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王風品器吟,冶鍊術末路
貧民星系(太陽系),貧民一號星(地球),第02537號貧民小鎮,古老的街道旁,四面透風的鐵匠鋪中「叮鐺」聲不絕於耳。-====-
忽的,「叮鐺」聲消失,一聲「嗤」響隨著一陣白煙從鐵匠鋪中傳出。
「成啦~。」
清脆的童聲響起,熱氣騰騰的鐵匠鋪中走出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手中提著一柄約有兩斤重的菜刀,笑嘻嘻的將菜刀遞向正站在門外幾米處的一位中年大嬸:
「阿鳳大嬸,你們飯館的生意可是越來越好了呢!」
「咦?阿風,」大嬸一愣,一手接過菜刀,另一隻手屈指敲了敲小男孩的腦袋,神情中喜悅帶著好奇的問道,「你這小精靈是怎麼知道的啊?」
阿風腦袋一縮,雙手捂著頭笑呵呵的說到:「就是從菜刀裡面看出來的啊。」
「菜刀裡面看出來的?」大嬸又是一愣,不由疑惑著的舉起手中的菜刀,只見這菜刀刀鋒上迎著太陽閃爍著森森的寒光,按照慣例,定然又是一柄足以吹毛斷髮的好菜刀,可是,這跟自己家的生意好壞又有什麼關係呢?
只見小男孩阿風隨手擄了擄自己額頭上遮住了臉面的長發,露出一張清秀可愛的臉龐,笑嘻嘻的說道:
「以前阿鳳大嬸家都是半年才找我們家磨一次刀,但是這一次距離上一次磨刀才只過了四個月呢。」
「哦~,原來是這樣啊,你這小傢伙,記性這麼好呢,你要是不說的話,我都不知道呢,呵呵,」大嬸笑罵道,「也就是你們家鍛打的菜刀才會那麼經用,一把菜刀切菜剁肉都不耽誤,而且小半年才要磨一次刀,呵呵,就是每一次磨刀都得找你和你爺爺來磨,真是麻煩你們爺孫倆了。」
小男孩阿風「嘻嘻」的笑著,臉上的可愛表情使得阿鳳大嬸忍不住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下,阿風機靈的晃著腦袋躲過去之後,才聳了聳肩膀,雙手一插腰,一副小大人模樣的說道:
「不麻煩、不麻煩,正好讓我練一練磨劍的技巧了嘛。」
「還要練啊,」大嬸眼睛一瞪,「這方圓三五百里的貧民區小鎮,哪一家哪一戶用的不是你鍛打出來的菜刀、你爺爺鍛打出來的鋤頭鏟子?還要練?難道你們爺倆還真的想要鍛劍嗎?」
「呵呵,是啊,我爺爺說了呢,我們王家那可是傳了五千多年了的煅劍世家呢!」阿風使勁的點了點頭,言語中咬重了那個「煅」字。
鍛、煅,一個部首的差異,千萬里的差距,當然,那阿鳳大嬸自然是不會聽的明白的,只聽阿鳳大嬸笑聲說道:
「你這個小傢伙,跟你爺爺一樣,腦筋啊,都不帶拐彎的,你們爺孫倆也不想想,現在都是什麼時代了,還有用人工打造兵器的嗎?據說,那些高強度的金屬,哪個的熔點不都在萬度甚至十萬度以上,你們爺倆又不會什麼體術,恐怕連幾百上千度的高溫都不能靠近吧,又怎麼去將那些金屬鍛打成劍呢?」
「就算是在我們貧民區,有那些守軍在,一沒有地痞流氓,二沒有什麼戰爭戰鬥,你說說,你們爺倆整天一口一個『鍛劍』『鍛劍』的幹什麼啊?要我說啊,你們爺倆還是跟你那個傻哥哥學,呵呵,在打鐵之餘,種種地也就行啦~。」
「好了好了,種地能夠有什麼出息,」就在這時,大鐵鋪裡面傳出一個蒼老卻又不失氣力的聲音,「阿風,別聽她胡扯了,剛才那柄菜刀你都扔進冷水裡面半天了,你知不知道過猶不及啊,如果刀內的溫度完全被水冰下去了的話,這刀,還能要嗎,還能磨的好嘛?!」
「嗯嗯,阿風來啦!」小男孩說著,沖著那大嬸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轉身就衝進了大鐵鋪,而後,「哧哧」的磨刀聲音就傳了出來。
阿鳳大嬸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向自己家的小飯店走去,邊走口中一邊嘀咕著:「種地沒前途?那鍛劍就有前途了?我就不信了,哼哼,我要是個聯邦公民的話,就把我的機甲拿出來,讓你用劍使勁砍,哼,砍斷十把劍,恐怕也傷不到機甲的一絲一毫……」
貧民區,顧名思義,就是貧民住的地方,而貧民之所以是貧民,原因就是他們或者他們祖輩的生活方式、生活能力、生活習慣與聯邦社會嚴重脫軌從而被遣送到了貧民星系這種幾乎與人類社會幾千年前封建社會時候生產能力一摸一樣的地方,過著無憂無慮卻又無法享有聯邦公民絕大部分權利的生活。-====-
而那喪失的眾多權利之一就是,一千多年前,聯邦政府於外星人入侵、人類即將滅亡時公布的《全民機甲化提案》——
……凡聯邦公民,既有擁有機甲的權利……
……凡聯邦公民,既有擁有戰鬥機甲的權利……
……凡聯邦公民,既有學習機甲格鬥術的義務……
……凡聯邦公民,既有在危難時刻成為一名機甲戰士的義務……
……凡聯邦公民,既有在危難時刻為人類生息繁衍而獻出自己生命的義務……
……
唯有每個貧民一生只能夠參加三次、每四年才能舉辦一次的「入境考核」才能夠讓他們重新回歸聯邦社會,然而,這「入境考核」又怎麼能夠是那麼輕易就被通過了的?
每次考核能有萬分之一的人可以通過也就已經是極高的通過率了……
……
「爺爺,刀磨好啦!」
小男孩王風笑聲說道,邊說著,邊舉起手中的菜刀,將它遞給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
老人的身高足有一米九左右,花白的鬚髮使他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年過兩百的老人(現在人類平均壽命是二百零八歲),可是再看他身上蓬張的肌肉與那朗朗的精神氣質,卻好似四五十歲的壯年小伙,而那額頭上系著的一根暗紅色絲帶更是添加了幾分莫名的神秘氣息……
老人接過王風手中的菜刀,雙眼一眯,左手握刀,右手食指微微彎曲后輕輕在那刀身上一彈:
「叮~~」
脆鳴聲在屋中延綿不絕,王風的雙目緊緊的盯著老人的表情,耳朵卻是不時的抖動一下,屏住呼吸,緊張的等待著。
「嗯,」半晌之後,老人點了點頭,「不錯,算你有些進步,比昨天煅煉的那柄又好上了一些。」
邊說著,老人冷著臉邊在心中暗道:好小子,他媽的,這世界上還真就有這樣的煅劍天才嗎?學習煅劍的速度竟然快到了這種境地!想我王裂雲三歲學習煅劍,十五歲登堂入室,二十歲就在我們首府星系王家首屈一指,得傳「烈龍血巾」,到現在九十多歲了,也算是宗師境界,可、可是這小子也是三歲開始學習煅劍的啊,怎麼才剛過了七年就把我這九十年學到的煅劍術都學的差不多了?這、這還是個人嘛?!這叫我以後還拿什麼教他啊?
心中哭鬧著,臉上卻是不漏絲毫痕迹,雙目睜開之後,右手屈指在小男孩王風腦門上一敲:
「臭小子,剛才我品刀的時候你在看什麼?」
「我,我是看你的臉啊,阿風想知道阿風這次煅煉的菜刀合不合爺爺你的心意啊?」王風捂著腦門,申辯著說道。
「哼,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王裂雲瞪著眼睛怒聲叫到,「除非哪一天你能夠單憑耳力就能夠判斷出一柄菜刀的好壞,否則就不能在我看你打造的菜刀的時候將視線離開菜刀一絲一毫!」
邊吼著,王裂雲一邊在心中想到:如果不是你小子每次煅煉東西都讓人出乎意料,我也不至於這樣搞你啊……
「可是,阿風已經可以憑藉耳力從『器吟』聲中聽出菜刀的好壞了啊。」阿風說著,心中嘀咕道:
「怎麼爺爺和大嬸他們都喜歡敲我腦門啊,敲的我好痛啊……」
「什麼?!」王裂雲心中還沒嘟嚕完,乍一聽王風言語頓時一怔,而後就是一聲大吼,雙目緊緊的瞪著小男孩王風,嘴巴張的好像巨蟒吞象時一般。
「是啊,阿風真的可以從『器吟』聲中聽出一柄菜刀的好壞了啊。」王風看到王裂雲驚愕的樣子卻並不在意,就好象習慣了一樣的徑直說道,「爺爺你不信的話,可以考考阿風啊。」
「好!」王裂雲使勁一點頭,這才合上嘴巴、用力眨了眨剛才瞪的自己發酸的眼睛,「那我就考考你!」
「嗯,但是……」王風也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聽王裂雲擺手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這臭小子又想學習新的煅劍術了是吧?!」見王風點頭應是之後,老人王裂雲接著說道,「我就知道,你這小東西,哪一次不是這樣,好吧,你這小傢伙放心,就憑你還吸不干你爺爺我腦子裡面的煅劍知識呢!」
「嗯,那爺爺你就開始考阿風吧!」阿風點頭說道,臉上的喜悅就好象是不是在面對一場考核,而是在面對一個十分好玩的玩具一樣。
「嗯,那你就聽好了!」
說著,王裂雲握刀的左手一緊,貫力向下一甩:
「噗」
菜刀無聲的脫手而出,直直沒入這四面透風的大鐵鋪地面,整個菜刀只剩下那區區二十厘米長的刀把還留在泥石相摻的地面的外面上,也不知是菜刀的鋒利還是老人勁力的強悍。
「阿風,你這刀自然是不錯的,但是,你且說說這聲音如何表露出了這刀的不錯?」
王裂雲雙目緊盯著小男孩阿風,口中卻是問的極不講道理——試想,這刀從頭到尾只在那刀入土的瞬間發出了一聲輕響,時長恐怕不過半秒,這聲音,別說一個十歲的孩子,就算是王裂雲自己,又能聽的出什麼來?
然而,王裂雲此時看向王風的眼神當中除了對王風學習速度的無奈之外,卻還有一種深深的期望——
這小子,從來只要是跟煅劍挨邊的都能夠作出無比驚人的事情,不知道這一次……
王風的雙眉微微皺起,小腦袋慢慢的低下,在老人期望的眼神中於心中想到:
爺爺對我的期望真的好深好深啊,我可不能讓爺爺失望呢!
想著,王風雙拳一攥,口中說道:「這個聲音很短,但是阿風應該能聽出一些的……」
頓了頓,王風接著說道:「一柄兵器的好壞主要在於三點,一個是其本身的強度質地,一個就是可以強化使用者內息的多寡,最重要的就是兵器的心,而從聲音辯別的話……」
小男孩一邊思索著一邊條理清晰的講述著,王裂雲聽的忍不住連連點頭,看著他眼前的王風,心中暗暗感嘆:
阿風啊阿風,我王裂雲雖然有些煅劍的資質,可惜體術資質太差,根本就無法煅煉高質量的金屬,但是你不同啊,你的煅劍天賦只怕可以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而體術資質也算不錯……
兩千多年了,整整兩千多年了,自從兩千多年前科技興起之後,我們煅劍師就開始漸漸淪落,就算是我們首府王家,兩千多年來也無法將煅劍術振興起來,阿風,我體術太差、而貧民星的環境也太差,雖然還不到一百歲,但是壽命卻是耗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我,王裂雲,還有沒有能夠看到煅劍師重新站到百業之首的日子……
……
……
而就在這爺孫倆「切磋」煅劍技藝的時候,在那遙遠的聯邦核心:
母星(地球)歷,公元4827年三月十五日,首府星系首都星,聯邦政協大會堂,四年一度的聯邦公民代表大會,第四百五十二屆會議已經進行到了最後階段,各項議案都已經基本確定是否實施——
這時,在這佔地面積高達一百二十三萬餘平方米的大會堂主席台左側,一位看上去年約一百二十餘歲的中年男子,步履穩健的走上了主席台。
主席台上正在進行演講的聯邦首都軍區副司令陳文遠臉上神色略略一動,隨即不著痕迹的掩飾過去,話鋒一轉,一邊微笑著抬手將人們的目光引向那人,一邊對著面前的話筒說道:
「下面,有請聯邦政協首都星區公民代錶王樂行說話。」
「嘩~~~」
掌聲,除了掌聲還是掌聲,大會堂中整整二十餘萬人的掌聲就好像是一波數十米高的洶湧大潮,在大會堂中來回轟盪,聲勢震天,震耳欲聾。
王樂行,今年一百二十二歲,因為現在人類壽命平均高達二百零八歲,所以表面上看上去不過是幾千年前四五十歲的人類的外貌,作為首府星系首都星唯一公民代表,這個地位並不比在坐的公民代表們高出多少,但是,他的另一個身份,卻足以讓聯邦任何人為之肅穆:
首府星系,王家,當代家主。
在聯邦已經成立了1808年的今天,整個銀河系幾乎都已經印滿了人類的足跡,而在這十三萬餘顆行政星球上,超過萬億的人類公民中選出的公民代表,即便是除去軍方文藝等方代表之外,也在十三萬數之上,然而這十三萬顆行政星球卻統屬於一萬多個三級星系管理,再往上一級,就是十三個二級星系,這十三個二級星系就好像是以前地球上的十三個國家,每個國家都有其自己的龐大勢力,或者是一個,或者是兩個,或者是數個。
至於說二級星系之上的一級星系,那就是整個人類聯邦所在的銀河系。
首府星系,十三大二級星系中星域最小的一個,主宰者,王家。
首府王家,聯邦三大勢力之首的領頭人,而作為其家主的王樂行,即便他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公民代表,又有誰,膽敢小窺?
略一頷首,王樂行與陳文遠擦肩而過,站立在主席台正中的席位上,平淡無奇的面孔上那一雙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睛環視一周,雙手伸在胸前兩側,微微下壓,頓時,二十餘萬人的大會堂中一片寂靜。
無數次史實證明,真正的主宰者,大都是喜歡站在幕後的。
而今日,究竟是什麼事情,讓王樂行,從幕後,公開的站到了台前?
在二十餘萬人那幾乎同時容納了世間各種心態的眼神的注視下,王樂行緩緩說道:
「自從一百年前『鉻八號』金屬發現至今,一百年以來,再也沒有任何一種新元素被我們探知,當然,除非有人能夠同時瞞過我們千萬億公民的眼睛而隱藏新元素的秘密。」
王樂行眼中銳利之色稍閃即逝,但只是這一閃的銳利眼神,卻使無數人驚出一身冷汗,還沒等這些人多想些什麼,就聽王樂行接著說道:
「十年前,天龍十二代『王座』級機甲的出現,也宣告我們人類聯邦對於現有一切可用元素的冶鍊製造加工技術的運用達到了極限,十年來,冶鍊技術毫無寸進。」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但如果聯邦的冶鍊技術不進步的話,那麼,機甲、戰艦等一切也都無法進步,這樣一來,如果再一次在遇到一千二百年前的那種危機的時候,恐怕勝利的,就不再會是我們了。」
猛然聽到了「一千二百年前」幾個字,原本只是寂靜的大會堂頓時湧出一種極度的壓抑,這種壓抑的氣氛使得王樂行話語的餘音在大會堂中遠遠回蕩,久久迴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一千二百年前,公元3603年,那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遭遇外星人,而外星人帶來的卻並不是和平,而是戰爭。
根據記載,母星曆公元3600年,聯邦人口普查,人類總人口三千五百二十億,而戰後的公元3832年,再次人口普查的時候,人類總人口卻只剩下了七十二億——
七十二億,看起來似乎很多,但是,要知道,公元3600年的時候,聯邦行政星足有三千餘顆,而公元2053年的時候,單單隻是一個地球的人口,就已經超過了八十億。
現在的人們甚至無法想象,如果不是公元3654年,冶鍊技術得到了大幅提升,從而使得機甲這一超級單兵作戰方式問世並且普及的話,那麼現在,還會有人類的存在嗎?
人類至今也不過是佔據了一個銀河系而已,相比於整個宇宙來說,銀河系與其的差距並不比地球與銀河系的差距小上多少,危險,時刻懸挂在每個科研人員的心頭,若非如此,人類的足跡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幾乎遍布整個銀河系。
而冶鍊技術,對於科研的重要性就好像是人類對食物的依賴一般——沒有蒸汽機,你想造出火車來?沒有鋼鐵,你能造出蒸汽機?
「十年了,」王樂行的聲音愈發的嚴肅,「冶鍊技術竟然連億分之一的進步也沒有,這不得不讓我們深思,到底,是哪方面出了問題?」
「難道,是我們人類的冶鍊技術真的就已經達到了極限了嗎?!」
嚴肅而又冷寂的聲音不知不覺的在大會堂中帶出一點點的哀悲,每個人的心頭都好像是壓著一塊巨大的岩石,空氣都似乎要凝結了一樣。
然而,就在這時,王樂行的語氣卻徒然一轉,語速陡然急促起來:
「八百年前,我們同樣遇到過這樣類似問題,不過,當時出現的問題並不是冶鍊技術,而是我們生產出來的機甲竟然無法有人能夠發揮出其十分之一的性能,我們製造出來的戰艦竟然無法使我們人類自己乘坐,那強大的機動能力甚至可以瞬間殺死當時聯邦中最強大的戰士。」
說到這裡,王樂行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女士們先生們,當時,我們最終找到的解決辦法是什麼?」
隨著王樂行的微笑,整個大會堂的氣氛頓時一活,看著王樂行臉上的笑容,以及他眼中的詢問,一個年輕的聲音突然小聲說了一個辭彙:
「體術?」
聲音雖小,但是在這寂靜的大會堂中卻顯得格外響亮,王樂行手掌一拍桌案,臉上的興奮已經難以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