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清閨見到檀月時,檀月穿了一身宮服,正朝著她迎面含笑,她感覺她瘦了許多,沒有以前那麼漂亮了,一問才知道這段日子她一直都在外面流浪,她告訴她,她過得很窘迫,一日三餐都成問題。
清閨把她帶到了住處,說是住處,其實就是以前的『連雲宮』,相傳之前這裡住過一個皇家公主,名叫如晴,後來如晴和親去了烏國,這裡就一直空著,今兒檀月才進院子,就被這兒的清幽給感染了,接著又參觀了屋裡,只聽她說道:「這宮裡到處都被血洗過了,唯獨這裡卻是最清凈的地方,沒有人打擾,閑了還可以賞景,可見大人對姑娘是真心的好!」
「巧合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巧合?」檀月望著屋裡的陳設,隨手端起一個精緻的荷花燈問:「這盞荷花燈,連前貴妃都很少有,居然在這裡看見了,這也是巧合嗎?」
清閨無言以對,就奪掉她手裡的物品道:「別亂動,這裡的東西都不是我的,萬一弄壞了,師父生氣了可怎麼辦?」
檀月笑道:「大學士現在可是國主,為這點小事生氣也太沒有風度了,要我說,他對你的心再清楚不過了,只是當事人喜歡裝糊塗!」
被說中了心事,清閨心裡有點小亂,不為別的,只因師父之前的冒失,她很確信師父對她有男女之情,只是她不願意麵對而已,就轉移話題道:「先別說我,你不是最近在宮外嗎?那我問你,你可有大家的消息,比如赫連貴妃,再比如懷崢,我好像沒他們的消息,他們去了哪裡?現在過得好不好?」
「哎,有些事情不提也罷,提了反而增添煩惱!」「怎麼啦?」「赫連貴妃已經薨了!」
「什麼?」清閨以為自己聽錯了:「薨了?好好的人怎麼薨了?」
「此事說來話長,自從上次流產以後,赫連貴妃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她這個人大家都是知道的,嫻靜少言,不愛爭執,凡事寧願自己吃虧,也不願意跟別人起爭執,就是不舒服也不願意告訴別人,後來璃皇又有了新歡,冷落她,她的病就一直拖一直拖,最後就這麼撒手人寰了!」
清閨有點不能接受,她和**是有些交情的,小的時候,因為師父的關係,她常常來回出入於將軍府,那時候**曾像姐姐一樣愛護她、愛護赫連驛,掐花帶著他們,捉迷藏帶著他們,就連吃東西也是一人一半,有一次外面飄著鵝毛大雪,她跟赫連驛在雪地里打雪仗,由於赫連驛比較高挑,打得她滿身是雪,她連還手都顧不上,一急,滑到在院子邊的水凹里,從襖子到繡鞋全部都濕了,是**把棉襖借給她擋寒,在她的眼裡,她早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姐姐。
現在呢,現在居然有人卻告訴她,她已經不在了,叫她怎麼能接受?想想過去,忽然間真的好想哭,可是她還是掩飾下去,她背過臉,擦了擦眼睛,繼續問:「太妃和懷崢呢?你有他們的消息嗎?他們是不是在外面安家了?」
「這……」檀月面露為難道:「這讓我怎麼說呢?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誰知清閨卻坦然道:「沒關係的,你就告訴我好了,好不好我能夠接受,只求你告訴我真相,不要敷衍我!」
檀月看著她,始終開不了口,猶豫再三,才心一橫道:「既然你那麼想知道,那我就直說了,實不相瞞,穆太妃和小王爺在宮廷政變中已經……」
「你說什麼?」儘管有心理準備,可真的要確定的那一刻,她的身子還是猛然抖了一下。
「穆太妃和小王爺已經不在人世!」「你騙人,懷崢命那麼好,怎麼可能會死?」「真的,不信你可以問問別人,問問你師父也可以,他們都是知情的!」
「什麼,師父也是知情的?怎麼從來都沒跟我說過?」清閨只覺得熱淚從眼眶裡滾落下來,擦也擦不幹凈了:「我還納悶政變都平了,為什麼他們都不來找我,原來他們再也來不了了……來不了……」
「姑娘,節哀吧!」
清閨緩緩閉上眼,臉上帶著傷感,憂傷了一會兒,她猛然睜開眼問:「是誰下的手?是不是璃皇?」
「不是!」「那是誰?」「是你師父!」「師父?」「對!是你師父勾結冷舵主,發動宮廷政變,導致死傷無數,穆太妃和小王爺在人兵馬亂中被誤殺了。」
清閨有點意外:「冷舵主?哪個冷舵主?」「冷宮秋。」「師父怎麼會跟她一夥的?你一定是弄錯了!」
「你師父和冷宮秋一直都是一夥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們給人下蠱,在璃宮地下挖地道,策劃了滿手的戰略,真可謂是十年磨一刃,哦,他們還跟江湖上有勾結,裡應外合,這才攻下了璃宮!」
「不,我不相信,你在騙我!」
「事到如今,整個璃國都知道的事情,我用得著在這個事上行騙嗎?現在宮外都議論瘋了,只是宮裡嚴禁私傳,一直被封鎖了而已,不然璃皇那麼厲害,你師父憑什麼斗得過他?你閉著眼睛好好想一想行嗎?」
清閨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
「今兒這一切要驗證不難,只要你肯派人出去打聽,你就會明白政亂是怎麼回事了,還有我,你就不覺得奇怪嗎?璃宮戒備那麼深嚴,我為什麼能夠進宮,難道你都一點疑惑都沒有嗎?」
「是師父派你來說這些的吧。」
「是的,他不想欺騙你!」
清閨覺得這一切來的太諷刺了,諷刺到她都不願意去接受,一直覺得自己活的挺清醒,原來她才是一直蒙在鼓裡的人,身子不由得往前一跌,扶住了面前的桌子,檀月怕她摔倒,也上前扶住她:「姑娘!我知道你不能接受這一切,可是這就是事情的真相,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應該想開一點,常人都雲,有戰爭就會有犧牲,歷朝歷代,哪個江山不是用無數的鮮血堆起來的?」
清閨心情很不好,可面對檀月,還是禮貌的說了句『謝謝』,畢竟檀月沒錯,錯的始終是造物主,是師父,一直以為自己挺了解師父的,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錯覺、是假的,什麼細心關懷,什麼諄諄教導,他真的匹配的起嗎?
「姑娘……」
「不要喊我,雖然我不知道今兒為什麼你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但我還是想說,如果你是來規勸我,你還是死了這條心,我不會原諒他的!」
「原不原諒請隨意,今兒我的話傳到為止,如果你有什麼異議,就找國主吧!」
「我自會找他的,你不用擔心。」語罷,清閨再也不願意多話了。
檀月大約覺得話已經說完了,就閃身退出,檀月走了以後,清閨坐在水榭邊,再也無法控制的心情了,她咬著帕子,忍不住的抽泣起來。
師父曾經在她心裡是多麼的美好,與世無爭,淡然處世,幾乎可以和『梅蘭竹菊』相比擬,而現在他卻生生把這一切都給毀了,叫她如何能接受?她竟然與一個圖謀篡位,雙手沾滿了的鮮血的人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娘親因為他而死,姨娘、懷崢也因為他□□而死,因為他,她失去了一切,事到如今,她還那麼平靜的跟他相處,她怎麼可能這麼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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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閨在憂傷中度過了三天,之後開始逐漸冷落容嶼,不跟他相看,不跟說話,就連請安也免了,有時候兩人明明坐在一個桌子吃飯,卻弄得跟陌生一樣,就連他給她夾菜,她也不稀罕了,總之她想撇清兩人的關係,從此再不糾纏下去。
每當這個時候,容嶼總是痴痴望著他,一臉慚愧,然而很多事情並不是慚愧能夠說清楚的,他的錯,也是他的心病……
這天,清閨想起娘親,想起過往,一個人坐在屋裡忽然間哭了起來,容嶼剛好從門前路過,見狀,就走進去勸她,大概就是讓她節哀,不要再難過了,那語氣不痛不癢,就跟檀月一副死樣子,也許看不慣他一貫的冷清,清閨一怒,一下子揮開了他的手:「你來作什麼?」
「我來看看你,檀月把一切都告訴你了吧。」
清閨懶得看他,更懶得搭話,其實類似的冷場有很多,今兒只是再次重複罷了。
容嶼暗暗嘆息一聲,正容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間接性的害死你娘、你的親戚,可是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你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的亂髮脾氣?其實我……」
「其實什麼?你想說什麼?」
容嶼咽了咽,還是沒有說下去,他好像在顧慮些什麼。
清閨覺得很可笑:「你總是讓我給你機會,現在我給你機會,你卻不能給我理由,罷了,我跟你沒有什麼好說的,你走吧!」
「清閨,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錯了,我不該對你有所隱瞞,可是這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有戰爭就有犧牲,歷朝歷代都是如此,你不能因為這個就不理我,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好嗎?我會補償你的,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別再生氣!」
「為什麼?為什麼你每次都那麼自以為是?我失去的東西,你真能彌補得了嗎?有些東西沒有了就沒有了,根本就沒有彌補一說,就算你真的對我好,把你的一切都交給我,可是我母親不能活了,姨娘不能活了,懷崢也不能活了,你總是說彌補彌補,你拿什麼彌補?你總是那麼的自以為是。」
容嶼苦笑著,搖了搖頭,大概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你走吧!」「你真的不願意原諒我?」「是,我不可能再原諒你了!」
容嶼淡說了句『我明白了』,然後轉身悵然而去。
清閨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早就難過的不成樣子了,她恨他,如果說之前母親的死她還說服自己說,那只是個意外,那麼姨娘和懷崢的死,她再也不願給他找理由,她不能接受,就算他誠懇,她依舊不願意接受這樣一個人,這是平生第一次,她不願意再幫他了。
接下來的日子,清閨依舊不願意跟容嶼說話,就算他藉機問她一些瑣事,她也是愛理不理的,這天,她有點思念親人了,就跟檀月冒著大雨去了王府,王府的門緊緊關著,她就在王府門前燒了紙錢,也許是淋了雨,回來以後一直咳嗽,後來大病一場,連床也起不來了。
容嶼得知后,飛快趕來,坐在床邊守著她一天一夜都不願意合眼,然而清閨並不願意接受他的好,甚至連理他都不願意。
是的,清閨一點也不想理他了。
昏昏沉沉,每天都在發熱、咳嗽,漸漸的覺得呼吸也變得不暢快起來,這天半夜,宮燈通明,該睡的都睡了,清閨感覺有些口渴,就起床倒水喝,誰知還沒走到桌子旁就摔倒了,她撫了撫摔疼的小腿,剛要起來,正好被進來的容嶼看見,他上去扶她道:「需要什麼告訴我,我幫你拿!」
她一把揮開他的手:「不用!」
容嶼道:「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如果不開心你就發泄吧,千萬不要藏在心裡,你現在病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師父這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是嗎?你也有不會心安的時候?」
「為什麼沒有?你以為這段日子我的日子很好過嗎?我的心跟你一樣備受煎熬,在外人面前,我是個國主,但在你面前,我只是個受傷的男子,我說了,我有我的苦衷,雖然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但是你遲早會知道的!」
「你的苦衷應該就是後悔認識我吧!」「不要胡亂猜測!」「我沒有胡亂猜測!」「清閨!我知道你不開心,可是我要怎麼做你的才能夠原諒我一點?你說出來我盡量滿足,如果這樣你還是不開心,你就殺了我吧,我把我的命賠給你,夠不夠?」
「我要你的命作什麼?」
「了卻心頭之恨!」語落,只聽容嶼叫人拿刀,小廝嚇住了,紛紛上前勸告,容嶼手一揮,固執道:「叫你拿,你就去,我的命令,什麼時候容你來忤逆。」小廝坳不過他,真端來一把匕首。
清閨望著他,眼裡滿是怨恨道:「你以為不敢殺你嗎?」
「要殺就殺吧,做了那麼多錯事,我死不足惜。」
清閨拿起匕首,再次強調道:「真以為我不敢殺你?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恨你?別說是殺了你,就是將你碎屍萬段,也難以了卻我的心頭之恨!」
「既然如此,那就別猶豫了。」
儘管心懷怨恨,可是真若殺了教導多年的恩師,她還是有些忌諱的,是的,她下不了手,即使他真的十惡不赦,她依舊下不了手,容嶼見她猶豫,更加堅定道:「殺了我,替你母親和穆太妃母子報仇!」
見他催促,清閨覺得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下不了手,還一再的逼迫她,為的就是做戲、博原諒,他的心機好深,深到把別人耍的團團轉,別人還對他誓死追隨,現在他居然用這種方式來對她,叫她如何不恨?每次他都把一切都看得很透,正因為這樣,他才敢在她面前那麼囂張,可是憑什麼,憑什麼她就要默默的去承受這些?想到這裡,清閨再也無法壓抑心底的恨,一揮匕首,就朝他刺去,這一刀正好刺在了他的胸口。
清閨傻了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麼?為什麼不躲開?」
容嶼咬著牙,捂著被血泌紅的胸口道:「我說了,這都是我欠你的,如果還不開心,可以繼續補我兩刀,我不還手就是了!」
「你這又是何必?」「只想個心安!」
清閨忽然覺得那個內心坦蕩的師父又回來,他好像一直都沒變,他的行為足以證明了一切,他在愧疚,他在自責,忽然心裡有點亂,就上去扶著他:「師父,你不用這樣,真的,其實你不欠我什麼!」
容嶼氣虛的搖頭道:「不是,我一直都在虧欠,只怕你補我十刀也難以了卻心頭只恨,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說,如果你不嫌棄,就讓我往後慢慢補償你,雖然有點遲,可是我會好好的去彌補,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只要你好好養病,不要氣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