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殺了你
鎮子口有一家小酒館,酒館的主人是個早年喪偶的新寡婦,名喚薛秀玉。
她那一雙巧手,釀得一手陳年佳釀,在十里八香頗有名望,只是為人做事有點孟浪,不似尋常女子,是以,在鎮子上名聲也不是太好,更因為喪偶新寡,是非也多,第二春也無人問津。
此刻,酒館里客人不多,加上角落裡坐著一個男人,身形挺拔俊秀,坐在那裡半個身體隱沒在陰影里,看不清長相。
慢慢地,從透過滲透進窗戶的陽光里,伸出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來,握住桌子上的杯子,放在嘴邊輕珉了一口酒水,跟薛秀玉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薛秀玉懶懶地倚在櫃檯上,狹長鳳眼微抬,斜睨了那角落的男人一眼,彎起眉眼微微一笑,便起身跟不多的客人致歉清場。
待酒館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她嘴角的笑意更大了,輕漫漫地渡步過去,身姿曼妙,就連那聲音也是如風鈴般悅耳動聽,「奴家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被主上啟動呢……」
男人靜默了很長時間,把玩著手裡的酒杯,長長的睫毛垂下蓋住了眼睛里的神色。
「秀玉,學不會如何稱呼人,我不介意掏你腸子出來喂狗……」
男人冷冰冰的聲音淡淡從那張薄唇里吐出來,嚇得薛秀玉身形一僵,她知道這個男人的手段,說到就會做到,甚至更狠!
趕忙收起了平日里維持的嫵媚慵懶形象,變得嚴肅正經,『砰』地一聲跪在地上,將頭伏地,沉聲請示:「公子,屬下知錯,請公子責罰!」
她跪在地上,被遮住的陽光重新從窗戶里透出,光暈投射在男人身上,他的臉也顯現出來,竟然是樓釗熠!
「記住,沒有下次」他淡淡說了句,指腹一直摩擦著杯沿兒,漫不經心地問道:「可有消息?」
薛秀玉還是維持這個姿勢,恭恭敬敬回答:「回公子,長公主那邊暫時沒動靜,我們在京城的刺客一直沒有啟動,承曄在等公子指示。」
「嗯。」樓釗熠始終淡淡的,眼皮輕微垂下,薄薄的嘴唇緊抿著。
過了半晌,他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薛秀玉,面無表情地道:「這個計劃需要你為導火索,本王現在啟動與你,你便不再是本王手中一顆死棋。你,可想好了?」
薛秀玉絲毫不猶豫地抬頭,直直盯著他,臉上是視死如歸的忠誠,賭咒般說:「為公子赴湯蹈火,屬下在所不辭!」
樓釗熠點點頭,放下手裡的酒杯,起身越過她慢慢朝外走著,吩咐道:「三天後,去見桑元奇吧,你會是葚兒的大嫂。」
「是!」薛秀玉領命後起身,看著那道頎長的身影即將走出門,忽然開口,「公子,您向來冷靜自持,可對您來說,桑葚兒是個異數,在將來,也許她會背叛您,假如真的是這樣,希望您對她,不要手軟……」
畢竟,魚和熊掌難以兩全。
樓釗熠腳步微頓,背著雙手沉默著,點了點頭,回了句:「我知道。」
葚兒已經被桑母拉回了屋。
桑母一臉的氣急敗壞,指著她罵道:「好你個吃裡扒外的狗蹄子,當初要不是我同意讓你嫁給那樓家人,你會有今日的好日子?怎地了,自個有好日子就見不得你大哥娶房媳婦討日子了!」
說到激動處,那張臉都猙獰起來,抖擻著那滿臉鬆弛的肉,擼起袖子就開始在屋裡找襯手的東西。
見角落裡放著平日里趕雞鴨的柳條,二話不說,衝過去抓在手裡就朝葚兒身上招呼。
嘴裡還高聲喝罵:「嫁了人連膽子都肥了,看來是我很久不教訓的緣故,讓你在王冰人面前給我丟臉!看我不打死你!讓你不聽話!」
葚兒已經很久沒有挨過桑母的打了,最後一次還是她十四歲時不小心燒糊了飯,桑母氣急打了她一頓。
沒想到,今日,她卻是為了大哥的婚事,將所有錯事都推在了她身上。
她心裡冰涼一片,眼睛里連眼淚都沒有,哭不出來,柳條兒軟綿綿的,打在人身上卻是比棍棒都還要疼痛,一條條下來,像鞭子一樣抽在她身上,霎時間,薄薄的衣服便被抽的破裂開來,露出裡面白皙瑩潤的肌膚,早已被抽紅。
桑母下手重,每一條抽在她身上都是深深的血印子,有幾處甚至冒出了血珠,一滴一滴順著破爛的衣服滲透出來,像梅花一樣暈染開,將她一身青綠色素凈的衣服都給染紅了。
而葚兒只是抱著自己的胳膊沒有閃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望著桑母,漠然地說道:「這是你最後一次打我,往後你若是遇到個三長兩短,休要指望我管你,讓桑元奇去給你養老吧!」
她的性子在表面上看起來柔順乖巧,可骨子裡有一股子衝勁兒,還很是倔強極端,認準的理兒若是自個想不通,那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此刻,能把這種話說出來,也是氣急了,她被桑母拉進屋裡的那一刻還在想,若是她能收了那些算計的心思,一家子能好好過日子,她也就不往心裡去,畢竟,這總歸是生養她長大的親娘,她不想將關係鬧得很僵,更加不想大哥討不到媳婦。
可是,娘親卻不知悔改,甚至,連那平日里僅有的與人為善也不屑於偽裝了。
樓釗熠對她很好,好到她覺得就連自己的二姐,大哥,娘親都沒有他對她那麼好,他會每天早早起來給她端來早飯,不要求她像別家婦人一樣事事都要伺候他,別家的相公如果心情不好,一個不順遂還會動手打自個的娘子。
可這些,樓釗熠都沒有讓她做,甚至,他還會替她做一些本不該是相公對妻子做的事情。
這樣的他,怎能不說是寵,怎能不叫她極力去維護?
「給你膽兒了,啊!還敢頂撞自個親娘!」
誰知,桑母聽到她這句話,不但沒停手,反而被氣到一雙眼珠子暴突,紅了眼睛,下了死手,沒命地打了起來,那柳條兒抽在她身上一下一下地,啪啪作響。
這會子正是下地的時候,大哥早早下了地,中午不回來吃飯,二姐平日里沒事也不會經常往娘家跑,所以,這家裡除了她,就剩下桑母一個人。
她知道,這時候是沒人回來的,只能自救,總不能被打死。
可是桑母的柳條兒雨點般落下來,抽在她身上,先前被抽紅的皮膚現在已經滲出了血珠,很多地方的衣服都已經黏在皮膚上,她一動彈,就是鑽心般的疼,根本連抬手都困難,更別提要推開桑母了。
「砰!」地一聲,屋門突然被一股大力拍開,力道大的,將屋門直接拍的扣在了牆上,緊接著,一道挺拔的人影走了進來。
就在葚兒還以為要被抽昏過去的時候,她聽到響動,轉過頭朝著來人看過去,迷迷濛蒙的眼睛落在那人身上,他身披陽光,逆著光暈走進來,像挺拔的蒼松一樣背著手,臉上的神色陰鷙狠辣,沒看她,帶著濃烈殺意的眸子一直盯著桑母那隻揮動柳條的手。
上去將她的手腕捉住,狠狠一拉,將人仍在一旁。
桑母背對著門口,聽到響動就要轉過身去看來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大力提著,後背直直撞在門板上,疼的她哀嚎一聲,臉色猙獰的就爬起來罵:「哪個不開眼的,敢打老娘!」
待瞧見是樓釗熠時,忽地沒了氣,畏縮了下身子,變臉比翻書都快,討好道:「是姑爺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樓釗熠打斷,「你想怎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