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基地傳來消息的時候,墨遷正在回航的小型軍艦上。
軍部有重要會議,他必須回首都星參加。路途遙遠,大部分時間都耗在了航行上。會議結束,他沒有在家裡多待一天,而是選擇了馬上返回。這種費時費力的會議方式,讓大家都意識到軍隊內部恐怕也存在著問題,博格星上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回去做,獨自在家的小糰子也讓人放心不下。雖然有拜託夏棲在必要時給予看顧,但小傢伙畢竟不是普通的動物幼崽,他的很多狀態都還不適合顯露在更多人面前。
看到消息說滾滾失蹤,疑似被綁架的第一時間,墨遷的反應是懷疑。隨即他看到了發信人,那個編號代表的是夏棲,一顆心就直直地沉了下去。
邁爾也看到了同樣的消息,娃娃臉副官直接將懷疑喊了出來:「不可能!滾滾只是個小動物,誰會冒著那麼大的風險到基地綁架它?誰……」但他的聲音很快像被掐住了般斷掉了。夏棲從不說謊,這是個連玩笑都不會開的男人。
邁爾迅速轉頭向自己的長官和兄弟看去。滾滾很可愛,很聰明,也跟他們處出了感情。如果它被傷害,他會憤怒,會在有機會的時候狠狠給傷害它的人苦頭吃;如果失去它,他會傷心遺憾一段時間,但不會很久,他是個戰士,對生死要淡然得多,何況這還不是自己的戰友。在確認消息準確的第一時間,他首先想到的是基地是否出了更大的問題。
理智上,他知道墨遷是比自己更為強大的軍人,冷靜、穩重、堅毅幾乎就是他的標誌;可感情上,他突然有點不確定起來。他旁觀了這個冷硬的男人是怎麼對待軟綿綿的滾滾的,看到過他喂小傢伙吃水果泥時柔和的眼神,也看到過小傢伙犯錯時他有點生氣又有點擔心的神態。當他們說小朋友活潑點好時,其實心裡也覺得自家長官像現在這樣鮮活些更好。
一身黑色軍裝的年輕少將冷靜依舊,他迅速下達了一系列命令,有條不紊地安排各項基地排查措施,做好危險應對準備,只是邁爾看到了他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
「排除滾滾自身的因素,這隻能是沖著二十三軍,也就是沖著你來的。基地外的人可能性很小,可基地內可能有問題的所有人我們都一直盯著的。」在提速的軍艦里,娃娃臉副官乾巴巴地說,這也是他最為疑惑的地方。只有搞清楚事情是誰做的,才能知道危險在哪裡,同時推測滾滾可能被帶去的地方。
「不,不是所有人!」急速思考中的墨遷馬上接話。
邁爾思索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地抬頭:「你是說那幾個只能在外圍做些可有可無雜活的受罰護衛者?他們怎麼敢?他們怎麼有這個能力?」
「如果有人提供支持,他們就敢。如果我們都忽略了他們,我們的士兵都不敢對他們像對普通人那麼嚴格,他們就有這個能力。」
話音剛落,新消息傳來:完成基地排查,暫未發現其他危險因素,鎖定護衛者巴洛,下附此人資料和調查情況。
看到崗哨當值士兵因為一句「要趕回家看即將離世的護衛者親人」,就直接放人離開基地,邁爾氣得差點摔杯子。但憤怒很快就被驚怕取代。士兵有錯嗎?有錯,但最大的責任是他們這些軍官的。
和大多數異能者一樣,邁爾會給予護衛者基本的尊重,在他們需要時提供必要的幫助,但不會分給他們太多注意力。在內心深處,護衛者真正的含義是被護衛者。夏棲是第一個改變他這種印象的人,可他畢竟是個例。這樣的個例太少太少,而夏棲無論是精神還是實力都太強,漸漸地,他們幾乎已經完全忘了他的護衛者身份。隨著自身和團隊能力的不斷增強,他們的視線幾乎都留給了同樣強大的朋友和對手。
墨遷可能是他們當中最為清醒的人,可他站的位置要求他看得更高更遠,又哪會想到會有一個孱弱的、服刑期的護衛者,在一支軍隊眼皮底下,處心積慮地對一個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小動物下手,而且還成功了!
今天出事的是滾滾,如果他們繼續忽略這個問題,那明天呢?想到這裡,冷汗覆上了邁爾僵硬的脊背。
自己尚且這樣難受,墨遷肯定更為自責吧,不論是對滾滾,還是對軍隊。
那個男人就安靜地站在舷窗邊,一眨不眨地看著外面漆黑的宇宙,臉上毫無表情,娃娃臉副官卻覺得他快要把地板釘穿了。
鎖定嫌疑人只是第一步,其後的事情才是最艱難的。他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待基地那邊的追蹤結果。偏偏這個護衛者不知道得到了誰的幫助和指引,使用的身份證明和船票都是假的,給追蹤製造了不少麻煩。數個小時的煎熬中,他們只收到寥寥幾條信息。
雖然所有信息的措辭都言簡意賅,但邁爾可以想象夏棲的焦急與愧疚。而這邊,除了消息來時有點動靜,墨遷一直一動不動,彷彿真站成了一塊金剛石。
滾滾啊,你到底在哪裡?
當邁爾覺得自己也要石化了的時候,最重要的消息終於到來:靡季。
「我讓軍艦馬上轉向,同時聯繫靡季警方,用最快速度找到滾滾。」靡季與博格星相距遙遠,離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還近些,邁爾這樣的安排算是最合適的了。
「軍艦繼續前往博格星,你返回基地協助夏棲他們處理後續事宜,靡季我親自去。」墨遷說完抬腳就往艙門走去。現在恐怕沒有哪一艘普通軍艦趕得上他的速度。
邁爾沒有多想,畢竟將軍艦開上一個商業衛星影響不太好,他馬上道:「我給你拿輕甲。」
墨遷的腳步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然後又連貫起來。差一點,他就這樣直接進入太空中了。
和軍裝一樣,這支軍隊的輕甲也是純黑色的。太空戰爭,除了各種型號的軍艦外,有時也需要更為機動靈活的單兵作戰,更別說多種多樣的太空作業任務了,輕甲因此應運而生。它比古早的太空服輕便數倍,不僅能隔離宇宙輻射,還帶有動力、武器、工具裝置,能讓人在太空中輕鬆完成各種動作。對其他人來說,輕甲的生命維持裝置仍有一定的時間限制,但同樣的時間放在墨遷身上,他已經能做太多太多的事情。
輕甲上身,將人類軀體的柔軟全數掩去,當頭罩的最後一絲縫隙消失,一條新消息像是卡著時間到來。那是一張來自網路的照片,中心是一個被一圈兔子圍在當中的奇怪生物,背景是靡季航站樓旅客大廳。
當邁爾驚呼「那不是滾滾嗎?」,墨遷已經消失在原地。
儘管已經提醒自己要剋制,墨遷還是一瞬間就到達靡季附近,照片中小傢伙明顯飽受折磨的樣子還印在他眼底,讓他眼中的一切都覆著一層寒冰。控制住心底的衝動,他改換身形,用真正的「快速行進」向航站樓奔去。
航站樓的建築和各種民用型防衛設施對軍中神兵起不到絲毫阻攔作用,如入無人之境,墨遷從敞開的寬闊窗口直入旅客大廳,一眼就看到了他一手養大的糰子凄然無助地掛在天花板下的樹杈上。
與此同時,眼淚汪汪的熊茂也看到了突然出現的「神祇」。沒有聽到身下人們的驚呼,他看著那個身影逆著光,踏著空氣,從眾人頭頂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像救贖的化身。
雖然他眼中只有渾身上下被陌生黑甲包裹的天降凶神,但精神已經有些恍惚的熊茂認定那就是自己的養育者,是被自己心底的呼喚召喚出來的墨遷。
直到鼻頭感受到黑甲冷冽的氣息,直到頭頂傳來輕輕的撫摸,他才陡然意識到,真的是家長來了!
眼淚從涓涓細流變成決堤山洪,堵住嘴巴的膠帶和布團被取走,熊茂從一時無法合攏的嘴中發出含糊的「嗯嗚」聲,接著就被輕輕抱進了一個冰冷的懷裡。
航站樓的負責人已經趕來,接著是整個靡季的。不同於普通旅客的驚異和議論紛紛,他們一看到那身黑甲就覺得腿有些發軟。雖然不知道來人具體是誰,但肯定是位身份不低的軍官,他在這種時候以這種姿態出現在這裡,不管是什麼原因,他們都有一種禍已臨頭的恐懼感。
沒有讓他們等太久,黑甲軍官很快抱著那個不明生物降到地面,大步往航站樓的醫務處走去。沒敢說一句話,負責人們微彎著腰,吃力地半跑著跟上去,同時用光腦通知醫務處人員迅速做好準備。
此時,所有航班已被叫停,接到命令的警員將整個航站樓包圍起來,進行地毯式搜索。但最終,除了一些無法提供有價值信息的經歷者和數段監控視頻,警員們只找到一具頸椎斷裂的護衛者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