不了干係!赫連琉再怎麼囂張跋扈,到哪裡得到這種奪命的毒藥!」
棲雲深深吸了幾口氣,她已經慢慢平定了心緒,恢復了平日里的模樣,輕聲說:「毒藥肯定是皇后給的。只是,我想,皇后也沒有料到,赫連琉愚蠢至此,竟用在了霽月身上。」
「棲雲,」樂菱握住她的手:「好在已經救回來了。平王爺不是說,再休養兩日,就會讓霽月回宮?」
「是。幸而她能被濬兒救了……」
景穆王府。
拓跋翰站在門口躊躇了許久,才踏過門檻,一抬頭,正看見霽月坐在窗前與拓跋澄說笑。前一日拓跋濬告訴了霽月,今日會讓九皇叔來看她。拓跋濬還貼心地派了侍女服侍霽月梳洗。霽月自己問侍女要了些脂粉,略施了淡妝,薄薄地撲了層淺淺的胭脂,又在唇上抿一點紅,對著銅鏡照照,覺得終於不像病重之人,增添了幾分神采。
「姑娘本就麗質天生,稍稍一妝扮,真是好看,像京城裡的大小姐一樣。」侍女端著銅鏡,不禁讚歎道。
霽月聞言只是淺淺一笑,道:「我只是宮中女婢,怎麼能與京城小姐相比?也僅是想著,卧床幾日,形容枯槁,若不撲層胭脂,怎麼好意思去見王爺,豈不是失了禮儀?」霽月嘴上這麼說,實際上內心也是不想拓跋翰看到自己頹然的樣子。她了解拓跋翰,此番劫難突發,拓跋翰想必早就內疚不己了。若是見到她病容憔悴,恐怕拓跋翰都愧疚至一句話也說不出。霽月輕嘆口氣,她還並不想這樣。
「九皇叔!」拓跋澄一眼望見拓跋翰,站起身招呼道:「終於來了。」
拓跋翰只點了點頭,目光仍看著霽月,霽月轉頭,望向他的眼神,隨即臉上就綻開了一個笑容,柔聲道:「王爺,幾日不見了。」
霽月身著一件淺白色的衣裳,頭髮鬆鬆地挽了一個髮髻,沒有任何裝飾,臉上雖還有些傷痕的印子,卻是清水芙蓉般的秀氣,只見她眼角彎彎,笑容甜美,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除了……衣服肩膀下仍有綁著繃帶的樣子。
「霽月……姑娘,你……」拓跋翰低聲說了幾個詞,眼神閃爍不明,語句也是破碎著的。
「王爺今日怎麼這般沒有精神?倒比不上我了?」霽月朗聲道。
「我……」
「我看王爺是該罰該罰!」霽月又對拓跋澄道:「澄殿下,你說,是不是該罰王爺酒一杯?」
拓跋澄望望拓跋翰,又望望霽月,霽月只衝他使眼色,他只得到:「是,你說該罰,那就該罰。」
「那你還不去準備一杯酒?」霽月道。
「好,好。我這就去。」
霽月望著拓跋澄離開,又對拓跋翰道:「王爺是怎麼了?一直站在那兒不動,非得我過去拉你坐下不成?」
拓跋翰這才挪步到椅子前坐下,眼皮不知道怎麼,抬不起來。
霽月支著胳膊,雙手捧著臉,略帶些撒嬌地語氣道:「怎麼?王爺不想見霽月了?」
「當然不是。」拓跋翰忙辯解道。他自然是想見霽月的,只是,又實在不敢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