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谷主也逼婚
「花草扶疏,飛禽走獸……天地之間,凡物皆有情。」
「花蝶蟲魚,飛禽鳥獸——六界之中,唯人無情。」
雲清嵐輕輕一笑,「人心複雜,可棄親子,拋愛侶,烹父母而苟活偷生,奉生女而進官加爵,無所不用其極。」
「人無情,而谷主卻有情。」
遲墨淡淡道。
她輕輕地側過臉,發間的桃花瓣順著她疏冷的眉眼滑落。
聽到她的回答,雲清嵐忍不住笑了起來,眼中卻沒有分毫笑意,猶如惡意的嘲諷,「遲姑娘高估我了。」
「不。」遲墨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是谷主低估了自己。」
她既沒有因雲清嵐唇邊冰冷的笑意而有所動容,也沒有因為聽到他的話語而有半分的慌張。
將自己囚困在過去的一身青衣的女子只靜靜地站在那裡,聲音印著晶瑩剔透的淡漠,「若是無情無感,又何必為他人的歡喜而歡喜,為他人的痛苦而痛苦,感同身受,心有不甘?」
她如是問道,「谷主究竟是真的剝蝕了一個人與生俱來的七情六慾,還是因過去的記憶太過痛苦強迫自己去遺忘了所有的感覺?」
但凡是人,都是有感情的。
畢竟從人體的身理構造來說,只存在缺乏痛覺和其他神經的人,但卻還未聽說情感盡喪之人。
雲清嵐這種狀況倒是很像心理問題。
因為太過痛苦所以在內心告訴自己說一定要遺忘,久而久之,人的思維區域就會產生一個錯誤認知——就彷彿你好像真正是已經失去了這一部分感情了。
但事實上,與其說是失去,倒不如說是遺忘來得更恰當。
遲墨雖不甚了解雲清嵐的曾經,但是她卻敢肯定他的過去絕對不如旁人想的那般光鮮亮麗。
她輕輕地抬起眼眸,幽眇的天光越過山巒印入她的眸底,如星沉大海一般,融在她目光的最深處。
雲清嵐默默地看著她。
一時間,氣氛因他的沉默而有些凝固。
就在遲墨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卻突然笑了。
這並非是禮節性的只是將唇角的弧度揚起的笑容,而是真真正正的帶上了笑意的。
他伸出手,再度握住了她的手腕。
然而比起前一次,雲清嵐這一次卻站的與她格外的近。
因格外專註而略顯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的眼神明亮透徹,又因為她站在他眼神與陽光覆蓋的下方,遽然之間彷彿覺得他虹膜之上暈開了一絲繾綣的溫柔,淡而淺。
「遲姑娘,或許你說的不錯。」
雲清嵐握著她的手,手指握得有些用力,彷彿是第一次認識到,這除了是一個醫者的手之外,更是一個姑娘的手。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甚者,連草木都有情。」
見她的表情仍是淡淡的,雲清嵐輕笑了一聲,而後繼續道,「遲姑娘替我解開疑惑,在下自然也是要相報敬以綿薄之力。」
聽到這裡,遲墨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語氣仍舊平淡,「你有什麼法子?」
雲清嵐微微一笑,「既然遲姑娘不願與安之那麼成婚,那麼與我成親便是了。我與安之素來交好,感情甚篤。想必,若是我開口,他定然也是要給我一個面子的。」
「……我拒絕。」
雲清嵐像是早已預料到了她的回答,「那不如這樣好了。」
站在她面前的青年徐徐若松竹之態,姣姣如玉樹臨風。
他輕輕的笑著,身上帶著蘭花的煙氣,「遲姑娘令我愛上你,我便阻止這場婚事。」
遲墨:「……」
「遲姑娘可是不信我?」
頓了頓,遲墨才道:「我只是想拒絕你。」
「可是你拒絕不了我。」
雲清嵐道,「誰都無法改變安之的決定。」
遲墨冷冷地看向他。
雲清嵐對著遲墨微微一笑,「自然,我的決定也是無人可改的。」
遲墨:……那你說這個有意思嗎?
他道:「遲姑娘對安之來說太過特殊了。」
「只是因為他身上的寒毒僅我一人能觸碰他罷了。」
雲清嵐似是含笑著看了她一眼,在氤氳的光靄下越發清清俊的眼眸看起來有些高深莫測,「用一種溫暖的方式去把一個囚困在黑暗中的病人喚醒,那種治癒是致命的。」
就如同將所有人都拒之千里,卻只將一個人納入懷中的——最令人悲泣的溫柔。
有時候,如果要裝出冷漠的樣子,那麼就該從始至終都不曾變動半分。
但如果在這種絕對的冰冷下卻暗藏著只對另一個人才袒露的溫柔,那麼這種溫柔會令所有人都心生嫉妒。
蘇華裳對於遲墨,不僅是雙手僅能觸碰的溫度,更是一種心生艷羨的嚮往——也許,就連蘇華裳自己都不曾知曉,他其實是在苛求那份本該獨屬封丞逸的獨一無二的溫柔。
他的話像是意有所指。
遲墨想了想,卻發現自己只能聽明白表層的意思。
又或者這句話本身就只是這麼一個單純的意思。
遲墨不太明白,卻也無所謂。
她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毫無波瀾,「但若是這種溫暖並非是唯一的,也就不會再致命了吧。」
雲清嵐即在同時便明了她的意思,「遲姑娘可是想為安之解毒?」
遲墨點頭。
於是他又問,「遲姑娘是否準備將你的百毒丹讓安之服下?」
遲墨遲疑了片刻,最終搖了搖頭,「想必你當日向我討要百毒丹定是用以蘇盟主。而若非百毒丹對蘇盟主無用,想他今天也絕不會因我能觸碰於他而歡喜難以自戒。」
雲清嵐誇讚道:「遲姑娘冰雪聰明。」
而後他一頓,這才又繼續道,「遲姑娘如此聰慧,想必也定然是同意了我方才的提議吧。」
遲墨:……你能別總糾結著這個話題嗎?
雲清嵐微微一笑,表示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