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愛你，與你何干！

皇甫翼終是忍不住，走了過來，看著滿臉淚珠的她，心痛的問道：很奇怪，你為什麼要對一個陌生人哭？」

然後，他走過來，緩緩和她坐在一起，貼身而來的涼意讓他皺眉，看到她手心裡攥著的披風，心疼忽閃而過，忍住要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只覺得，心底既悲哀又無奈！

傾城默默擦乾眼淚，一陣冷風吹過來，吹走了細雨，然而，雨停了，她卻突然覺得很冷！

見他始終沉默不語，衣服也穿得很單薄，毫不猶豫的伸手將披風遞給他，抽泣著說道：你穿！」

皇甫翼瞄了一眼那件鵝黃色織錦杏粉披風，再看看她滿臉期待的樣子，白皙柔潤的小臉上，凍得發紫的嘴唇，神情由無奈轉為低沉的黯然，反問：你冷嗎？」

傾城搖搖頭，卻還是禁不住全身瑟縮了一下，但仍然勇敢的說道：我不怕冷的！」

「披上！」

語氣，堅決又不容她拒絕！

「哦！」

就這樣，披風終於派上了用場！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皇甫翼轉身，傾城緩緩抬頭，兩人的視線，注視著彼此！

他的神色淡然，就像是單純的在問一個問題！而並不是因為，因為問這個問題的背後，是否還有其他的原因存在！

傾城失望的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她也並不是很清楚，心底對他的感覺！就像他問的，自己為什麼要對一個陌生人流眼淚一樣，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是，有些地方不一樣了，就因為他昨天不經意說的那句話，就讓她做了一個晚上的怪夢！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

傾城有些訝異，他這次居然這麼乾脆，索性脫口道：我想問，你的亡妻？」

皇甫翼終於笑了一下，心底卻苦笑著，看著傾城，他的妻子，近在眼前，但卻完完全全忘記了他們是夫妻這件事，曾經的一切回憶，似乎都煙消雲散，也許，有可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就這樣，一輩子，再也記不起！如此，他還有資格說什麼，但終究還是說道：我的亡妻，名字和你一樣，你們長得也很相像，我也未曾想到，這世界上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心，就如同被巨石重重捶了一下，傾城抑制住心頭的失落和酸澀，繼續問道：她，為什麼會死，你沒有保護好她嗎？」

這話一出，她就後悔了，心底暗罵自己的口誤！

皇甫翼將目光放在遠處，神情變得幽深而晦暗，似陷入回憶般的說道：她回鄉探親，山匪劫路，我忙於公務，沒有陪伴在側！哪知道，短暫的別離竟成了永別！」

「我，對不起！」

皇甫翼的臉色並沒有出現很痛苦的樣子，但是深揪的眉頭，以及愈來愈冷的面容，都讓她自責不已！

「逝者已逝，只是，我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個與她如此相像的女子！」

「是我讓你傷心了！」

「沒有，我反而很開心！因為，看到你，就像是看到她，縱然回憶心痛，但卻覺得心安！」

皇甫翼看著她，眼神頓時溫柔如水！瞳孔里倒映出傾城沒有情緒的細緻小臉，她輕聲問道：你們很恩愛吧！」

「是的，我愛她！」

皇甫翼的回答簡單幹脆！

被重鎚過的心，忽然一下被撐開，然後，又緩緩癟了下去，像一張毫無生氣的麵皮，開始任人宰割擺布，傾城覺得，自己竟然連自己的心，都掌控不了！

就連提上砧板上的魚肉，在臨死之前，都會活蹦亂跳的抗議著呼吸最後一口氣，而她，甚至連做到呼吸都很困難！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的話，千言萬語都梗在他的一句我愛她那裡！

於是，長久的沉默來了！

但是，兩人之中，終究有一人不能就這麼地老天荒的坐下去，但偏偏，一坐下去，就像落地生根一樣，找到了為之心安的土地和甘甜的河水，再也不想離開！

傾城心頭千思百想，轉過無數思緒，終於在他起身後，找到了下一句話的開頭！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如此巧合之事？」

皇甫翼的身子震了震，斷流的決心開始不由自主的迴流！

「不是巧合，那會是什麼？」

「我生過一場大病，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記了，從前的事情我不記得，大夫說，那些忘記的事情，就是病根，如果硬要想起，只能是舊病複發！」傾城站了起來，個頭嬌小的她，仰著頭，看著他，道：所以，沒有巧合。這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因果關係！所以，我們一定在哪裡見過面！」

「是見過！但也許，你想不起來！」

他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鬆動！

傾城驚喜的說道：真的見過，我們在哪裡見過！我就說，不可能有這麼巧合的事？」

「在一座寺廟！」

「寺廟！」

傾城喃喃念著，迅速開始在腦中回憶有關他說的寺廟的記憶！

是啊，傾城，我們在寺廟中，當著周朝文武百官的面，對著天地與神明，結為夫妻！

當日景象，歷歷在目，對於皇甫翼而言，仿若昨日景況，他此生，絕不可能忘記半分！

「她是南朝之女，是亡國之女，」

「皇上，時辰到了！」

「皇上……！」

三扣頭后，傾城的臉皮由嬌紅變得平靜，情緒也由尷尬難堪變得淡然平和，那些，如同雪片般朝她飛過來的風言風語，甚至比冰雪還冷，但是，她的心頭，卻暖烘烘的！

「記得嗎？」

低沉的聲音，顫抖著竄進她的耳朵里！

「我，不記得！」

猛然驚醒，那些回憶片段，很快煙消雲散，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傾城抬起頭，無比沮喪的看著他，懊惱的說：怎麼辦？我居然忘記了，那些記憶，是不是很重要很重要！」

皇甫翼隱去情緒，說道：重要，但對於你，不過是一面之緣！」

只差一個解釋的距離，皇甫翼終究還是選擇放棄！

他直到現在，仍然清楚的記得，聖祖爺對他說的話，九五至尊，可以選擇任何人，唯獨不可以選擇自己！

因為，自己往往沒得選，生前，殺掉最後一位隨他出生入死的大將后，終於，放心的將皇位傳於他！

這一位馬上天子，垂死之際，不過是在他耳邊說，終於可以去陪他的馬皇后了！

皇甫翼一直未能明白那話中的含義，但是，到了此刻，卻終於能夠明白，對再多的女人動情，到最後，想守著過一輩子，還是只有那一個人！

「明日，我便會啟程離開，難得有緣，臨走之前，我帶姑娘去祭奠一下我的亡妻！」

傾城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才慢慢走了回去，阿娘一見到她進門，知道外面天冷，忙走上前，拉著她走到內帳，責備的說道：只差點出去尋你了，飛鴿傳書的信早到了！」

「什麼信？」

「皇甫公子的信，加了紅印，許是說什麼重要的事，你先看著，我去給你端熱水！」

傾城有氣無力的抬頭，看著燈燭下，暗黃的宣紙微微捲曲著，她只覺得煩悶！

等到阿娘走進來的時候，傾城就已經睡著了！

「你說什麼？皇上微服私巡南都，南都尚不穩定，朝中眾臣，可知曉？」

皇甫覺，才剛入宮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劉全安的話！

「知曉，目前由權丞相代為理政，但皇上有令，若王爺歸來，理政一事就由王爺全權監管！」

皇甫覺的心，猛然跳了兩下，不由得問道：皇上，去了南都哪裡？」

「具體詳情，奴才也不知，不過，出行計劃早已經安排好，在理政殿，皇上加急快報，是由楚大人代為保管！」

「知道了，下去吧！」

「是！」

無法解釋突如其來的心慌，皇甫覺隨即出了宮門，進了書房后，寫完信，就進了鴿亭，他突然很想見到，他的傾城！

傾城一事，他瞞得密不透風，皇上和權謹不可能知曉的！

「姐姐，我看到王爺去鴿亭了，是有什麼急事？」

「哦，是北境的事！」

楚冬雁回身，拉著弟弟，邊走邊說道！

「皇上，怎麼突然想起來微服私巡了！」

「姐姐忘了，這是規矩啊，歷來如此，不過，月傾城突然病逝，對皇上打擊很大，我想，此次去南都，也大概是為了祭奠她吧！」

「是啊！」

楚冬雁苦笑著說道！

「姐姐，怎麼了？」

「我只是感慨，擁有那麼多妃嬪的皇上，一旦深情，倒教人動容！」

「王爺不也是如此，雖然從未說過什麼情愛之語，但至今，王爺的妻子可就只有姐姐一人啊！」

楚冬雁輕輕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許久之前，她就沒有這樣的幻想了！

北境一事剛落定，就是月傾城死亡的消息剛剛傳入京城，朝中上下，乃至權謹，都陷入到一陣死寂之中！

消沉了幾日後，與南朝的戰役，正式打響！

她親眼見到，皇甫翼上了戰場，親眼見到，權謹是如何的同仇敵愾！

然後，又親眼見到，她的夫君，謊報了月傾城死亡的消息！

偷偷跟著去，原本可以就此避開的，但是，偏偏撞見了！

月傾城病好痊癒，但卻失憶了！

她也明白，終將失去所愛的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