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獵獵風聲中,只聞流光忽然道:「確定要走這條路?」
商慈看了眼手中的羅盤,道:「嗯,沒錯,就走西南方。」
嘴上這麼說,其實她心裡也沒把握,苗人的老窩在西南,但也不排除那苗疆女興緻一來、往東北去的可能,眼下只能憑運氣了。
加緊馬肚,策馬飛奔,不知在官道上跑了多久,直到商慈感覺快要把胃顛出來時,前方不遠處出現一輛影影幢幢的馬車輪廓。
情急之下,商慈發動靈眼,凝神看去,只見透過車板,師兄脖子上那顆菩提珠散發出的氣團潔白勝雪,在黑暗中分外耀眼。
果真就是這輛!
顧忌著藍蝶身邊那兩位苗疆漢子,商慈沒有貿然上前,反而放慢了速度,與馬車保持著一定距離。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下,趕車人根本沒留意到身後跟了兩條尾巴,而那輛隱在暮色中的馬車,在商慈看來比天上的彎月還明亮,就算隔著百丈,一搭眼就能瞧見。
跟著馬車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到達一所城鎮,前方的馬車軲轆終於在一家掛著錦旆的客棧前停了下來。
趕車的兩位漢子先是把藍蝶抱下車,再轉身上車去抬昏迷著的巽方。
耳邊傳來銀飾相撞的清脆叮咚聲,掌柜抬起頭,只見面前站著三位穿著異族服飾的兩男一女,身後還背著個不省人事的白髮男子,心下警惕,然而他這些年與走南闖北的交道打多了,識相地沒多問,撥著算盤,笑說著千篇一律的開場白:「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
「過夜,來兩間房。」藍蝶眼波含春,鶯聲婉轉。
掌柜頓時酥掉半邊身子,然而越過她,看到那兩位肌肉似小山丘似的壯漢,再看那不知是死是活的白髮男子,那點色膽霎時化作飛灰,再也不敢多看那女子一眼,硬著頭皮地收了銀子,扭身沖小二使了個眼色:「還不快引客!」
這邊小二剛帶著藍蝶幾人上了樓,商慈和流光便到了客棧門口,另有夥計將馬匹牽去馬廄,商慈在掌柜開口前搶先說道:「一間房,最好在方才那女子的隔壁。」
待到子時,客棧徹底熄了燈籠,關門打烊,掌柜和夥計們都去了後院歇息,客棧大堂里靜悄悄的。
藍蝶許是沒想到商慈會那麼快追來,或許是覺著就算她來了,對自己也構不成什麼威脅——兩間房,她和巽方住一屋,兩位隨從住著另一屋,只要她喊一聲,隔壁屋的人聽得一清二楚,所以放鬆了警惕。
現在首要的,便是先搞定那兩個苗疆漢子。
隔著屋門能聽到起伏的鼾聲,保險起見,商慈還是動用了最後一小塊曼陀羅香,放倒葛三爺后就只剩下指甲蓋大的一片,剛剛好是兩人用的藥量。
那兩位苗疆漢子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竟是栽在自家獨門製作的迷香手裡。
待香料燃盡,在屋外多等了一刻鐘,確定那兩位漢子徹底被放倒后,二人用手帕掩住口鼻,閃進屋內。
月光透過窗格,落在床上手足相抵而睡的二人身上,折射出細微的光,流光眼神頓了頓,走過去,從其中一位漢子腰間卸下一把鞘面鋃玉的刀,轉身遞給商慈:「拿著這個吧,那苗女的手段出其不意,好歹能防身。」
那刀只比匕首稍長,刀柄嵌著塊碧玉,刀刃帶著弧度,這種奇異的造型,商慈從未見過,握在手裡,只覺沉甸甸地壓手。
腦海中閃過朱煜中毒后可怖的模樣,商慈忍不住在心中嘆氣,術業有專攻,讓她一算命先生用刀真是難為她了。
此時此刻,隔壁屋內。
一鼎獸紋青銅香爐擺在床榻邊,幾縷白煙纏繞著冉冉升騰,架子床上掛著的桃粉色紗幔不時飄動著,無意間泄出一地旖旎春-色。
床榻上的男子一襲如瀑的銀絲,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宛若玉雕冰砌,雖緊閉雙眸,仍掩不住其皎若雲間月的姿容,而跨坐在其身上的女子僅著一層輕薄的翠水紗衣,瓊脂般的藕臂,圓潤的肩頭、雪膩的峰巒幾乎一覽無遺。她托著腮,看著身下的男子,秋瞳里漾著點點漆光。
藥效漸漸過去,巽方緩緩睜開眼,軟綃帷帳,翠閣珠簾,儼然不是在景華山莊的竹屋,目光下移,只見腰上正坐著個衣衫半解的女人,而自己也赤-裸著上半身,當下驚得直坐起身來。
看到他排斥驚愕的反應,藍蝶不滿地眯眼:「不許動。」
女子話音方落,巽方渾身僵住,像是鐵索桎梏加身,再動彈不得半分,她的聲音似有魔力,令他鬼使神差地想要聽從。
藍蝶朱唇輕勾,伸手撫住他的肩頭,就勢壓在他身上,二人雙雙躺倒在床。
下巴擱在他的胸口,藍蝶對他的頭髮很感興趣,挑了一縷繞在指尖玩弄,鳳眸中閃著驚艷的光:「……怎麼是白的?」
巽方壓下心中的駭然,眼神冰冷得沒有溫度:「你對我做了什麼?」
藍蝶也沒指望他能回答,轉念想到他的能力就釋然了,畢竟一個朝代只出那麼一人,總要有點異於常人的特徵不是?
「沒什麼,只不過為了讓你乖乖聽話,不得不使出的小手段罷了。」
藍蝶趴在他的胸口,呵氣如蘭,微挑的眉梢帶著些許得色。
暗香縈繞,香爐里燃著的香似乎內有乾坤,沒過多久,巽方只覺血脈賁張,渾身燥熱難忍,更讓讓他幾欲抓狂的是,身體某個部位不聽使喚地灼硬起來。
只隔著一層輕薄的布料,藍蝶很快發現了他的變化,白嫩的柔荑撫上精壯的胸膛,在巽方要殺人的目光中,掠過小腹線條分明的肌肉,沿著三角線,一路下滑……
正當關鍵之時,門被嘭地一聲踹開了,藍蝶還未站起身,一柄雪亮的刀子攜著涼風,頃刻間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面對這麼一副香艷的場面,饒是有心理準備,商慈的火氣還是蹭蹭地往上冒,那柄一尺長的彎刀也不覺壓手了,泛著銀光的刀鋒緊緊抵著藍蝶纖細雪白的脖頸。
這時商慈只消輕輕往前一送,面前的美人便會命斷當場,藍蝶在她破門而入時尚有一瞬間的驚愕,此刻刀刃臨前,反倒不顯絲毫慌亂。
美人幽幽地嘆氣:「不請自來也罷了,這又踹門又動刀的,何必呢。」
商慈驚異於她的鎮定,再看躺在床榻之上的巽方,仿若被無形的桎梏禁錮著動彈不得,面頰和裸-露出來的胸膛上都染上了几絲春-色,偏移過來的目光與她相對,深邃的眉目間情緒探不分明。
「你對我師兄做了什麼?」商慈擔憂之下,手中的刀又往前遞了一寸。
藍蝶勾起曖昧的眼波,下巴挑釁似地揚了揚:「我們在做什麼,你還看不出來?」
商慈一噎,握著刀柄的指尖微抖,臉頰上浮現出兩團煙雲似的酡紅,不是羞的,而是氣的。
「你……太無恥了!」
面對商慈搜腸刮肚蹦出來的毫無殺傷力的這句話,藍蝶絲毫不以為意,或者說早已修鍊得爐火純青,甚至轉變成了不以為恥反引為傲的心態,但又怕商慈氣惱之下,真傷了自己,目光掃過她身後靜立默然的流光,復又落回商慈身上,哼道:「我倒是小看了你,你們是怎麼放倒我那兩位隨從的?」
她那兩位侍從不單床上功夫令她滿意,拳腳功夫更令她稱道,絕不是一個女人加個半大少年能輕易撂倒的。
「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別廢話了,」商慈一字一頓,咬牙道:「解、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