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畫中傾城
賜婚的旨意一出，不出十日，燕王就在合歡堂迎娶了楚冬雁！傾城並沒有去赴宴，只是看著東北方向那邊紅火映照，一片喜慶之色，可以看得出那邊一定熱鬧非凡。她仍然一身素衣，倚靠著海棠樹，在心裡默默的給予祝福，等待著皇上從喜宴上歸來，其實，她更擔心的是他肩膀上的傷，雖然好了大半，又有劉全安在旁細心照料，還是忍不住的為他擔憂！連海棠樹都已經閉眠休憩了，秀秀催促她好幾次，她卻連一絲睡意都沒有！思緒不由得回到了那封奏章被打開之後！
「是我讓皇上為難了！」奏章她並沒有看完，應該說她沒有勇氣看完吧！但看著他緊緊皺起的眉頭，眼睛蘊燃的波光逐漸加深，變得嚴厲冰冷，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談不上為難，我若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何談修身治天下。只是，傾城，接下來的日子，怕是要為難你了！」
他一邊說著，眼光放柔，伸手攬過她，習慣性的把下巴擱置在她的額頭處，輕輕親吻了一下。然後，擁抱的力道逐漸的加深，似乎是想要將她融入到他的骨血中去！好像那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的擁抱！
「恩，皇上說什麼我都聽。」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亦是回以更加深濃的擁抱！那時候，她並不是十分理解他話中的含義，現在，因為心境有所改變，思緒反而更加清晰，皇上能憑一己之力去堵住后廷嬪妃的悠悠之口，但對於來自前朝的壓力，終是力不從心！
「你恐怕是理解錯了！」聽出她話語中的不對勁兒，他輕輕鬆了力道，拉開距離，雙手改握著她的肩膀說道：在與庸城正式征戰之前，你要回去省親！目的有兩個，一是救你的父親，二是解你身上的巫毒！」
原本抬著的腦袋緩緩低了下去，真的眼睜睜看著兩國交戰，她才慢慢能理解父親當初的選擇，縱然南朝無情，可當真的要失去了，才發現心中總難以割捨！
「雖然知道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心中還是有些難過，畢竟，那裡曾經是生我育我的地方！」
「我倒希望你可以沖著我發脾氣，使點小性子，讓我溫言安撫。可你從來都不會，總是乖乖的去承受，我甚至有些懷疑，傾城，當有一天你真的慢慢離開我了，會不會就不再需要朕這個倚靠了！」
「皇上把我當什麼了，把人利用完掉頭就跑的勢利小人嗎？」裹著泣意的話質問他，傾城有些哭笑不得，她自小性格亦是如此，應該說是受了父親的極大影響！
「從來不是，卻總有一種抓不牢你的感覺，所以，才會賜婚燕王。好讓我放心，讓他護送你回南都！」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陡然變得專註起來，神情無比鄭重嚴肅！那神情，像是在許下一個誓言！
「所以，傾城，我愛你！」
話音剛落，柔軟的唇瓣堵住了他未竟的話，陽光溫暖，暖的是一雙人兒的心！
合歡堂里的盛大婚宴，已經接近尾聲。最重要的大人物已經乘攆離去，前來道賀的文武百官也已經紛紛打道回府！喜慶的婚房內，鳳冠霞帔的楚冬雁嬌艷可人，心裡正無限憧憬著燕王的到來。雖然，肚子快要餓扁了，但依照規定，只能等著夫君回來，才能進食！
終於，房門動了動，楚冬雁的眼睛立刻看向房門處，卻不小心看到門窗上貼著那個大大的喜字，心裡抑制不住的泛甜！
但是，等了許久，房門的響動聲停了下來，而她臉上的笑容也停頓在嘴角，再也笑不出來。僵硬地起身，走到房門處，能明顯感到門外人的沉重的呼吸聲，他就是不願意進來。
「大婚第一日，縱使是心中再不情願，不能連婚房都不進吧！那樣，別人會如何議論我們？」
那兩個字凝噎在喉中，她保留了三分意思，反而能讓皇甫覺更加清醒。他雙手再無遲疑，帶著渾身酒氣和一身蠻力，將房門一把推開，伸手就將她擁入懷中，嘴唇向下，尋到她溫暖的唇瓣，粗暴野蠻的吻上去。一手瘋狂的扯住她的婚服，托住她的身體，往床榻走去！
然後，是洞房花燭的揪扯纏綿！一室火熱，床榻晃動到了半夜，終至停息！一滴眼淚在歡愉之中滑落她的臉頰，是否該慶幸，她終於成為了他的妻子，名副其實的妻子！更應該慶幸，儘管疼痛不已，但未從他的口中，聽到不屬於她的名字！
離別的日子在即，傾城無法去想象他是如何頂著前朝與后廷的巨大壓力讓自己回南都省親的，但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盡自己最大努力的去陪伴他，像一對尋常的夫妻那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於是，被冷落了許久的黃銅鏡終於派上了用場，秀秀會拿著眉筆，螺黛，細粉，點唇，去細細的給她裝扮！白皙粉嫩的精緻臉龐，眼波愈加溫柔嬌媚，語笑嫣然，酒窩不再是可愛的妝飾，反而變成勾人情長引人犯罪的陷阱。整個人由遺世獨立的美徹底變成了等君歸來的溫情小女人！
以至於，皇甫翼終於開始抗議了！傾城才略微感覺到，自己是不是打扮得太過火了！而秀秀已經屬於打扮人上癮了似的，一到這個時辰，就會拉著傾城，往黃銅鏡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小姐以前就是太暴殄天物了，我看皇上的意思是，以後只管姑娘打扮給他看！今天，要給姑娘梳一個不一樣的髮髻！」
於是，傾城又一次淪陷了！
美人如畫的景緻，讓進來宮門的皇甫翼不由得呼吸一窒，眼前的傾城又變樣了！仍舊是鵝黃色加杏粉色的宮裝，精緻絕美的臉龐依舊，勾人心魄的眼波依舊，溫柔淺笑的酒窩和嫣紅的嘴唇依舊，但是，頭髮變樣了，沒有厚重的頭冠，更加沒有精緻漂亮的金銀髮簪，連一個髮髻都沒有！烏髮長垂，略微短一些的散落在細瘦的肩頭上，而過肩的長發披散在背上，整個人看起來魅惑之餘隱隱帶著一絲嬌弱清麗！
「把紙墨鋪好，你們退下吧！」
皇甫翼迅速轉身，對著身後跟來的畫師說道！
「是！」
畫師忙低下頭，不敢再看那美人一眼，徑自將紙墨放置在海棠樹下的石桌上。
傾城站在那裡，面色有些發窘，平常都是他一人來的！只是，沒想到，今日會有人跟著前來！但見他神情緊繃，似乎是有些不悅了，忙跟在他身後說：我不知道你帶人來了，要不，我現在就去換衣服！」
皇甫翼拉住她，眼眸中閃過一簇火焰，但仍淡淡的說：不必換了，不是衣服的緣故。」慢慢靠近她，神情終於現出一層喜悅，道：既然畫師被你嚇跑了，那就由朕來代勞吧！今天你這樣很美！」
傾城無奈的睜大了眼睛，明明是他遣退的，非說是自己嚇跑的！但聽到他說畫像，心裡不由得隱隱難過起來！
皇甫翼拉過她坐在海棠樹下，微風飄揚而下，晃動了海棠樹，粉紅色的海棠花瓣應風而落，一瓣又一瓣散落在她的肩頭上，盤扣上，裙角處，似乎是無處不在！她的衣衫明亮溫暖，映襯著盛放的海棠花，當真如畫中仙子一般，絕世美麗！
「雖然是靠著海棠樹，但估計還是會累，堅持一下！」
「沒關係！」傾城將身子軟軟靠在海棠樹上，溫柔的看著他，心裡蘊滿了無限情意！
「皇上，為別的女子做過畫嗎？」
「未曾，你是第一個！」
傾城緩緩漾開了微笑！
如果我安全從南都回來，完整無缺的可以陪著你十年，甚至百年，我一定對你說我愛你！
那一副美人畫被皇甫翼掛在了長秋殿，傾城在他懷中抬眼，看著那幅畫，心中這樣想到！
「承歡閣確實離朕的寢宮太遠了，等你回來，朕就在長秋殿後再建造一座秋闌殿，那樣，朕就可以時時看見你了！」
「好！」不理會前朝又會有多少非議，傾城點頭應下！
「等你從南都回來，為朕生一個孩子吧！」
「好！」不過，兩人的憧憬似乎是真的超限了，她居然又問道：皇上，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吧，像你一樣漂亮的女孩！」
「可女孩是留不住的，我從前在南滕就聽老人說，養女孩是給別人養的！」
耳朵處傳來了他胸口的震動聲，他笑了！然後，傾城也笑了！
江山美人等同重，該如何取捨，沒有哪個曾經更讓她此刻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