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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工廠里立刻靜默了下來,四周原本因為青年走出來而重新啟動的機械再一次停了下來,褚書墨抬起頭,對上少年有些深不可測,又彷彿帶著點異樣情緒的目光。
果然。
褚書墨目光閃了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垂在腿側的手碰了碰放在腿側的項鏈,然後在賽文和虞淵的目光注視下,毫不扭捏的默默地點了點頭,「是我。」
賽文聽見這句話時,那張皮包骨的臉上似乎飛快的閃過了一抹複雜的情緒,然而還沒等他那個替聲器再發出什麼聲音,一直站在褚書墨身側的虞淵突然問道,「地下室?」
虞淵似乎並沒有對賽文質問褚書墨有關魂術的事情太驚愕,哪怕褚書墨坦蕩蕩的承認了,他似乎也沒有繼續去追究,就好像什麼都知道了一樣,根本沒有在這方面多停留。
和褚書墨有些稚嫩的聲音,以及少年那種機械音不一樣,虞淵的聲音很深沉,那種別樣的深沉,不管場面變成什麼樣,都能在一瞬間把人們的目光吸引過來。
現在也是這樣,他開口說話之後,旁邊兩個人立刻就看了過來。
對上賽文的眼神,虞淵接著道,「你為什麼會知道地下室的事?」
他的問題問的並不奇怪,賽文因為身份原因,以及身體的特殊情況,並不適合離開首都,長途跋涉前往那麼遙遠的安德魯斯就更不可能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賽文是科技方面的人才,在魂石這方面,因為先天的原因,所以並不強悍,完全沒有被特殊邀請過去的理由。
而那天地下室的事情,身為主要負責人的瑪卡大師已經在最快的時間內封鎖了消息,那次之後李博士那邊也沒有再出現任何和褚書墨有關的目的性行動,甚至虞淵為了拿到注入褚書墨身體里的藥水的資料,除了雇傭了一大堆相關的專家進行研究之外,也有私下主動和李博士進行交涉。
但對方對他的舉動全然沒有回應,甚至連威脅的意思都沒有。
很多次之後,都是這樣,這恐怕只能說明兩點。
第一,他自己也不清楚會出現褚書墨這樣的情況,第二,那一次大概是私自行動。
不然以布朗尼特的勢力,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褚書墨那麼個小個子帶著娃娃兩個人跑出來才對。
那麼,李博士的私自行動,為什麼賽文會知道?而且似乎還非常清楚那天在地下室里發生了什麼?最重要的是,連李博士都不清楚的副作用,為什麼賽文卻知道?而且不但知道,似乎還認出了褚書墨?
虞淵的問題讓賽文沉默了下來,他盯著對方看了好半天,都沒有出聲回答。
這樣的沉默讓虞淵忍不住皺了皺眉,正要繼續說點什麼的時候,一旁的褚書墨卻突然開口了。
「因為那個地下室,原本是屬於學院的吧?」清脆的聲音在工廠里響起,褚書墨的目光不急不緩的對上了賽文,然後突然挑了挑眉,道,「哦,不對,應該說,那裡所有的地下空間,原本都是屬於學院的?」
褚書墨說出這句話時,賽文的目光稍微動了動,虞淵也看了過來,先是皺著眉頭,彷彿有些不解,可反覆回味褚書墨這麼一句話好半天之後,似乎又想通了什麼。
褚書墨沒在看他,對著青年的目光,接著道,「安德魯斯整個建築設計風格,看上去非常奇特,凌亂,恐怕正常人都這麼想,他的主心建築和周圍的建築比起來,有點太小,太矮了。而層次不齊的建造起來,看上去一點美感都沒有,反而多帶了幾分詭異,也正是因為這幾分詭異,讓安德魯斯成為了對諾爾族而言,所有考試場地裡面最為莊嚴的一個。」
「不過,安德魯斯這麼建造,根本就不是為了什麼詭異美感,而是在建造這些建築物之前,他的地下,就已經開發了一個非常大的地下空間,而基地的建築方式和順序,都是根據那個地下室來做的。」
「為的不是成為什麼最莊嚴的考試基地,而是繼續維持,保證不打壞原本的魂術陣吧。」
魂術陣三個字出來了之後,賽文的身體都抖動了一下。
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說到了點子上,褚書墨吸了口氣,為自己接下來的猜測有些隱隱的不安,繼續道,「那是一種鎮壓型的魂術陣,在陣法裡面並不算太特殊,目的是通過陣法,來壓住一些超乎環境承受力的事情。」
這種魂術陣,以前在太玄非常常見,那個時候的人們身上的法寶很多,沒有亞特這麼先進的儲存工具,很多時候都會埋在山洞裡,但是有一些有靈性的寶物,是會有自己的靈氣的,各種各樣的寶物都放在一起,靈氣就容易相衝,一旦相衝,周圍的山體就會產生共鳴,之後小到山震,大到滾石甚至是塌山,以前在太玄都是發生過的。
而這種魂術陣,就是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
如果說在太玄時寶物的話,那麼在魂力極其薄弱的亞特,寶物是不太可能存在的,而能夠讓人用出這樣的魂術陣的,恐怕就只有魂力了。
褚書墨當時就是這麼推斷的,所以他理所當然的以為,是考試場地里的魂石太多,還為太玄竟然還有人懂得魂術陣而詫異了一番。
可他一輪考試下來,再仔細琢磨,卻發現,其實不是那麼回事的。
「安德魯斯里的魂石固然多,但真正強悍的,只有幾塊天級石頭,」摸著口袋裡的項鏈,想著項鏈上的那個魂術,褚書墨目光閃了閃,面對著賽文,對自己的鋒芒毫不遮掩,「積少成多的理論也不成立,因為其實魂石存在的根本意義,本來就是把魂力封印在其中。」
沒錯,魂石本身就是封存魂力的一種東西,這才會使得已經無法承受太多魂力的亞特不被打破平衡,而安德魯斯雖然出的題目比較詭異,但拿出來的考試石頭,除了幾塊天級,並沒有多讓學生吃驚,也就是說,這些考試基地給的石頭,恐怕都是差不多的。
所謂差不多,就是不會對環境造成什麼差異。
那麼,又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去做一個魂術陣在下面呢?
「我想,這些應該和學院有關係吧?」除了安德魯斯,老校長是他見過的,第三個懂魂術的人。
第二個,是李博士的父親,當年給虞淵做割魂儀式的伯爵大人。
李博士為什麼會那麼厭惡諾爾族?為什麼布朗尼特會冒這麼大的危險,在選舉前夕,做出這樣很有可能功虧一簣的舉措?
憔悴的老校長,堅持要跟瑪卡大師走的娃娃,以及神秘消失的諾爾族們---沒錯,爆炸中消失的諾爾族們。
假設這一切真的是準備好的話,那麼爆炸場地上的那些假屍體,恐怕也是老校長從更早更早以前,就開始做準備了的。
甚至很有可能,早過布朗尼特開始布置魂石機開始。
「我之前一直覺得,李博士是個對諾爾族單純厭惡的心理變態,而布朗尼特,則是為了自己的身世,瘋狂的想把諾爾族推下懸崖的黑手,但是很奇怪。」褚書墨說到這,頓了頓,「他們從見面,達成共識,合作,再到開展行動,整個過程,實在是太快太快了。」
「布朗尼特分明可以等他坐上王位,擁有更高的權利,勢力之後,再開始做這件事情,現在就好好的保持好他皇子殿下的名譽即可,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情呢?」
「比起想讓當年幾乎沒有人知道的舊事徹底塵封,我倒是覺得,他好像是在害怕什麼一樣。」
褚書墨說到這裡的時候,虞淵的目光微微一動。
「所以我猜,有這麼一件事情,在很早以前開始,就已經在地下暗中進行了,老校長恐怕是最早的知情人,正是因為他知情,現在才會這麼快的部署好一切,他在知道那件事情開始,恐怕就已經在準備這一天了吧?」
褚書墨話還沒有說完。
一直以來,魂獸族和諾爾族之間的關係,確實是非常的矛盾,上百年的積壓全部都在兩個種族的心裡,一分一毫都沒有抹去過。
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也依舊在亞特生存了這麼久。
儘管方式非常的殘暴,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魂獸族,是無法離開諾爾族的。
布朗尼特很顯然深深的明白這一點,那麼他為什麼會敢先在「與會」人員,也就是那群位高權重的人身上動手呢?
這恐怕不光是借了他們對諾爾族的芥蒂之心了,畢竟這種心理,隨時都有可能消失,布朗尼特是個很敏感的人,他擅長隱藏自己的身世,並且能夠擁有這樣多的勢力和支持,就說明他不傻。
那麼,他還敢這樣一個人對著這麼多權貴做這樣的事,恐怕手裡還握著一張底牌。
不是什麼心理,也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是真正存在過的,讓校長早早地就開始準備這場爆炸,甚至連接班人都選好了的東西。
「和安德魯斯魂術陣,真正想掩藏的東西有關係吧?」褚書墨看著賽文,一字一句道。
假設把能夠看到,卻不能使用魂術,代入當年的人族的話,那麼,會魂術的,也是諾爾族,這點沒錯,迄今為止,除了那個已經死了的伯爵以外,另外兩個有魂術的地方,都和諾爾族有關係。那麼那個魂術陣如果真的是諾爾族設的話,下面究竟藏了什麼東西呢?
「是研究。」出乎意料的,這一次的賽文似乎沒有多猶豫,他看著褚書墨的目光甚至帶了幾分不知什麼時候渲染上去的欣賞。
被他突然打斷思緒的褚書墨一愣,下意識的問了出來,「什麼研究?」
「你應該知道的。」
對話非常流利。
「我知道?」褚書墨皺起了眉頭,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會---
電光石火的一剎那,褚書墨彷彿明白了什麼,他看著賽文的目光一點點變大,垂在腿側的雙手也忍不住緊緊的握了起來。
就在他為自己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震驚到的同時,遠遠的賽文再一次開口了。
「它不是已經---」
「在你身體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