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選擇

8.選擇

?溫氏的主宅,自從上一任主人哭哭啼啼的離家出走之後,使用權就歸溫文所有。但他極少回來,只派駐了兩名助理,維持著房屋基本的運轉。

而此刻,應急燈被全部打開,前廳的電鈴急促的響著,助理踩著滿地的文件,狂奔到電話旁,誠惶誠恐的道:「刑總……實在抱歉,溫先生吩咐過,不許我們去打擾……」

他才說了一半,電話那端,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鄭意。」

助理停下話,半晌才回過神:「溫先生?」

他顯然很是驚訝:「您辦好事情了嗎。」

「……」

同伴踢了鄭意一腳,他連忙道:「抱歉,我多嘴了!」

助理們並不知道溫文到底要做什麼,不過這一個月來,他頻繁關注女性向的話題,身上隨身攜帶戀愛指南,並聘請了多名感情專家,還空運了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再蠢也能猜到一二。

只是讀了這麼多書的溫文卻選擇了最難以理解的方式,大概他人品有問題。

鄭意不再多嘴,屏息等待著,溫文卻遲遲沒有說話。

電話那段,溫文穿著內褲,站在滿地狼藉的客廳里,他的手機被蘇禾摔碎了,不過別墅里藏有應急的通訊專線,直通溫氏主宅。

他的腳下是油水的混合物,沒過了他的腳背,電閘被暴力破壞,暫時無法修復,溫文打開了落地窗,月光溫柔的灑落在客廳之中,風中飄著零星的蟲鳴。

溫文向來以冷漠著稱,熟悉他的人,例如關樂,總是嘲笑他,活得像一台機器,毫無樂趣可言。

而現在,他站在黑暗的客廳之中,唯有月光與風相伴,神情卻有一絲茫然。

他手中握著一塊手錶,溫文摩挲著由昂貴鑽石打造的鏡面,低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將手握起:「鄭意,這段時間生了什麼事。」

「咳……不久之前,刑先生打來電話,想要見您。」

「刑時?」

「是的,他向我們索要人手,最不濟也要能調來幾架無人機。」鄭意說道:「但他並沒有說明是為了什麼,您聯絡不上,我無法擅自做主,請問現在要給刑先生回復嗎?」

「不必了。」

「但這樣會不會得罪……」

「先這樣吧,」溫文截斷了他的話:「刑時如果有意見,我會親自去向祖父解釋。」

他掛斷了電話,光著腳向露台走去,做工精美的玩偶、寶石雕琢的花朵,各種討女孩子歡心的小玩意,全都浸泡在水中,溫文避開了它們,最終他在落地窗前站定,看著窗外那滿院的薔薇。

從世界各地找來的、192種薔薇屬植物,在月光下盛放著。這庭院之中,幾乎將所有的薔薇品種囊括在內,包括異常珍惜的天然藍色玫瑰。

她離開時,是否為其中一朵駐足過呢?

溫文想得出神,一聲呼喚傳來:「溫文。」

關樂一瘸一拐的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他環顧四周,似乎是沒想到樓下的情形更加糟糕,居然吃驚的站在了樓梯上。

「這是怎麼回事。」

溫文沒有理睬他,漠然的轉開了視線。

過了片刻,關樂總算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慮,他嘖了一聲,抬腳踏入污水之中,淌著水走到了溫文身邊。

「你什麼時候醒的。」

「比你早。」

關樂抿著唇,腦子裡亂糟糟的:「幾點了?」

「四點半。」溫文回答:「天要亮了。」

「我居然昏了這麼久……」關樂撫上額頭:「嘶,真疼。」

他又等了一會,見溫文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也不去穿衣服,就套著條風騷的黑絲內褲,站在風中,跟個傻子似的。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就這樣站著?我們是不是要好好談談?」

「談什麼?」

「溫文,我跟你說,你把我迷昏了丟在車庫裡,我還記著呢。」關樂伸出一根手指:「這是為了什麼?因為一個……」

他還沒來得及說出正題,便見一個拳頭迎面而來,一拳搗在他眼睛上。

溫文神情平靜,迅而精準的毆打了關樂一拳,一擊得手不再留情,繼續襲擊他的鼻子。充分揮在健身房鍛鍊出來的好肌肉,把關樂直接打懵了。

「你有病啊,打我幹嘛。」

關樂莫名其妙,一摸鼻子果然滿手是血。他大喊一聲,也朝溫文撲去,兩人抱成一團,在油水混合物里翻滾著互相廝打。

溫文語氣平靜:「你額頭和嘴角都破裂了,一定是被她打的,既然她打了你。你必然冒犯了她。我要代替她教訓你。」

「你個辣雞,還有臉講我,你綁架了人家,還玩s-m,把人家手都燙傷了,我特么要教訓你才對。」

溫文睜大了眼睛,顯然很是吃驚:「她的手?」

關樂趁機騎在他身上,劈頭蓋臉的一頓好打:「你裝什麼無辜,你衣服都脫了!」

「我只是要帶她去洗澡,我怎麼會傷害她。」

「呸。」

溫文一腳將關樂踹開,從油水裡踉蹌著起身:「不行,我得去找她。」

關樂一聽,也顧不上教訓溫文了:「你告訴我她的資料,我來,你滾開,別嚇著了人家。」

卻見溫文猛然回頭,目光銳利如刀。

關樂心中竟然一顫。

在他們這群二代之中,溫文的地位十分特殊。他與普通的富家弟子不同,因為他那雙人盡皆知的父母,溫文是被他的祖父,溫氏的掌權者,親自撫養長大。

關樂還跟小夥伴們逐雞追狗的時候,溫文就已經頻繁參與商業酒會,參與一個個企劃的簽訂。

簡單來說,在地位上,溫文與關樂的父輩們平起平坐。

關樂已經很久沒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眼神了,早些時候溫文鋒芒畢露,最近幾年,卻有意無意的收斂了氣勢,用一張沒表情的臉藏起心中的刀鋒。

「你看我幹什麼,」關樂不甚樂意的道:「我說錯了嗎?」

「關樂,你不配接觸她。」

溫文冷冷的盯著他,那眼神猶如刀,吐出兩個字:「骯髒。」

關樂睜大眼睛,他露出一種似氣又似羞惱的神情:「你說什麼!」

他伸出手,想要揪住溫文的衣領,但因為溫文光著身體,反而沒奈何,只能憤怒的握緊了拳頭:「你說我臟?」

「呸,我可愛乾淨了,每天都洗澡!」

「你去年跟一個一線影星交往過密,同時還周旋於好幾個姑娘之中。前年力捧一名新人,雙雙出入酒會。」

「你聽那些小報胡說!」

「不管如何,我是不會同意你跟她來往的。」

關樂這下是真吃驚了,他瞪著溫文,見他一臉的篤定,顯然是沒得商量,頓時氣得笑了起來:「溫文,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把自己當那姑娘的監護者嗎?還不同我們來往,呸啊。溫先生你吃藥了嗎。」

卻見溫文微微皺眉:「當然如此,她以後都會由我來照顧。」

關樂忍不住倒退幾步,他算是看出來了,溫文來真的!他居然想當人家的,監護人?

什麼鬼啊!

他就說嘛,依溫文那情商,怎麼會突然就進化跳入「強取豪奪」的層面……

原來,情商還是沒進化,竟然能岔這麼遠……

「要完……」關樂搖搖頭:「真沒吃藥。」

關樂突然一陣竊喜,他定了定神,裝作不在意的說道:「溫文,你是真誤會了,我可是很潔身自好……」

關樂說的是實話,他周旋女人堆不假,但是從來不亂搞男女關係。

「名聲太差。」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關樂迅岔開話題:「我也是好心,我手裡也有些能量,我們一起找,不是能快點嘛,她的手真被燙傷了,你信我。」

溫文卻不回答,他垂下眼眸,短短時間裡,竟然籠罩了一層鬱郁之色。

關樂卻沒注意,他懷著「情敵是個傻子」的喜悅心情,輕快的問道:「你就告訴我吧,那女孩叫什麼名字?她……」

「我不知道。」

關樂的話頓時就卡在了喉嚨里:「你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你不是蹲了好長時間嗎?」

「我沒查出來。」

「這都查不出來?」關樂更加吃驚了:「你家養的那些人幹什麼吃的,都是廢物嗎?」

溫文卻閉口不言。

「喂,你別不說話,你就沒問問她?」

「……」

良久,溫文才輕聲道:「那不重要。」

他低聲的喃喃自語:「……一切都不重要的。」

「怎麼會不重要,你是不是傻啊,連名字都不問人家?」

卻見溫文輕輕的瞥了他一眼,壓根就不理睬他,踩著油水,朝屋內走去。

「你幹嘛去?」

「去等她。」

溫文停下腳步,眸中輝光閃爍:「……她會回去的。無論她去到哪裡。」

——都一定會回到那個巷子的小屋裡。

夏天的白晝總是來得很快,不過剛剛接近五點,天空便泛起一點白芒。

刑時靠在座椅上,跟司氏撕扯了半夜,就算是他,也感覺到了一絲疲憊,但他卻還不能鬆懈。

半晌,依然是那溫和的女聲,甜美的道:「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

「嘖,」刑時手撕人肉的心都有了:「溫氏的小子,太不靠譜了。」

紀笑側過身來:「還是聯絡不上溫先生嗎?」

「什麼溫先生,嘴上沒毛的小崽子。」

「他已經掌握了溫氏大部分的權利,很快就會正式繼承溫氏名下所有的產業。」紀笑搖搖頭:「既然林先生沒事,我們跟溫氏的合作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關鍵時刻這樣不靠譜的盟友?」

「別著急,」紀笑卻道:「我們的醫生已經診斷過了,林先生的狀況很好。」

醫生的原話是:好得不可思議,簡直是個奇迹。

紀笑回想起林玉說過的話,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後方。

擋板阻隔,雖然隔絕了聲音,卻並不妨礙紀笑看清後排的情景。

詭異的情景。

林玉坐在右側,他的雙腿簡單的處理過,如今被固定著,不能隨意移動,於是他便側過身體。從紀笑的角度,笑渦浮現在他的臉上,凝成淺淺的愉悅。

而車輛的左側,坐著……司珀。

少年倚靠著座椅,胸口衣襟打開,傷口被處理過了,他微微側著頭,平靜的看著身側,堪稱心平氣和的與林玉同處一車。

在他們中間,則是,蘇禾。

蘇禾:「……」

自從融合了神格之後,蘇禾的人生就陷入了莫名的悲喜劇之中,她已經很習慣受傷或者遭遇種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例如此刻,她端坐在林玉與司珀中間,神情淡淡的。堪稱鎮定。一點也不為這狹窄車廂里詭異的氣氛動容。

紀笑看向她時,目光里便多了一分讚歎,當然,他平常也並不是這樣和藹可親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何,他就是覺得,看這個姑娘很順眼,很舒服。

他不知不覺就看得入神,連帶著司珀也沒那麼討人厭了。

轎車減震能力過硬,這一路行來,車廂里安靜如能聽落針。誰也沒有說話。

「請問。」

眾人精神一振,林玉率先開口,他溫柔的問道:「怎麼了嗎?」

蘇禾抬起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能告訴我嗎?」

林玉還沒回答,卻聽刑時的聲音響起,他抽掉了一塊擋板:「你別擔心。」

刑時偏著頭,將臉貼在那條縫隙上,那張常年凶神惡煞的臉,此刻看起來,就像一條眯著眼睛的大型犬:「跟我們去治傷吧,保證恢復如初。」

他頓了頓,又說道:「你也別總急著回家……你幫了林先生,會有好事情等著你的。」

接著,他便看到,那名少女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非常淺的笑容,輕聲說:「謝謝。」

她不笑的時候,只是坐在那裡,就彷彿匯聚了天下間至美之色。一旦笑起來,整張面容便越靈動,刑時突然感覺耳中嗡鳴一聲,接著便是一陣暈眩,他微長著嘴,卻覺得難以呼吸。

「不、不……不用謝。」

紀笑不得不拽了同伴一把:「刑時。」

刑時驟然清醒過來,他膚色黝黑,此刻卻覺得耳尖都有些燙,連忙說了一句:「打擾了。」

便匆忙放下了擋板。

車廂中又恢復了安靜。蘇禾一夜沒有合眼,卻並不顯得疲憊,她垂著眼眸,凝視著自己的手。

接下司珀來勢洶洶那一箭的手。

她手上的傷經過了簡單的處理,還用了冷凍止痛法,昂貴的藥劑噴洒在紗布上,包裹著她的手掌,穩定著她傷口周圍的神經,力求不傷害她皮膚的同時,最大限度的減輕她的疼痛。

蘇禾是一點也不想跟這群人糾纏不清,只是卻那樣巧,她毫無技巧的將箭頭硬生生拔了出來。

然後,留下了三個倒刺,斷在了肉里……

「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蘇禾側過頭,林玉將手搭在膝蓋上,正傾身看著她。天光微明,映照在他的臉龐上,形成了朦朧的光影。蘇禾只能看到他那形狀優美的唇開合著,纖長的眼睫猶如蝶翼,輕輕的眨動。

擦掉臉上的血之後,林玉的相貌好得出奇,他身量很高,但卻並不顯得粗壯,即便是坐在那裡,也自有一股纖裊的氣質。當得起一句蜂腰猿背、鶴勢螂形。

「沒什麼。」

林玉被塞了一句敷衍之詞,也不見他沮喪,他保持著微笑,溫柔的詢問著:「手還好嗎,疼得厲害嗎?」

「不疼。」

林玉點點頭:「也許是神經已經麻木了。」

他又輕聲道:「……你不用擔心,我一定讓你恢復如初,不留下一點傷痕。」

蘇禾覺得他應該先擔心一下他的腿。

司珀輕輕的嗤笑了一聲。

林玉神情不變,繼續說道:「這種情況雖然少見,不過幸好你傷口的部位並非要害,動個小手術就好。」

他微笑著,雖然蘇禾根本沒有回答,林玉卻一點也沒被拂了好意的尷尬,繼續絮絮叨叨:「雖然已經問過,但……還是希望你能改變主意,至少告訴我名字。」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報答你。讓我為你做點什麼吧。」

「我雖然不常在國內活動,但所幸認識一些朋友,對了,你喜歡旅遊嗎?要不要去澳洲玩呢?」

「澳洲有很多可愛的野生動物,你喜歡樹袋熊嗎?那些小傢伙們,非常可愛,還有袋鼠……一蹦一跳的,還有天鵝……」

啰里啰嗦,說個不停。

蘇禾:「……」

真沒見過這樣能說的!

林玉滔滔不絕的講訴之中,司珀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他的手形修長,肌膚白玉一般,但與一旁另一隻手相比,卻粗糙得不能入眼。

那是蘇禾的手。

「你不願意告訴我名字。」他突然說道,聲音清冷如冰雪:「你覺得我們,很煩。」

林玉的話一頓,司珀轉過頭,直視著蘇禾:「我說得對嗎。」

「怎麼會,」蘇禾又露出一個微笑:「只是我並不擅長與人交往,脾氣有些古怪,請原諒。」

「別在意……」林玉連忙說道。

司珀卻也彎起唇角,展開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哦?那麼,就回答我。」

「你叫什麼?」他質問著:「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少年抬起手,撥開了自己的衣領,展露出一小片胸膛,他光潔的胸膛上,接近心臟的位置,一個不規則的傷口,只用一層薄薄的紗布貼著,一絲血跡滲出。卻呈現嫣紅的色澤。

司珀按壓著傷口,微微皺著眉,卻還是冰冷的微笑著:「你弄傷了我,你還記得嗎?」

蘇禾:「……」

司珀輕哼一聲:「你敢否認?」

「司珀,你夠了。住口。」

「閉嘴,林玉,你有資格命令我嗎。」

蘇禾還沒來得及開口,便感到車輛驟然一止。

車停了。

蘇禾有些意外——已經到了嗎?

她朝窗外望去,卻沒看到醫院,遠處一棟掩映在花木之中的城堡式別墅卻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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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女神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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