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三章
日子又過了五天。
離李翃出征已經過去了大半多個月,近日前方有戰報傳來,祁軍已經到達祁趙邊境,安寨紮營,等待後派的幾批援軍到來。
唐澤處在深宮,對於這種消息,聽到的不過是隻字片語,誰讓後宮不許干政呢?
出乎意料的是,隔了半天,一個侍衛竟然給他送來了一封信,說是皇上吩咐專門給他的。
唐澤一臉期待地接過打開,心裡正好奇李翃會寫什麼東西給自己,結果就看到偌大的信紙上只整整齊齊地寫了兩個字,勿念。
唐澤嘴角抽了抽,把信紙摺疊好塞回信封里,心裡吐槽,切,誰念你了,大老遠的讓人送過來就給老子兩個字,也太吝嗇了吧……
這天,唐澤剛把包子哄睡讓乳母抱了下去,一個小宮女就緊張兮兮地跑了進來。
「皇後娘娘,不好了,孔貴嬪方才忽然暈倒,現在躺在寢殿內不省人事!」
「怎麼回事?宣太醫了嗎?」
「宣了,奴婢也不清楚,孔貴嬪和蘇寶林她們正好好說著話,就忽然暈倒了……」
唐澤深深一皺眉,立刻站起身來走出殿外。
這個月他見孔思思臉色愈發的不好,本想讓太醫給她仔細瞧瞧,可孔思思卻說已經請太醫開了安神葯,想來只是勞累並無大礙,他也就沒上心了,怎麼現在就暈厥了?
唐澤帶著張嬤嬤來到孔思思住著的偏殿。
除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孔思思,蘇沐之和孫嘉柔也在殿內,此時見唐澤來了,兩人紛紛心中安定下來,上前行了行禮。
「娘娘,方才嬪妾和蘇寶林正和孔貴嬪商談這個月的各宮開支,誰知說著說著,孔貴嬪忽然從椅子上跌落下去,嚇了嬪妾們一跳,將她扶起來時才發現臉色慘白,嘴唇都有點青紫了。」孫嘉柔說。
唐澤看了一眼孔思思,她此刻臉色已經好多了,不過還是緊閉眼睛毫無意識。
「你們兩個到外殿來,將情況與本宮細說。」唐澤覺得孔思思這一病很是奇怪,看她氣色就並不像是普通問題,倒更像是……
唐澤抿了抿唇,他一向不喜歡以最惡毒的心思揣測人心,但有時候不得不防,孔思思這個樣子,是讓他想起了自己剛到這副軀體時的事情。
孫嘉柔和蘇沐之跟著唐澤走到外殿,又將情況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唐澤聽了,默然良久,乍一聽起來,孔思思似乎沒有被單獨下毒手的機會啊!
唐澤再次回到偏殿,太醫已經到了,正半跪在床側給孔思思診脈。
唐澤瞧著他面生,便問:「你是新來的?本宮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回皇後娘娘的話,微臣姓崔,兩個月前剛來的太醫院,一直負責給孔貴嬪和其他幾宮娘娘請脈。」
「嗯,本宮知道了。」唐澤應了聲,又打量了他幾眼。
崔太醫回了話,安靜地診斷片刻,才拱手回道:「回稟皇后,依微臣所見,孔貴嬪這是老毛病了,氣血不足,心率不齊,易犯勞累,久而久之的忽視才造成暈厥,微臣這個月已經給她開了安神葯,只要堅持使用,必不會有大礙的。」
一旁的蘇沐之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唐澤頓了頓,他對醫術不甚了解,但看孔思思這副樣子怎麼也不像是氣血不足造成的暈厥,嘴唇發紫是和心臟方面有關不錯,但也不會如此嚴重啊。
唐澤讓崔太醫退下后,又立即差人找了陳太醫過來。
陳太醫診了老半天的脈,才慢悠悠地深吸了一口氣,琢磨著說道:「皇後娘娘,孔貴嬪這脈象著實奇怪,說是生病也倒不是,微臣瞧著像是中毒,可好像又不是……」
唐澤最看不慣他這副磨磨蹭蹭的樣子,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腳,道:「你不是專攻婦科嗎?怎麼就瞧不出來了?」
「娘娘,這並不是婦科的問題啊……」陳太醫有點委屈。
「你……」唐澤還想借他撒氣,可袖子卻被人拉了拉。
「皇後娘娘,借一步說話。」蘇沐之小聲地說。
唐澤回頭看她,見她臉色小心謹慎,似乎有什麼重要之事要說,便吩咐了陳太醫繼續診脈,自己站起身隨她走到外殿。
蘇沐之稟退身邊宮人,猶豫了一小會兒,才開口說:「娘娘,嬪妾略懂醫術,方才崔太醫來之前,嬪妾給孔貴嬪診過了脈象,正如陳太醫所說著實奇怪,但嬪妾大膽猜測,定是有人給孔貴嬪下毒!」
唐澤眉頭一動,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嬪妾本來也不太確定,但方才見崔太醫神情可疑,言辭矛盾,有許多說不通之處,所以嬪妾懷疑,是不是他給孔貴嬪開的安神葯中加了什麼不該有的東西?」
唐澤聞言垂下眼睫思慮片刻,蘇沐之說的和他想的對上了,但有些地方仔細琢磨起來還是太過牽強,想了想,他問:「孔貴嬪幾個月前身子便不適,崔太醫是上個月才開的安神葯,而且是為了緩解癥狀,怎麼就懷疑他下毒,或許,是他醫術不精呢?」
「不瞞娘娘,雖然嬪妾出身並非高門,但因著家父貪戀美色,家中有二十幾房姨娘,我自小便是見過各種各樣為了爭寵而使的陰暗手段,」蘇沐之說,「娘娘有所不知,有些毒|葯並非一日可致人死命,有些毒|葯兩種混合起來才能發揮效用,嬪妾懷疑,孔貴嬪的日常飲食,或殿內熏香,或貼身所用之物,該是早早地就被人下了毒。」
唐澤聽了有一瞬的愣神,雖然蘇沐之口中說是懷疑,但語氣端的是言之鑿鑿。
這妹子……要不就是太聰明伶俐,要不就是話本子看多了吧?
雖然如此想,唐澤還是吩咐張嬤嬤:「你找幾個人盯著崔太醫,看他和後宮里誰聯繫密切,另外,派人將偏殿里的東西清查個遍,包括小廚房膳食,由誰經手,都要仔細盤問了。」
「是。」張嬤嬤領命去了。
唐澤眉毛微挑瞥了瞥蘇沐之,關於這一方面,他的知識可都是來自於宮斗劇,自然是比不過這妹子從小經歷的。
到了晚上,這一查查個遍的結果,讓唐澤對蘇沐之刮目相看了。
蘇沐之不是話本子看多了,她屬於前者,聰明伶俐。
正如她所料,孔思思殿內的熏香被人加了東西,安神葯端給陳太醫看了,裡面也加了東西。
兩種東西混合起來,用的多了便可致人死命。
唐澤看著端到眼前的兩樣東西,臉色很是不好,呵,敢在老子的地盤動老子的女人,膽子也夠肥的啊!
他立刻命人連夜就去捉拿崔太醫。
孔思思這時候也已經清醒,小臉兒蒼白的可怕,看的唐澤不禁有點心疼。
「娘娘,」孔思思捂胸輕咳了幾聲,將殿內所有宮人都遣了出去,才虛弱地拉著唐澤衣袖說道,「嬪妾懷疑下毒之人是柳惠妃。」
「為什麼懷疑她?」唐澤問。
「嬪妾沒有多餘的證據,但除了她,嬪妾想不出還有誰,一個小小太醫,嬪妾和他無冤無仇,為何害嬪妾?」
孔思思目光停滯了一會兒,她想起上輩子的時候,後宮之中她和柳平兒分庭抗禮,後來她稍佔優勢,卻在即將登上貴妃之位時突然暴斃而亡……這宮裡,除了柳平兒,還有誰能做到,還有誰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雖然這輩子情況可能略有不同,但她相信,柳平兒的心性是不會變的。
「皇後娘娘,」孔思思眼裡光芒一定,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抬起頭盯著唐澤說道,「嬪妾有一秘密相告,嬪妾知道娘娘可能不相信,當嬪妾是病糊塗了,但嬪妾一定要說!嬪妾……嬪妾活了兩輩子,許多事情心中一清二楚……」
在孔思思妹子邊咳嗦邊陸陸續續的講話中,唐澤總算是聽明白了她要告訴自己的事情。
一言罷了,唐澤心中有那麼幾分詫異,但隨即恢復過來。
就他可以是穿越的,難道別人妹子就不可以是重生的嗎?
「娘娘相信嬪妾?」孔思思見唐澤臉色很淡定,對她的佩服又加深了幾分,換做旁人恐怕只會當她胡言亂語,也就是皇後娘娘會信任自己,所以自己當初決定跟隨她,果然是一個極其明智的選擇。
「嗯,本宮自然信你的,」唐澤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說,「任何一件事物,找不到承認它的證據,也找不到否認它的證據,那本宮寧願相信它的存在。」
孔思思有點沒聽明白,但臉色還是微微動容:「皇後娘娘……」
「好了,你好生歇息著,不要胡思亂想。既然毒|葯已經找出,讓太醫開藥調養幾日便會好的,本宮先去審問一下那個崔太醫。」
「嬪妾多謝娘娘。」孔思思眼角泛出些許淚花,是啊,她活了兩輩子了,一路無人關照,都是憑自己躲過詭譎暗涌一步步爬上來的,內心強悍早已超出常人百倍。
可即便如此……她心底深處何曾不渴望被人關懷溫暖?
所以從一開始,從感受到唐澤那種出於真心的關懷,她便決定這輩子跟隨於她,替她穩固好後宮之首的位子。
唐澤出了偏殿,徑直大步走到了景仁宮正殿,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李翃出去打仗,他信誓旦旦地在對方面前保證過,會替他打理好後宮,會維持好後宮的風平浪靜,可這會兒子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他怎麼能不生氣?
小婊砸們聞訊早已趕過,嘰嘰喳喳地擠在殿內,見唐澤一臉陰沉地走進來,立刻識趣地閉上了嘴。
唐澤掃視幾眼人群,見柳平兒不在,心中對她的懷疑更加深了幾分,但也緊緊是懷疑,畢竟不能想當然地認為,誰能獲利最大誰就是兇手,這樣必會迷糊了視線,誤入歧途。
崔太醫被侍衛押解著,雙手扣在背後跪在地上,腦袋深深地埋在臂彎里不敢抬起來。
唐澤笑了笑,就憑這種貨色,簡直很好審問啊!
唐澤坐到上座,命人將崔太醫的腦袋抬起來,凌厲目光颳了他幾眼,才惡作劇般地一笑,吩咐:「來人,把孔貴嬪殿里的熏香倒入安神葯裡頭,讓崔太醫好好享用一番!」
侍衛領命,伸手就按住崔太醫的肩膀,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張開了嘴,一人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湊近,眼看著就要給他灌下去。
「皇後娘娘饒命啊!微臣全招了!全招了!」崔太醫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渾身瑟瑟發抖。
唐澤揮揮手,讓人放開了他。
「多謝皇後娘娘,多謝皇後娘娘!」崔太醫手腳並用地爬近幾步,哆哆嗦嗦地說道,「微臣受柳惠妃指使將這葯放入孔貴嬪的安神葯中,這東西也是柳惠妃給微臣的,微臣並不知這是害人性命的毒|葯,以為只是……只是令人不易懷上皇嗣罷了。」
「呵,你不知道?」唐澤冷冷一笑,就算他一早是不知情的,但後來給孔思思把脈過程中,他難道沒察覺脈象虛弱有性命之憂嗎?
至於這毒|葯,他讓陳太醫看過了,成分複雜並不是普通毒|葯,一般太醫光看這葯確實難以判斷。
所以,柳平兒一個深宮婦人是怎麼弄到的?
唐澤讓侍衛將崔太醫押下去:「給本宮帶下去好好審問,究竟收了多少的好處?」
崔太醫立刻鬼哭狼嚎地被拖下去了。
等他的喊聲聽不見了,唐澤又轉頭問張嬤嬤:「經手熏香的幾個宮人,都一一盤查過了嗎?」
「老奴按著娘娘的吩咐,帶人將她們分開審問,一個小宮女招不住拷問,鬆口承認是她往裡面放了東西,也說是柳惠妃指使的。」
唐澤默了默,既然所有證據都指向了柳平兒,那自然是要聽一聽她這個當事人是怎麼說的。
「隨本宮去瑜景宮。」唐澤站起身來,冷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