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我們都假裝不了任何人

她久久無言，對上他的眼睛，神情恍惚間，彷彿看到了皇甫翼站在自己眼前，心痛的問：傾城，接下來，你還要送走誰？」

幾欲掙扎著，彷彿是陷入到一片困頓中，四面楚歌，危機四伏，前有餓狼，後有猛虎，進退無路之中，她覺得自己當真是堅持不下去了！

「傾城，你可知道，皇上其實並不想放你離開他身邊，但為了醫治你身上的巫毒，又不放心我，這才匆匆決定了賜婚。」皇甫覺說著，知道她走進死胡同了，雖然心中痛楚她只會回應有關皇甫翼的一切，但此刻，如果能讓她心裡好過一點，索性就坦然一切！

「什麼？」

她終於有了一些迴音！眼神不再是空洞無助，蒼白無力的樣子！

「那日在御花園，我失態了，讓他震怒，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有了把楚冬雁從興城召回來的念頭，其實，剛開始我是拒絕的。他約我下棋，在養清殿坐了一夜，終究，我是沒有爭過他。」

在江陵城退兵這件事上，他的確輸了！

「在養清殿下了一夜棋？」

嘴角不自覺泛起了一絲無力的笑意，這的確是像皇甫翼的風格！

「是！所以，我不會再逼你做你任何不想做的事，我只希望你能夠安全無虞！」

「是，我明白了！」

有些話能夠說出來，總歸是好的，就像她不敢去正面父親即將離她遠去的事實一樣，即使再不願意去面對，皇甫覺也試圖一點一點把這種零星念頭滲入到她心中，總比一直自我消沉，真到了油盡燈枯之時，就再難無力回天了！

「主子，江大人說話了，說是要見皇妃！」

許是跑的急，回稟的小吏連喘帶呼的，皇甫覺本來是要怪罪他，太過魯莽。可聽到了這則消息，就見身旁的傾城已經飛快走到了馬車邊，腳步匆匆，清冷的臉龐終於有了一絲慌張急切的情緒！

他迅速走了過去，面色不見喜悅，反而愈加沉重起來！

滿屋子煙霧裊裊，靜心香從來停過入爐，請來的張大夫看著急匆匆入門而來的月傾城，面上同後進門的皇甫覺一樣，眼看著病患有了好轉，身為大夫，他卻並不覺得欣慰！

「爹！」

傾城激動地大步向前，未語淚已盈於睫，床上躺著的江鴻儒儼然瘦成了皮包骨，但目光不再混沌污濁，眼看著就要靠近了，皇甫覺從後邊拉住她！

「王爺放心，此刻江大人還算清醒！」

張大夫一步向前，心中也著實於心不忍，親人分離，乃是他們作為醫者最大的悲哀！

皇甫覺這才緩緩放手，傾城立刻像一陣旋風般衝出去，跪卧在床榻邊旁，對著江鴻儒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看，手顫抖的伸出去，而後，很堅定的抓住他的手！

「月兒！」

蒼涼沙啞的一聲呼喊，像是從地府中飄上來！

「爹，我是傾城！我是你的女兒傾城，不是娘！」

這一聲呼喚，讓她五內俱痛！

為思念亡妻，父親為她取得名字都別有深意，整整十五年了，父親從未清醒過！於是，她為了獲得父親的寵愛，一直乖順接受！

可今日，她想清醒過來，也想讓父親從那個陰影中清醒過來！

「月兒！」

仍然還是這個名字！

「我不是你的妻子月兒，我是你的女兒，傾城，我是傾城啊！你已經看不到月歸婉了，你還想看不到你的女兒嗎？」

「混賬！」

突然，病榻上的人變了樣，目露凶光，呲牙咧嘴，粗糙的手掌一下子從她手中抽出去，划傷了她細嫩的掌心肌膚，一巴掌就要朝她呼過來！

疼嗎？不，一點兒都不疼！手心裡的疼痛還有臉上的巴掌，其實一點兒都不疼，疼的是她的心！

其實，也不是疼痛，只是有些麻木了！

皇甫覺迅速拉起她，張大夫和一等在旁侍奉的侍從連忙上前，按住已經漸漸發狂的江鴻儒！

沒一會兒，房間里頓時傳來了咒罵聲，一聲一聲，彷彿已經刺痛不了傾城早已免疫的心！

她只是看著發狂的父親，目光漸漸變得冰冷起來！

「秦伯顏身上一定有解藥！」

傾城回頭，看著皇甫覺道。

「傾城，你說過，你不會受他蠱惑的！」

皇甫覺驚道，看著沒什麼情緒的她，心中跟明白，她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能再看著父親受苦！」

她說著，目光略過房間里某一處，波光轉動，若有所思。

「傾城！」

「我不會，也不可能再這麼看著父親受苦！」

她說完，再不看他一眼，徑自轉身，不理會床榻上漸漸平靜下來的江鴻儒，走出房間！

「傾城，為父之病已無力回天，女兒珍重，父心中所盼，周朝之境，望是汝心中歸鄉。秦相昏庸，奸詐陰險，南朝，萬不可再留！」

傾城小心的攤開紙條，手掌心中還有幾道被划傷的血痕，她不知這是父親何時清醒寫下的，但當她看到侍從中混入有南朝人時，心中已經十分明了他的的做法！

可是，要她直面他的死亡，真的做不到！

第二日，她就遣走了張大夫，平靜的等待著，噩運的到來！皇甫覺對此沒有任何錶示，說過不會再強迫她做任何她不願意做的事情，如今她就算是冒險去回應秦伯顏的召見，就當是為她做一次無所畏懼的皇甫翼吧！

這一次，他不想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