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魂
王婆子趕緊陪笑:「村長又不是外人,怕啥?」
金玉見跟她說不通,也就不說了,只是拉著她趕緊走。
天色雖然剛剛亮,可是趙家的人全都起來了,早晨的時候阿寶似乎好了許多,這會兒正在睡著。
「娘,妹子,要不要去請大夫?」趙小麥不方便進屋,在屋外喊道。
楚一清心中是不相信被黃鼠狼迷了的說法的,剛要答應,就聽見王婆子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請什麼大夫,俺瞧瞧,俺瞧瞧就好了!」說著,王婆子就進了屋,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伸出手來,摸了摸阿寶的額頭便道:「果然是得罪了黃大仙,得把黃大仙送走,然後在給孩子叫叫魂才成!」
皇甫老太一聽說要叫魂,趕緊道:「她王嬸,用鞋子叫叫成不成?」
「那不行,那是平日里嚇著叫的,這次是得罪了黃大仙,黃大仙不高興著呢,這次要請壺神才行!」王婆子立即擺擺手,「這樣,俺先去燒符咒給大仙賠罪,送走黃大仙,再說給孩子叫魂的事情!」
皇甫老太趕緊應著,讓金玉一邊伺候著,就見王婆子從懷裡拿出一張符咒來,在炕前少了,嘴裡叨咕了一些什麼,有虔誠的磕起頭來。
「楚姑娘,你也來,這阿寶是你的兒子,你得心誠!」王婆子自己磕完了頭,就招呼楚一清。
楚一清有些為難,雖然這小孩子的事情是有些玄乎,比如晚上老哭夜的時候,就要放點污穢東西遮在頭心上,比如尿濕的尿片子啊,臭襪子什麼的,還有女人的內褲,孩子就折騰的輕,還有上次,阿寶晚上總是醒,皇甫老太用鞋子磕打了半天,的確是有些見效,但是真要跪下來,鄭重其事的磕頭……楚一清正猶豫著,就聽皇甫老太說道:「一清,快去吧,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拜拜總是好的!」
「對對,嫂子這話說的對,心誠則靈,快來吧,別磨磨蹭蹭的,一會黃大仙該生氣了!」王婆子不斷地招呼楚一清。
楚一清只能在王婆子身邊跪下來,磕了三個頭,那王婆子這才滿意,站起來,扑打了褲子上的塵低聲道:「楚姑娘,你跟俺來!」
金玉一見,趕緊說道:「嬸子,俺妹子要看著孩子,不如俺去吧!」
王婆子一耷拉臉子:「這魂要親人叫才上身的,金玉,你雖然是孩子的姨,但是這親戚不是遠著么?還是楚姑娘叫,來得快!」
金玉為難的望著楚一清。
「金玉姐,你幫我看著阿寶吧!」事到如今,楚一清也就只能跟著王婆子走,這上家村沒有大夫,要請大夫得到外村,這會兒走,怎麼也得晌午才能到,萬一阿寶的病情反覆怎麼辦?如今也就只能死馬權當活馬醫。
王婆子領著楚一清進了廚房,皇甫老太也跟了進去。
「嫂子,找個碗,盛半碗涼水,再找個酒壺,三張燒紙!」王婆子吩咐著。
皇甫老太趕緊去找,一會就將王婆子要的東西全都找了過來。
王婆子接過來,將那酒壺蓋子打開,倒扣在盛了半碗涼水的碗中,然後又在酒壺底部的中心放上三張燒紙,用銅錢壓住,放在鍋台的一角上,低聲跟楚一清道:「你蹲下,你就說『壺神,壺神,咱家少了一口人,近了你去找,遠了你去尋,把他領到咱家門!』,說七遍哦,最後再說『阿寶,上身吧!』,就成了!」
楚一清只得蹲下,照辦了,王婆子這才滿意道:「好了好了,阿寶回來了,嫂子,不用擔心了!」
楚一清點點頭,倒了聲謝,掏出一串錢來,放在王婆子的手心。
王婆子掂了掂,非常滿意的收下,說道:「楚姑娘甭擔心了,阿寶醒了就沒事了!」
「謝謝她王嬸,那我就不送了,有空常來坐!」皇甫老太將王婆子送了出去。
楚一清看了看那鍋台上的酒壺,心中半信半疑的,心裡想著,還是讓趙小麥去請個大夫保險,當下就轉身出了廚房,一抬頭,竟然看見村長帶著厲煌,還有一個打扮簡樸,面相和藹的五十多歲的老頭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楚姑娘,可是阿寶病了?」村長關心的問道。厲煌也是緊緊盯著楚一清,彷彿在等待她的回答。
楚一清點點頭,「是有些不舒服!」
村長趕緊回身:「齊公子,那就麻煩你了!」
厲煌客氣的一笑:「村長叔客氣什麼!」當下轉身對那老者說道:「許大夫,你去看看!」
那老者恭敬的朝著厲煌一拜,轉身對楚一清道:「病人在哪裡?」
楚一清打量了他,這才發現他的身上竟然背著藥箱,於是就問道:「老爹是大夫?」
「是!」那老者恭敬的答道。
「那就進來看看吧!」一聽說是大夫,楚一清趕緊見他讓進屋來,屋裡,阿寶已經醒了,沒有瞧見楚一清,正哇哇的大哭,見楚一清進來,就伸出兩隻手要抱抱。
楚一清趕緊從金玉懷中抱過阿寶,輕輕的哄著他,終於不哭鬧了,這才伸出阿寶的一直小胳膊,讓那老者把脈。
「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活動,在正常情況下,是人體精神活動的外在表現,正常而有節制的精神情緒活動,表明內在五臟六腑陰陽五行的生克制化在一定程度上維持著一定的平衡狀態,這有助於正常的生理活動,一旦七情過度,盛怒不止,喜極無制,思想無窮,悲哀太甚,恐懼不解等強烈而持久或突然而巨烈的刺激,超過了人體生理活動所能承受和調節的範圍,臟腑五行就會失去平衡,病乃由生。」那老者把完脈,輕輕的捋了捋鬍鬚,低聲道。
金玉沒聽懂,楚一清卻是聽了一個清清楚楚,阿寶確實是被嚇著了,當下就問道:「可有什麼法子?」
那老者點點頭,「吃些改善睡眠,鎮定的湯藥就好!一會我讓我孫女給你送來,煎煮也由我孫女負責就成!」
「那謝謝大夫了!」楚一清趕緊道謝。
「不謝,齊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這點事情算什麼?」那許老爹趕緊說道。
「救命之恩?」楚一清一愣,看向厲煌。
不等厲煌開口,村長搶先說道:「這許老爹是都城來的,一個老人,帶著一個小孫女,三天沒有吃東西,在咱們村子外暈倒了,正好齊公子碰見,就收留了他們住了一晚,一問才知道這許老爹原先是個大夫,在都城開醫館的,年紀大了沒有依仗,就想著來落葉歸根投靠親戚,在楚寒住下來,誰知道親戚沒有找到,盤纏被人搶了,這才淪落到這步田地。」
楚一清打量了那老者,見他眸色清明,雖然穿著簡樸衣衫,但是從內到外透著一股儒雅之氣,說話更是學究,並不像一般的大夫。
村長又道:「說起來這阿寶還真是有福氣,今天幸虧許老爹在這兒,要不然耽誤了可怎麼辦?想想,咱們上家村太窮了,人都不能生病,這生了病就得扛著,可是這大人能抗住,孩子可扛不住,咱們村裡如果有個大夫就好了!」
說著,村長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許老爹。
楚一清微微沉吟,穿越到這古代,雖然覺著不便,不過也就是吃吃喝喝跟交通方面,但是阿寶連著這兩次生病,她卻真正的感覺到社會落後的可怕,村長說的對,這上家村是需要一個大夫。不過這許老爹是厲煌帶來的,她心裡多少有些嘀咕,再加上這上家村確實是窮,人家是大夫,有醫術,也不會在這兒呆,當下也就沉默,不說話。
「不知道許老爹以後可有什麼打算?」厲煌突地開口道。
徐老爹嘆口氣:「能有什麼打算?老夫身無分文,就連這藥箱也當了,還是齊公子給贖回來的,現下老夫也不求別的,有個棲身之所,有口飯吃就成!只是可惜,這天下雖大,找個容身之所,難啊!」
村長一聽,趕緊道:「不知道許老爹願不願意在上家村住下來?」
許老爹一聽,眼睛一亮:「好是好,可是……」
村長見他這樣一說,心裡當真高興,不過也明白許老爹的顧及,如今他光桿一個,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為村裡人瞧病不也需要個地界先住下來么!村長算計著,就朝楚一清看了一眼,在他心裡,這全村就數楚一清有錢,如今許老爹又給阿寶瞧了病,楚一清自然是應該表示表示的。
楚一清見村長看她,自然明白其中的道道,也是也就道:「許老爹,我們上家村沒有大夫,沒有先生,許老爹一看就是知識淵博的,如果不嫌棄,就在上家村住下來如何?我負責給許老爹找房子,這糧食也不用操心,許老爹就在這兒開醫館,辦學堂,如何?」
那許老爹一聽,立即連聲道:「好好好,這可不是最好的么,我人老了,不圖什麼,就圖個平安!」
村長一聽也是大喜,不斷的拍著大腿道:「這下可好了,咱這村裡有個病啊災的,也不用上那方家屯子找那老方頭了,那老方頭,勢利眼,脾氣又倔,醫術不咋的,人可真是難伺候,咱這村裡,有個病啊災的,去找他,跟求老祖宗似的,如今咱上家村兒也有大夫了,好好好!楚姑娘,你這是為上家村做好事,這錢不能你一個人出,這樣吧,房子我來找,這前面那幾間村裡的房子,收拾四間出來給許大夫住,一間壘炕,一間做廚房,剩下的兩間做學堂跟醫館,這村裡的半大孩子也不少,少說也有十幾個,還有趙家屯的,算起來二三十個不成問題。徐大夫,你這私塾收銀錢少些,辛苦些,讓大家都上得起,這樣也就開起來了!」
村裡的那四間倉庫原先是一個大戶的,據說後來全家遷去了鎮里,那房子就空了出來,非常的落敗,光修修就不是一個銀錢,而且那房子修好了,以後老許頭不住了,還是村裡的,村長這算盤打得精明著呢!
楚一清也不跟村長算計,正要一口答應著,就聽厲煌說道:「許大夫是我救回來的,自然這好事少不了我,我看這樣,那四間倉庫的修葺我包了,還有裡面的一應設施,許大夫,這也算是我們緣分一場!」
許老爹一聽,立即又朝著厲煌再次行禮:「齊公子,您真的是我許家的恩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
「許大夫,說這些幹什麼,你能從都城來到這貧瘠的楚寒安家,就是給我們楚寒人面子呢!」厲煌巧舌如簧,倒是越來越像生意人。
許老爹再次道謝,要回去熬藥,村長也有事要處理,兩人一起出了趙家。
楚一清將厲煌送出屋門。
「怎麼?滿意嗎?」厲煌一副邀功的表情。
楚一清一怔,緊接著恍然大悟:「許老爹是你的人?」
「他是宮裡的御醫,得罪了權貴,被發配到楚寒,我見你上次因為阿寶的事情急成這樣,想你可能需要這樣的人,就將他送了過來!」厲煌淡淡的笑笑。
楚一清皺皺眉,再想想厲煌送的那些禮物,當下問道:「五王爺不會是白做這些的吧?請問五王爺有什麼需要楚一清效勞的嗎?」
厲煌轉眸看她:「你怎麼總是這樣喜歡猜忌人?」
楚一清冷笑一聲:「不是喜歡猜忌,是王爺的確是目的不純。」楚一清一頓:「難道這上趙山裡藏著什麼寶貝?讓王爺如此勞師動眾的上山找?」
厲煌淡淡一笑:「你果然聰明,既然如此,我也不瞞著你,這次我是來找一個人的,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我的到確切的消息,他躲進了上趙山!」
「果然如此!」楚一清斜了他一眼:「只不過這麼機密的事情,五王爺怎麼放心跟我說?」
厲煌淡淡的一瞥唇:「你知道的還少嗎?再說我知道也瞞不過你,在這個村裡,還需要你跟我配合!」
楚一清低眉,不管厲煌按的什麼心思,不過這兩次阿寶生病都幸虧有他在身邊,反正現在她只是一介農婦,摻和不了朝廷上的事情,只要將自己的小家收拾好就成,當下也就不擔心老許頭什麼卧底什麼的,也就不在意,道了謝,領了情,便轉身離開。
厲煌看著她的背影,緩緩的抿唇笑笑,剛剛轉身,就見許老爹帶著自己的孫女許枝走了過來,張氏也跟著。
「齊公子,你家來人了,現在在家裡等著呢!」張氏笑嘻嘻的開口。
厲煌趕緊應了一聲,這就向回走。
房間里,雷霆一身青衣,扮作小廝的模樣打量著那屋,見厲煌回來,嘿嘿一笑:「爺,這次您可是犧牲大了,這種地方也能住人?」
厲煌冷冷的瞪他一眼,在炕上坐下來,直接道:「少廢話,是朝中有事嗎?」
「爺您還關心朝中大事啊?還以為您的心裡就只有楚小姐了呢,如今連人家的孩子都關心上了!」雷霆懶懶的抬眼,說話酸溜溜的,「許廷是你救的吧?剛才見他笑容滿面的,犯了死罪的人這是又逃出生天了!」
「雷霆!」厲煌再次打斷他的話,淡聲道:「這是本王自己的事情,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
雷霆頓頓,沉下眼:「王爺,您隱忍了那麼多年,難道就是為了到這個窮山溝里睡大炕,吃糠咽菜?難道您忘記晴妃娘娘的仇跟怨了嗎?」
厲煌眸色一暗:「雷霆,本王母妃的仇怨自然記得,不用你提醒!」
「那現在王爺是在幹什麼?是在為晴妃娘娘報仇嗎?如今朝中太子的勢力已經穩固,王爺您不急不火不說,還在這窮山溝瞎耽誤工夫,說是為了抓田源,如今都三天過去了,田源的人影呢?這山裡的百姓能抓住一個會武功的田源?」雷霆惱怒起來。
「那山裡你也帶人進去幾次,全都迷了路,還不是無功而返?而且田源識獸語,躲在山裡,任何人都不能奈他何,如今本王只是將計就計,用靈芝為癮頭,引得村民上山,這山上人一多,田源自然躲的不踏實,只要他一下山,還怕抓不住他嗎?」厲煌話語深沉,神情已經是非常的不悅。
雷霆這才恍然大悟,低聲道:「爺,原來您是這麼想的!」
厲煌再次冷冷的瞧了雷霆一眼:「今日還要多虧你提醒本王母妃的冤屈!」
雷霆突地跪在地上,低聲道:「爺,雷霆是怕你被個女人迷了心智,忘記了我們要做的大事!」
厲煌再也沒說話,只是默默的站著,許久一個人出了門,溜達著,上了山。
雷霆跪在地上好久,這才爬起來,看了看屋裡的光景,嘆口氣,留書一封,這才轉身離開。
許老爹的孫女許枝,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模樣出落的漂亮不說,雖然只是比麥香大不了多少,卻是知書達禮的,一身粗布衣裳也掩蓋不住那大家閨秀的氣質,到了趙家,一一的跟皇甫老太、金玉、楚一清見了禮,這才乖巧的到廚房端了爐子出來,在屋外煎藥,一會兒煎好了就端來,讓阿寶喝了。
折騰了一上午,也到了午飯的時間,金玉就留許老爹跟許枝在家裡吃了飯,知道飯畢,才將爺兩個送走。
下午,阿寶自從醒了之後,精神就好了很多,這會兒已經看不出異樣,楚一清也就放心了,雖然不知道是那叫魂管用還是湯藥管用,阿寶好了,比什麼都強。
金玉跟皇甫老太進來瞧了幾次,見阿寶沒事,也就放心了,當下就坐在炕邊,說了一些家常。
「妹子,你瞧那許枝,比麥香大不了多少,可是人家的那禮節,當真比個大人都多,剛才送他們回去的時候,俺看了她送給張氏的一塊帕子,那牡丹花兒美的很,你看咱家麥香,這綉活練了快一個月,連個鴨子都綉不全活,你說是不是麥香不是綉活的料子?」金玉憂心忡忡道。
楚一清還沒有回答,皇甫老太搶先說道:「哪有一個月就能綉出東西來的?麥香進步算快的!人家的孩子,是從小培養的,麥香小的時候,飯都吃不飽,還有錢教她綉活?」
金玉這才哦的一聲,可是還是眼饞人家許枝的活計,嘆口氣:「咱家麥香跟人家許枝一比,是徹底給比下去了!」
楚一清笑笑:「金玉姐,麥香也是伶俐的,等過幾日,許老爹那私塾開起來,你就將麥香送到私塾里去,識字讀書,將來不會比任何人差的!」
「哎呀,麥香能去讀書么?咱這家裡……」金玉一聽雖然心中歡喜,但是還是轉眸看了看皇甫老太的臉色。
楚一清趕緊道:「我將麥香看做閨女的,怎麼不能去讀?麥香說了,她以後要給我做管家的,這書自然是我供應!」
金玉一聽,立即道:「不成不成,妹子,如今家裡吃的用的都是妹子拿錢買的,妹子還要干大事,再說阿寶以後還要上學需要錢的,俺不能再讓你破費,麥香上學的錢俺掏的出!」
皇甫老太點點頭:「一清,雖然咱們之間有情分,但是確實是佔了你太多光,咱家就麥香一個,掏的出這份錢!」
楚一清立即不樂意道:「怎麼連大娘也這樣說?如今金玉姐跟趙大哥一直在幫我做活計,大娘幫我看孩子,如果真的算起來,到底是誰占誰的光?大娘,我雖然沒正式讓你做乾娘,但是心裡是拿你當親娘看待的,金玉姐就是我的親姐姐,要不這樣,咱們找個日子,請桌酒,讓村裡人做見證,我認大娘做乾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