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光似箭,回首望時已百年七
年少時,曾有無數次,武昭問自己,到底什麼樣的生活,是她所想要的。
然她卻一無所得,只是有些悵然而已。
但是現在,她對自己的生活,實在很滿意,滿意到了唯恐失去的地步。是以,當她得知那些舊事又有捲土重來之勢時,她才會這般介意,這般小心。
不過小心歸小心,該做的事情,她也從來未曾略過,只不過於那些個一直都對自己存在著偏見的大臣們而言,她也未曾放在心上過。
但這一次,她卻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或者,那些對自己有偏見的人,所見所得,都非真實。而這樣的真實,在經過一次次的重複,一次次的反覆宣揚之後,已然成了另外一種意義上的「真實」。
「本宮如今,卻是有些後悔了。至少當年不應那般魯莽,竟由著他們將這些事,混往本宮頭上栽的。」坐在榻上,手不離卷的媚娘,平心靜氣地道,卻沒有半點兒煙火氣。
可越是這般,她的神態,便越是透出一些常人估不出的意味了不過明和,到底並非常人。
揚了一揚眉,明和停下正在收拾散落一地的捲軸之手,輕道:「娘娘的意思是……」
「該讓弘兒看一看,這天下間,到底是對他的母后做何評價的。」停一停聲音,媚娘輕道:「有些道理,書上念來的,便是背育上千百遍,都不若自己親自試驗一回來得深切。」
這句話一出口,明和便點頭道:「娘娘苦心一片也是,太子殿下仁厚親愛,這樣的事情,他自然是想不到的……這世上竟有這等人,只為了自己一片私心,便可將別人的一生名譽當做是可以任意踩在腳下的爛泥……所謂虛名如浮雲,讓太子殿下早些知道,也是好事。」
媚娘嗯了一聲,便再不做言。
而明和也轉過頭去,繼續靜靜地清理他的書卷。
好一會兒,媚娘忽又問道:「那兩個官員雖然是交與弘兒了,可有些事,你也不能一味由著弘兒胡來畢竟於他而言,本宮是他的母后。若是因著此事,卻叫他犯了些毀自己清名的事情,卻是大不妥。」
明和笑道:「娘娘且可安心,明和已然安排好了。那些人,自有狄大人守著呢!」
媚娘點頭,卻勾起唇笑道:「懷英倒是個上進的。只是可惜了韋待價……那般好一個上進的人,怎麼就變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這……大約便是因為他到底出身高族罷?」明和歪一歪頭,卻嘆道:「畢竟人各有志。現在看來,狄大人三兩年前開始起,便與韋大人疏於交往,竟是因著看透了他心思呢!」
媚娘再嗯一聲,不復他言。
……
另外一邊。
太極殿下,李治一邊兒看著殿外巡行的衛士,一邊兒聽著身側清和的回報。接著,點一點頭道:「好,朕知道了。接下來的事情,你便去辦妥了。萬不可叫媚娘再操太多的心。」
「清和明白。」
行了一禮,清和又低聲道:「那主上,梁王殿下那邊兒……」
幾不可察地皺一皺眉,李治輕道:「忠兒?他又怎麼了?」
清和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低道:「有言官上奏,說梁王殿下在自家私宅之中,窺伺天機。」
李治轉頭看著他一臉不以為然:「那些言官可不是閑得慌了?這些小事,也來回報?」
「主上,清和知您不信神佛天機之說。可是您不信,這天下人卻都是信的。又否則,怎麼會有娘娘這些年吃了這麼些苦?」
清和一句勸,便叫李治嘆了口氣,好半晌才點頭道:「朕知道了,別張揚,把那折疏扣了,再轉與舅舅,叫他看著辦罷!」
聽得李治這一道旨下來,清和便知李忠一片心思,又付諸東流。想一想,著實有些不忍,於是便低聲道:「主上,梁王殿下如此,其實也不過是因著心念主上,難免有些不安……主上是不是……」
「無論是還是不是,他這樣三番兩次地觸犯例律,便是不該。朕便是有心相護,那也得看一看朝中諸臣願意與否。如今倒還好,只不過三兩言官上奏,若是將來事情宣揚開來,你叫朕如何以待?他的弟弟,大唐太子又當如何以待?之前那些事沒出什麼亂子,那是因為有媚娘替他撐著,還有個永安活脫脫地做個引子這才算讓人移了目光。如今……」
李治搖一搖頭,卻是滿面痛惋之色:「便是朕有心回護,奈何他無意理會啊!」
清和沉默,好半晌才輕道:「主上,便真的沒有半點法子么?」
李治聞聲回頭,目光有些奇異地看著他:「你鮮少為他這般說話的,莫非是有什麼人要你來的么?莫不是媚娘……」
清和點一點頭卻也搖一搖頭:「娘娘倒是不曾說什麼。是太子殿下。」
李治聞言,沉默良久才輕道:「這孩子,心忒實。有些事,實實在在不必的去理的。」
「可於殿下而言,那是他的親皇兄。雖非一母,可幼時的百般照顧,卻也絕非虛假啊!」
清和低聲輕道。
李治再嘆口氣,好一會兒才道:「朕知道了。將此事交與狄仁傑去辦罷!他出面,總是比舅舅好一些。可是……你也該告訴那個傻孩子,便是他將來是要承繼朕之位,身登這大唐天下的最高之位,卻也非事事處處,均可如意的。他母親此番教他的,他一定要記得。因為日後他會慢慢發現,這天下間最可憐最無能的囚徒,其實正是這一國之主。」
停了一停,李治眯了眯眼道:「所以,當舍者舍,能斷者斷。」
「是。」
清和聞聲,長出口氣無論如何,他總算不負李弘所託所命。再者,媚娘也並非不曾於暗中著他多少相助一二……
於是,點一點頭,他便要離開,卻被李治叫住:
「說起這一樁事了。朕倒是想問一問,忠兒這等窺伺天機的主意,是誰與他出的?」
清和卻一怔,好半晌才遲疑道:「主上這是什麼意思……清和不太明白。」
「忠兒雖然一直對朕心懷怨恨,卻絕非那等不忠不孝的孩子。所以此番之事,必有人挑唆。想一想,他近日來身邊多了幾個不省心的人……朕也是心中有些憂煩。」
李治搖一搖頭:「罷了,這事兒還是得去問孝兒的好。你去著人,傳孝兒入宮。」
清和應聲而去。
只是李治沒想到的是,李孝尚且未得入宮,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便突然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