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夫君
樓釗熠哄著她睡著,站在炕邊兒靜靜瞧了她半響,眸子里的神色沉靜深邃,嘴角緊抿,雙手背在後背,瞧不出喜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這麼站了半晌,他忽然轉頭望著不知名處的黑暗笑了一聲,那笑聲如鬼魅般寒冷,就連周身的氣度都仿若九尺寒冰般驟然降低,一下子猛然轉身,再也不看葚兒一眼,走了出去。
他一路向著西邊走去,走遠了,居然是出了鎮子,緊接著一個縱身,人便在黑暗中沒了影兒……
第二日,葚兒直睡到近中午才睜開眼睛。
她瞧著窗戶外頭透進來的光亮,腦子一個激靈,繼而臉蛋有些紅,趕忙翻身坐起穿起衣服來,匆忙間瞥了一眼身旁的位置,樓釗熠躺的那位置早已空了,她瞥了一眼,便臉紅紅地加快了手底下穿衣服的動作。
她邊穿衣服,心裡邊懊惱自己,這睡得也太沉了,居然已是到了這幅光景。
她才嫁入樓家幾天時間,這就開始懶床,要是讓樓釗熠知曉,她可是又羞又愧的,這樣的笑話,傳出去讓那些長舌婦聽見了,也是要嘲諷她的。
她穿好衣服下了炕,就去了廚房,準備燒鍋開水。
可一進廚房,她便瞧見灶台那裡擺著一副乾淨碗筷,鍋里是煮好的紅棗白米粥,旁邊的碟子里還特意被劃分出一半來,一邊的菜被吃完,另外一半卻是新鮮的,沒有被動過的小菜,那綠油油的小菠菜擺放在碟子里,瞧著就讓人食慾大動。
葚兒看著這些,心窩裡暖流劃過,說不出來的感動,他總是在每天早上走之前將一切都處置妥當,讓她沒有後顧之憂,讓她像只被寵溺的嬌嬌花骨朵兒般,精心呵護著。
這種感覺既踏實又愧對,總是讓樓釗熠照顧她,她也該要勤快些才是,好讓他勞累一天後回到家就會覺得舒坦些。
這麼想著,她便就著樓釗熠給她留下的小菜喝了一碗粥,繼而開始收拾起家裡衛生來。
先是將兩人這兩天穿過的衣裳收拾出來,再去水池邊打了水過來開始洗衣服,所幸衣服並不多,而樓釗熠他自己本身也喜潔,是以,並沒有多少臟衣服可洗。
將屋裡里裡外外全都打掃乾淨后,她面帶欣慰地直起腰環視著煥然一新的屋子,一雙小手伸到腰后錘了錘。
然後走出屋子,掃了一圈院子,見靠近廚房的一個角落挺適合養幾隻雞,她便又擦了把臉,將自己簡單拾掇了一下,挎著籃子準備出門。
只是前一腳剛跨出門檻,她忽然想起來,她是沒錢去市場上買小雞仔回來的,而樓釗熠這麼多天了,更是沒有告訴過她家裡的銀兩在哪裡存放著,而她自己這些天來沒地方花銷,居然也是沒想起來這茬。
臨到頭要用錢的時候,卻是沒招了。
她停下來皺眉想了想,思量著還是先別買小雞仔了,這個事情等樓釗熠晚上回來跟他商量也是不遲,現在可以去娘家討要些小雞仔要吃的糧食來,也好避免到時候雞仔買來了沒糧食吃。
確定好后,她又抬腳出了門,轉身朝著娘家走去。
此時行人不是很多,大多人家都下地幹活去了,街上都是些三三兩兩的老人聚在一起話家常。
葚兒從他們跟前路過,那些人便是止了話頭,用各種眼神瞧著她,還對著她指點著小聲議論。
「那就是桑家的老幺閨女啊,長得倒是水靈,怎麼腦殼兒傻了,就嫁了那樓家漢子做妻呢,可惜了了。」
「聽說那樓家的漢子不是尋常人,連咱們縣太爺都聽他的,肯定瞧不上桑家閨女。」
「那桑家閨女一個平頭百姓,嫁過去,將來豈不是落個被這人拋棄休妻的下場?」
她聽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心下有些薄怒,白皙的麵皮也是微紅了起來,兩隻蔥白的小手下意識攥緊籃子把,加快腳步往娘家趕。
剛進娘家門,就瞧見王冰人正拉著桑母的手說著話兒,臉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跟桑母許諾:「哎呀,我的好嫂子,你可放寬心咧,你家葚兒這麼爭氣,嫁個好男人,你也跟著享福不是?這不,你瞧,今兒個就給你大兒子說了門親,還是個有點小錢的小娘子家,這可虧了你家葚兒嫁得好啊,人家可都是看在你那姑爺的面兒上才答應我給你家說媒的。」
王冰人是專門給靈橋鎮上未出閣的閨女說親的媒人,鎮子周圍的十里八鄉她也說,而且只管收銀子,不問閨女出處。
當初葚兒能有被逼著嫁給程家老爺的那回事,也是王冰人給撮合的媒。
桑母聽著王冰人的話欣喜異常,眼睛里算計之色一閃而過,滿是褶子的臉笑起來后那肉都堆在了一起,瞧起來有些可怖駭人。
她似是極力掩飾好不要笑出來,可嘴角還是控制不住,一下綳不住笑出了聲兒,那模樣看起來既丟人又難看。
抓著王冰人的手可勁兒搖晃,頗為自豪道:「那是自然,我家姑爺是個能幹的,沒想到這事都能沖他薄面給辦了。」
「哎呀,閨女嘛,嫁出去便是潑出去的水,你不多靠著點兒,她那肚子里的油水能主動給你吐出來?」王冰人跟著擠眉弄眼地附和。
桑母點頭同意,更是越想越興奮,便沒瞧見站在門口正看著她們的葚兒。
葚兒在門口聽了聽,便是不想再聽,她已是聽不下去了!
胸口處感覺似有怒火在燒,心窩更是疼得她鑽心,微張了嘴巴,胸脯因著憤怒而上下起伏著。
他們怎麼能這麼算計她的相公?
她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個娘親,她也是她的女兒啊,她怎麼能將心裡的算盤打在自個女兒身上,這到底是什麼心思啊?她的娘親怎麼能這樣自私!
瞧那模樣,就好似她像一塊熟了的大餅,捲起來裡面添點兒肉既能填肚子,剁碎了下鍋炒熱又能養活一家子人!
想起樓釗熠對她的好,那些她自己都數不過來的好,她心裡就開始泛酸,替他心疼,又想起娘親為了給大哥討個媳婦,逼著她嫁給程老爺的事情來,那眼眸也是溢滿對她的失望。
王冰人還在跟桑母說笑,葚兒再也忍不住,挎著籃子一把推開院子門,跟著抬腳就走了進去,那雙眼睛看都不看王冰人,只死死盯著自個娘親。
桑母和王冰人嚇了一跳,一同轉身去看來人,待看到是葚兒回來時,俱是笑起來,迎上來就要跟她搭話。
葚兒卻不想聽。
如果可以,她只恨不得衝上去一把扯住王冰人的衣領子狠狠咒罵她一頓。
可事實上,她性子硬不起來,咒罵的話更是說不出幾句,只得冷淡地轉過頭,跟王冰人道了句:「冰人沒事就回吧,我要跟自個娘親說些體己話。」
王冰人神色一僵,也是知道因著程老爺的那事情,她對不住葚兒,面上劃過一絲尷尬,便是點了點頭準備出門。
但她臨出門之際,卻轉頭盯了一眼葚兒,那眼神竟然森然憤恨,分明是記恨葚兒落了她面子,給她下逐客令的事情來。
待王冰人一走,葚兒便目光直直地盯著桑母看。
桑母被看的面色尷尬,莫名有些心虛,抬起袖子掩著嘴掩飾地咳了幾下,觀察她的臉色,問道:「葚兒,平日里家中又無事,你怎地想起今日要回來?」
「娘……」葚兒直直望進桑母的眼睛里,走前一步,面上神色有些失望和痛苦,她似是在掙扎,半晌后忽然開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