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再一次傻傻等待
吃完魚的那天晚上，傾城回去做了一個夢！夢中的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織錦長裙，頭髮散在肩頭，就像剛剛起床沒有盤發的樣子，但奇怪的是，黃銅鏡中的她，卻有著精緻的妝容，眉眼彎彎，笑意淺淺！
然後，一絲花香，竄進鼻尖！
她從房間走出去，看到一顆海棠樹，火紅耀眼的花朵，在陽光下散發著奪人魂魄的光芒！
然後，她看到了什麼？
眼睛清晰的那一刻，心底的愧疚感油然而升起！
烤魚吃的優雅公子，正站在她的夢裡，和她相視而立！他一身白衣翩翩，英俊不凡，如幽潭般眸子，不再冰冷如霜。變得溫柔如水，眉眼也愈加清澈，只是，神色仍舊有些疏離！
於是，傾城突然就很想哭！
「是不是頭痛？」
沒想到，在夢中，先開口說話的人，居然是他！
「我沒有頭痛！」
「那為什麼哭？」
「我也不知道！」傾城向前一步，看著他道：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終於，他的萬年冰霜表情有了一絲波動，情緒也有了起伏！緩緩想要轉身離開，卻讓傾城的心，一下子慌了起來！
追著他，堅持不懈的問：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我們認識嗎？」
他終究是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眼光反而愈加溫柔，連帶著聲音也變得醇厚無比，輕聲說道：你和我的亡妻很像！」
傾城忽然睜開了眼睛，眼光刺眼，她將手抬起來，擱置在眼睛處，卻觸摸到一片濕潤！
這本來就是一場夢！但可笑的是，她居然為了一場夢哭了！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已經有了妻子的男人，不爭氣的哭了！
「傾城，你的眼睛，怎麼紅腫成這樣？」
阿娘端過來早膳，看到她的眼睛紅腫著，急忙問道！
傾城越想越覺得氣悶，覺得自己真是沒出息到家了，有些彆扭的說：阿娘，你說男人三妻四妾，是不是都是因為女人造成的？」
「傻孩子，大早上起來，你胡說什麼呢？」阿娘看著她，還以為她做夢夢到跟皇甫覺不好的事情了！
「阿娘，是不是女人造成的。」傾城追著她，執意要問出答案！
「其實，這要看男人的心思了，女人可是沒辦法做主的。如果一個男人願意和一個女人白頭到老，天塌下來也有別的辦法去補救，除非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那就另當別論了！不過，那皇甫公子對你很好啊，看得出來，他很在意你，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這一番滔滔大論，倒是讓傾城不好意思起來！阿娘指的是皇甫覺，可她自己心裡卻想的是給自己烤魚吃的公子！今天，會不會遇到他呢？
記憶，真的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皇甫覺說，有些事情，覺得痛苦就不要去想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一切都已經風平浪靜！好好的待在他的身邊，就好！
傾城突然就想問他，沒來由的，問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難道就因為我曾經救了你一次嗎？」
皇甫覺說道：因為，我是你的夫君啊，雖然，還未成親，你又把我給忘了，不過，這件事情，在忘記之後，傾城要學著慢慢記起來！」
口中，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她很想要努力的去記起那些被她忘掉的事情，可惜，偏偏想得頭痛欲裂，還是半點都沒有想起來！
傾城，覺得自己，再次需要一個答案！
「這種焚心蝕骨之痛，最是傷人根本，但是，對於祛除巫毒，極其有效！但是，所付出的代價，也並非常人能承受！忘卻一切事情，有時候甚至會忘掉身世，忘掉救命恩人！一切回歸嬰孩時期，從頭來過！」
安靜的房間，只有大夫徐緩平靜的陳述聲音，低調平板，不帶一絲情緒！
寧王皇甫荀看著臉色愈來愈沉重嚴峻的皇甫翼，伸手示意大夫不再繼續說下去，低聲問：有沒有可能恢復記憶！」
「完全沒可能！」大夫一語打破他的幻想，語氣冰冷的說道：除非，你再讓她經歷一次！」
寧王本就是急脾氣，聽見大夫用如此冷漠的口氣說話，橫眉都氣得起的豎起來了，大聲說道：醫者本分就是行醫救命，哪有一棍子打死的道理！如果再來一次，你能保證再把人救活嗎？」
「有什麼不可以，她若能撐得過去，受一次罪，喚醒那些痛苦的記憶，也無妨！」
行醫多年的草原大夫，性格豪爽，完全不顧忌眼前這名倜儻俊秀男子的身份，被這麼一激，說話也口無遮攔起來！
「沒有第二種辦法能讓她她想起忘記的事情？」
皇甫翼的聲音出奇的冷靜！
「是，她的身子很弱，刻意去記起痛苦的記憶，反而會適得其反！」
大夫的語氣也冷靜下來，面前這個沉靜冰冷的男子，倒是穩重許多，所以，有些話，就不得不說出來！
縱然難過，也免得日後徒增傷感，無畏介懷！
皇甫翼的情緒，終於有了一絲轉變，像是已經決定了某件事情，他對寧王皇甫荀道：安排車轎送大夫回去！」
寧王有些驚訝，不由得問：二哥，你真決定這麼放棄了！」
皇甫翼看著寧王，心中因為他的話，有一絲妄動，甚至想立刻回到傾城身邊，逼著她恢復記憶。可現實卻不得不讓他冷靜下來！
「我的目的就是讓她好好活著，如此足矣！」
寧王聽罷，嘴唇微動！終是沒有說出來，那些話，想必他不可能聽進去了！
自小，他便與二哥親近，也知道二哥看似多情的表象之下，其實，是專情到惟願一人的樣子！擁有那麼多的女人，仍然可以想盡一切辦法去避免，但如果此時放棄了月傾城，寧王甚至不敢想象，皇兄日後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
「江陵城和收復南都之事，我想，該給你個番號了！」
寧王送人回來，皇甫翼還是那個位置，安安靜靜坐在那裡，看著劉全安飛鴿傳書來的朝中事宜，見了寧王進來，便將心中想法，給說了出來！
「別把我扯進來，我對皇位可不感興趣！」
直接倒茶喝水，寧王還是一樣的心直口快！兩人獨處，沒有外人在側，如此調笑，大逆不道之話，他可是出口成章！
皇甫翼終於難得得露了一絲輕笑，從傾城的事上轉回正題，對皇甫荀道：分派南都的各縣郡令，權謹藉此機會，掌握了不少人，可這次，他卻突然沒了動靜，難保以後就不會出查錯！」
皇甫荀這次倒不再拒絕，正經道：一切，我都聽皇兄的！」看到他悶悶不樂的樣子，想到那個絕美傾世的女子，不由得說道：燕王刻意藏著月傾城，連番號都不要……。」
「他必須要番號，但是，對於，」皇甫翼說著，眼神一閃，心中隱去陣痛，緩歸平靜的說道：傾城的身世很苦，想不起來也罷。至於，做我的妃子后，也挺苦的，都是痛苦的記憶，忘記了也好！
「真的能忘記嗎？」
皇甫荀的聲音很輕很輕，清淡到，不想讓本就痛苦難以抉擇的皇甫翼聽見！
至少，在他的印象中，皇兄一直都是優雅陽光的翩翩少年，自從坐上了九五之尊的那把龍椅，前有權謹把持朝政，后又有北匈南都時常犯境，都可以選擇各種辦法去應對，甚至是可以讓人把他說成是眷戀美色，荒廢朝政的庸君，談笑應對，一籌莫展之處，也有出路可走！
但是，此刻，遇上心上的傷，怎麼辦？
這句話，皇甫翼也很想問自己！遠遠看著，清河邊上的那抹鵝黃身影，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似是老僧入定般，更似是想要就這麼地老天荒的坐下去！
他的眼睛中，終於流露出五內俱焚的疼痛，雙拳握緊，身體都是顫抖的！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離自己越來越遠，投入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教他怎能不心痛！
可是，再次眼睜睜看著，她陷入到痛苦的回憶中去，卻又於心不忍，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了！
一縷嘆息，一個轉身，艱難無比的轉身，在她身後的狹小空間里，漸漸地消失了！
屈起雙膝，將胳膊盤放在膝蓋上，手托著下巴，傾城就這麼獃獃的坐著，出門的時候，阿娘硬是在她身上圍了一件披風，說讓她早去早歸！
清河的水，一如既往地清澈，可是，她的心，卻再也清澈不起來了！倒映出的那張臉，疲倦無比，恍惚中，她慢慢抬頭，突然有一絲驚神，覺得，這樣的場景很熟悉，很熟悉！
好像，在她的記憶中，也曾經這麼等過一個人，那夜，月兒不圓，微風也很涼，身邊有一顆火紅如霞的海棠樹，她就那樣，讓海棠樹陪伴了她一整夜！
可就是沒有等到該等的人，可卻很高興！
可現在呢，她很失望，甚至是難以言喻的失落，清河中，陡然蕩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傾城抬頭，下雨了，怪不得，阿娘硬要給她圍一件披風！
傾城抓起被她丟在一旁的披風，本來是要圍在身上的，可禁不住早已泛濫滿臉的淚水，一把揉成一團，緊緊密密的按在臉上，為著不明緣由的心痛酸澀，失聲痛哭出來！
「你在哭什麼？」
一句熟悉親切的聲音竄進耳中！
傾城猛然抬頭，看見來人，忍不住淚眼婆娑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