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璃潯難以雄辯,只好承認清閨就在裡面。
容嶼匆匆入室,在床榻邊找到了小清閨,她已經睡了,身上還蓋著一方厚厚碎花被,他喊她,她不應,他掀被,攏了攏她的衣服,把她抱在懷裡,也不顧璃潯的眼光,直著向外走去。
璃潯一怔,立刻攔住他:「顧卿,你就這樣抱她出去嗎?」
「那又如何?」容嶼一頓步:「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她在臣面前就是個孩子,難道皇上還懷疑臣對她有什麼邪念?」
「那倒沒有,朕只是覺得男女有別,雖然你是她師父,對她擁有慈愛之心,然你是個男的,也該避避嫌才是,這麼抱著她出去,讓別人看見,以後所有的仇恨怕是都沖著她一個人來,你就不怕別人用她來要挾你么?」
「要挾?那就讓他過來好了,她不過是臣的徒兒而已,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倒是他,如此的敗露自己,遲早在劫難逃!」說罷,容嶼大步走出門外。
璃潯獃獃望著他們離去,緊緊的握著拳。
容嶼把清閨抱上馬車,怕酒後衝風,特地用披風圍住她的嬌軀,馬車緩緩徐行,容嶼緊緊的抱著她,把自己臉貼在她額頭邊,無限疼惜,天知道她對他有多重要,為了關心她,他時刻隱藏自己的表達方式,就算她做錯事,他也一次一次的替她找借口,他怎麼能不在乎她?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她,死了算了這回事,都是說給皇上聽的,皇上一直對他心懷成見,如果不給他吃顆定心丸,萬一他拿清閨來牽制他,那這場局他必輸無疑,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還有,為政之人最忌諱暴短,既然他起誓要做個利落的人,那就必須斬斷情思,做他應該做的事情,這才是最重要的,可事到如今,不知為何忽然間迷茫起來,原來他始終是個平凡人,有七情、有六欲、有偏心,他可以對別人耍手段,對她,他從來都是真心的,他一直在努力剋制那份不屬於他的感情,就算被她感動,就算被她迷惑,他也始終不肯向前一步,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樣,他希望清閨能夠平安的度過此生,不要跟他一起顛沛流離,只要她平安,就算她嫁給別人他也是開心的。
可是,今天事到如今他才發現他錯了,他的偽裝在她消失的時候徹底崩塌,尤其是看見她衣衫不整的被皇上關在屋裡,不用問不用想也知道皇上在幹什麼,說好的無所謂,等事實擺在眼又不能接受了,他不能接受別人染指清閨,就像自己辛辛苦苦栽培的一朵花被別人抱走了一樣,那份不爽只有當事人最為清楚。也不知道她失身了么,他不敢考慮這個問題,總覺得這是對她的褻瀆,但為了她的以後,他還是忍不住捲起了她的袖子,當他看見臂腕上那顆紅艷艷的守宮砂時,他釋了口氣,繼續把臉龐靠在她的額頭上,他用手臂緊緊抱著她,一刻也不肯放開,生怕一不小心她就離他而去。
多麼想讓時光停留在此刻,那樣他就可以順其自然的抱著她,說她醉了,需要他。
也許因為太專註,也許是因為太珍惜這次短暫的解觸,以往很長的路,現在竟然很快就到了,車夫在簾外請他下車,容嶼掀簾而望,簾外宅院座座,一片片熟悉的景象,他攏了攏清閨的披風,伸臂抱她下車。
進入大門,一路上涼風習習,時不時的有丫鬟小廝怯怯路過,好像有點怕他,他心裡一陣苦笑,別人如此的怕他懼他,說他是深不可測,說他嫉惡如仇,其實他哪有那麼厲害,他只不過是保護而已,為了自保他做了很多看起來很殘忍的事,然那些都不是他想做的,有句老話說得好,當斷不斷,反遭其亂,他總不能讓對手先剷除他吧。
容嶼扶著清閨進入卧室,屋裡花香四溢,書卷層層,一看就知道她平日里多麼注重修心,他想起過去訓她、罵她、打她的手心,內疚感油然而生,她已經很認真的,為什麼每一次都不由自主的對她苛刻?他到底在想著什麼。
「咳咳咳咳……師父……」
容嶼猛然拉回思緒,感覺她好像醒了,立刻把她放在床榻,還沒完全放下呢,她的手忽然攀上他的脖子,就跟水蛇一樣糾纏著不放,他怔怔的看著她,她的眼睛半睜半合,也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只聽她幽幽的道:「師父,是你嗎?」
「是我!」
清閨笑了笑,臉色緋紅,酒氣熏人:「是你就好,我就知道你會來接我的,我要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師父,其實清閨一直都喜歡你……我知道這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可是我還是想要告訴你,我喜歡你,你呢,你喜歡我嗎?你對我動過心嗎?」
「清閨,你醉了!」
「我沒醉,我一點都沒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清閨勾了勾他的脖子,仰著頭,眼睛依舊半睜半合。
容嶼遲疑半刻,說了句『沒有』,語落,好像說錯了話,清閨受到刺激,哭得稀里嘩啦的,容嶼皺眉,用青袖幫她擦淚,一邊擦,一邊叫她別哭,清閨哪裡停得住?一直哭一直哭,轉眼他的袖子已經濕一大片了,容嶼攬她入懷,就像哄個小女孩一樣,叫她別哭,哄了一會,沒有聲音了,她貌似已經睡了過去,低頭看向她,發現她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子,就從她的臉邊抹過,這一抹,完了,好像又把她抹醒了。
正不知怎麼面對,誰知清閨仰著頭依舊問老問題,他喜不喜歡她,容嶼再一次回答『沒有』,清閨再次大哭,就這樣來來回回重複三四遍,容嶼實在被她折磨夠了,就不耐煩道:「別問了,也別哭了,師父喜歡你,師父喜歡你還不行嗎?」
語落,清閨嘴上揚著笑,情緒立馬好了許多:「真的嗎?太好了,我也喜歡師父,師父啊,既然你喜歡我,那你可不可以親我一下。」
容嶼在她臉邊親了一下,他只是騙騙她而已,她又不清醒,睡過去就好了,誰知就在他親她的時候,她的手一下子勾住他的脖子,唇兒也印在他的臉上,接著一路求索,一直封住了他的唇,容嶼腦子一片空白,感覺渾身就像中了電流一樣,那感覺很陌生,讓人迷醉、讓人貪戀、讓人沉淪、讓人不忍心推開,他僵在原地沒動,一直沒動,任由她的吻在他的唇間糾纏,索取。
「師父……」清閨那迷亂的聲音在耳邊縈繞,她的吻正一點點的吞沒他的心智。
容嶼起先還僵持著不動,隨著吻一點點的落下,他感覺自己越來越饑渴,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了,過去所有壓抑的愛竟如排山倒海湧來,他開始吻上她的唇,瘋狂的要她,吻著吻著,他把她壓在床上,兩人緊緊的交纏在一起,吻了一會兒,他怕她受到驚嚇,漸漸的以最溫柔的方式對她。
「師父……」
容嶼吻得深情,吻得專註,他要把他的柔情、他的愛都給她,只要她肯要,他就給,也許是因為太純粹,他的胸口竟然隱隱作痛起來,他捂著胸口坐起身,知道他的情蠱之毒又犯了,情蠱又名鍾情蠱,中此毒者只能愛上下蠱的姑娘,除非他一輩子都不動情,一旦動情就會受到這情蠱的噬心之痛,而他背叛冷宮秋,感覺現在痛的好像快死了。
書上說的果然沒錯,中情蠱者,愛得越深,痛得就越強烈。
可是容嶼始終是容嶼,他不會那麼容易受人控制,就連這情蠱也是一樣的,他規矩的坐在床邊,合目,去除雜念,雙手仰著蘭花指,這動作正是他平日坐禪的動作,可是他的鼻尖時不時的瀰漫著她的體香,讓他把持不住,讓他意亂情迷,為此,他的胸口疼的更厲害了。他側目看向清閨,清閨已經睡了,他扯過整疊的被子為她蓋上,而他卻跌跌撞撞扶到門邊,整個人都快死了。
胸口依舊是鑽心的疼,他捂著胸口緊咬牙關,無論他怎麼冷靜都揮之不去,他忽然有些恐懼,他覺得他不能再留在這裡了,萬一露餡,他顏面掃地,他枉為人,斜瞥了床上的佳人,他甩身而去。
殊不知,菱丫和曹遇早就看到這一切,他們也是誤撞的,兩人近來眼神頻頻,天天在一起鬼混,今兒他們又在府里鬼混一天,好不容易等到大人回來了,原本打算跑來求成全的,誰知竟然碰到這一幕,簡直是意外中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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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頭有點疼,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清閨披了件披風,坐在水榭邊乾咳嗽,菱丫端著熱湯路過,見她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就道:「姑娘,你怎麼坐在風裡?屋裡去吧,感染風寒可不是鬧著玩的。」
「菱丫,我問你,我醉了,是誰送我回來的?」醒來后,清閨覺得很傷心,又不知道為什麼,隱隱約約做了個夢,夢裡她和師父雲雨交歡,師父還摟了她,後來怎麼回事,她竟一無所知,她迫切得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包括回來的經過。
菱丫笑笑道:「姑娘不必多問,自然是大人接你回來的。」
一聽說是師父,清閨立刻不淡定了:「是師父?那師父有沒有說什麼,比如說攆我回家,或者要打我板子?」以往醉酒,次日肯定被挨訓,這一次不是是提前訓了吧,不然她怎麼哭成這樣?眼角的淚珠子還在呢。
「這個奴婢沒看見,也不清楚。」
清閨定了定神,回到閨房整理物品,忽然在她枕邊發現了師父的扳指,她整個人都震撼住了,師父隨身之物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師父扶她來卧室掉了么?總感覺不對,醉酒的時候到底發生了?
想來想去,還是想不明白,索性問起菱丫來,菱丫起初不承認,主子的事,尤其是大人的,事不關已高高掛起,那是明哲保身,可她為人善良,經不住清閨的使詐,才說幾句就露餡了,最後菱丫承認她看到的一切,菱丫說她看見大人和她擁吻了。
清閨一怔,脊梁骨瞬間發冷了:「菱丫,你沒騙我吧,我真的那麼大膽,把師父給強吻了?」平日里別說是吻師父,就是大聲說話她也不敢吶,現在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怎麼聽怎麼都感覺像聽人的故事一樣,然後那個夢……
「可不是,吻得可激烈了!」
清閨握著扳指,心早就亂的不成樣子了,完了完了,之前做錯事還能請罪了之,這種事怎麼解決?別說解決不了,就是提一下也覺得有辱恩師,她竟然不要臉到這種地步,她的思想怎麼可以那麼骯髒呢?忽然間好後悔,可是後悔有用么?世人都說: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可從沒提到羊丟以後,主人餓肚子怎麼辦。這事有點棘手啊,處理不好可能要被攆走了。
清閨表示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