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3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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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等到謝晚春和王恆之關係緩和,被人明裡暗裡念叨了半天的吳御史總算是趕來了。

吳御史五旬有餘,鬢角微白,生得白面長須,笑容和藹,只是一雙眸子黑若點漆,猶如利劍寒芒。

謝晚春知道,此人乃是個難得厲害人物,平日里言笑自若,溫和可親,可若是真的要動真格,當真是口舌如刀,一份奏摺就能寫得犀利入骨,可見刀鋒劍影。而被吳御史彈劾的人,下場一般都不會多好,故而,朝中人暗地裡都管吳御史叫「罵神」。

吳御史一入門便摘了頭上戴著的斗笠,洒然一笑:「路上耽擱了一下,倒是有勞陸指揮使和恆之久候......」單單是聽這稱呼,便可顯出吳御史對陸平川以及王恆之的遠近親疏。吳御史不過一頓,隨即便又轉頭與陸平川道謝,「多虧了陸指揮使派來的人,要不然我這路上怕是還要耽擱更久呢。」

按理,薛縣丞這個證人既是死了,那麼陸平川就該馬上動身親自去接吳御史這皇帝欽派的巡鹽御史,保護他的安全。可陸平川無意間知道了謝晚春的事情,自然死守在這裡心心念念想要等王恆之和謝晚春吵翻和離,趁虛而入,哪裡顧得上什麼吳御史。如今聽得吳御史這般言辭,「因私費公」的陸平川卻半點也不心虛,微微一頷首,厚著臉皮道:「哪裡,本該由我親自去接大人您。只是手下這裡得了些反賊的消息,事關重大,我也不敢輕易離開,還望大人能寬恕則個。」

吳御史自是明白陸平川口中的「反賊」指的乃是齊天意,他神色微微一頓,隨即便正色應道:「此事確是重大,遲些我與指揮使再做細談。」他沉吟片刻,雷厲風行的直接開口道,「等我和恆之說完賬冊的事情,之後。」

陸平川和王恆之皆是沒有異議,於是王恆之便引了吳御史同去書房。他把薛縣丞所留的賬冊以及自己從州府各地私下調來的記錄都攤開在書桌上,耐心的等吳御史看完之後方才沉聲道:「依我所見,此事已不僅僅是江南鹽務之事,其背後所涉銀錢、關係網路更是駭人聽聞。」

吳御史手上拿著那捲賬冊,摸了摸自己的白須,緩緩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按照賬冊所記,這些銀錢大半都是匯入方全錢莊,然後再通過方全錢莊轉出去,送到那些朝臣的手裡,以作收買、賄賂之用。背後之人,手上必然有完整且真實的賬冊,也就相當於握住了那些朝臣的把柄。倘若再有幾年,那背後之人心懷不軌,一朝發力,恐怕......」

吳御史一邊說著話一邊重重的在案上敲了一下,面上的皺紋緊緊的綳著,含著無數引而不發的情緒:「只是,方全錢莊乃是胡家名下,真要是往裡頭查必是避不開胡家和胡三通。要知道,胡三通背後站著三尊大神,更有無數小卒,真要動他,不亞於一場大地震。」

王恆之轉身替吳御史倒了一杯茶,親自遞了過去,緩緩道:「所以,我們該把這賬本送到內閣,叫首輔大人先看了。」

吳御史能走到如今這個地步,自是個心眼極透的人,一點即通。他聞言不覺一笑,長指在案上扣了三下,大笑道:「很是,很是!」他接過王恆之遞來的茶碗,掀開用蓋子撇了撇茶沫,看著上浮的熱氣也不喝,只是含笑著道,「若是遞到陛下手上,以陛下性情,必然一時難絕,難免要給了背後之人『斷尾逃生』的機會。若是遞到旁的人手裡,他們估計著胡三通乃是首輔親舅,怕也不敢直言。只有送到內閣,叫首輔大人看了,這才周全。」

換了別的人,一想著胡三通乃是周雲的親舅舅,怕就要想方設法的避開周雲直接上奏皇帝。可王恆之與吳御史都深知周云為人,倒覺得此事要反其道而行。

自周雲登閣以來,素恨貪腐,不知解決了多少貪官,因他清廉正直,立身極正,別人也沒法子找他的麻煩,當高壓之下難免要生怨念。這胡三通乃是周雲的親舅舅,別的人或許要因為周雲或是蜀王有所顧忌,但周雲本人無論真心或是假意都要以身作則、端出「大義滅親」的架勢來徹查一番——否則,他又要如何令旁人信服、如何推行新政?

吳御史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可行,不由大笑著點點頭:「後生可畏啊......」他也是世家出身,與王家關係極好,算是看著王恆之長大的,自居長輩。此時看著後生晚輩猶如玉樹蘭芝,他不免更添了幾分欣慰,撫了撫長須耐心提點了一番,「你此回立了大功,我自要上報陛下,為你記上一大筆。如今戶部右侍郎的位置正空著,倘若內閣裡頭再有人再提你提一兩句,高升之期指日可待。」

這就是世家出身的好處了,官場上面哪裡都有關係和熟人,就勢幫上幾把,升遷之路便顯得格外輕鬆。

王恆之自來沉靜自持,很能端得住,聞言也不過是點了點頭,認真道:「多謝世伯提點。」

吳御史一貫提倡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士人做派,見著王恆之這般模樣反倒更覺受用,拉了他坐下又與他說了幾句家常話:「你收拾收拾,趁著這幾日就先回去吧。我來時你家二丫頭剛訂了親,乃是嚴閣老的孫子,你這時候趕回去,還能去嚴閣老哪兒坐一會兒,說一說江南的事情......」

王恆之心知,吳御史這是想要先把他從這攤子污水裡頭摘出去——吳御史乾的本就是得罪人的事情,如今又是這般的年紀,故而到也不怕得罪那些貪污之人。可王恆之正年輕,他的仕途才剛剛開始向上,自是不好沾惹太多。

王恆之心中頗為感動,不免又勸了勸茶:「我都明白,倒是叫世伯您費心了。您一路趕來怕也辛苦了,先喝茶吧?」

吳御史微微一笑,端了蓋碗喝了大半碗的茶,搖了搖頭,又和王恆之說起其他的事情來。

******

等王恆之從書房出去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候了,夕陽西下,天際的雲團彷彿燒著火,紅得出奇,遠山在這樣的霞光下也添了幾分艷色,遠遠望去:天是白的,雲是紅的,山是黑的。

王恆之看著這日落的美景,忽而覺得本還有些高興的心又不知不覺的沉了下去,不自覺的念叨起「謝晚春」這三個字。

他從未覺得這三個字有多麼的可愛又可恨,可此時念來,彷彿口中嚼著花瓣,既有花香又有苦澀。他的眉間已經輕輕的折起,薄唇亦是微微抿著。

王恆之已想了好幾天,越想越是不明白:明明,是謝晚春先湊上來的啊——闖他的書房;和他告白、相擁、親吻,她的意思應該很明白了才對。而且,那天晚上,謝晚春看上去也心動了,怎麼就忽然直接要把他的手給扯開了,拒絕他?

他都已經不計較、不揭露謝晚春換魂的事情,都已經說了那樣的話......王恆之腦中思緒一掠而過,忽而抓著了什麼,不由一凜:等等,她會不會是因為換魂的事情而忍痛拒絕?

王恆之越想越是應該是這樣,畢竟如今的謝晚春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換魂之事,她背著這麼一個不能明說的大秘密,自然不敢直接答應自己。

人總是愛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想,王恆之這般考慮著,已是把謝晚春腦補成了「因為苦衷而不敢接受愛意」的可憐姑娘,他目中不覺顯出了幾分罕見的喜色來,當下便快步往謝晚春的屋子走去——自那日兩人鬧翻,雖是不曾有半點爭吵但已然擺出冷戰的模樣,謝晚春當晚就派丫頭把自己的被褥給搬了出去,兩人正式分房睡。

王恆之顧忌著自己的自尊自然也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面上待謝晚春自然也更加冷淡了下來。故而,這還是王恆之第一回主動去謝晚春的屋子,他一邊走,一邊自我寬慰道:既是有緣為夫妻,總也要把話說開了才好。再者,女人心眼小,他為人丈夫自是要心胸開闊些,主動給對方遞給台階。謝晚春說不得正等著他開口去問呢。

這般想著,王恆之的步伐越發輕快起來,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廊下,甚至還遠遠的、猶有閑心的打量了一下那盆被謝晚春擺在窗口的玉簪花,想著:她倒是會養花。

只是,沒等王恆之前去敲門,屋子裡頭忽而急忙忙的跑出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

王恆之瞧她面善,細想了一會兒才遲疑道:「......梅香?」他一頓,開口問道,「你怎麼在這,急忙忙的做什麼?」

梅香滿面通紅,臉上寫滿了驚惶,她見著王恆之就像是見著了救命的對象一般,立馬撲了上來,眼裡淌下眼淚來,抓著王恆之的袖角說道:「不,不好了,謝夫人她不見了。」

王恆之一頓,隨即快步上前,進了那屋子,定神掃了一圈,屋裡果然空無一人。

香爐里的香餅還未燒盡,淡淡的香霧正裊裊而起;木案上擺著的茶碗上還未喝完,似乎還有些熱氣;屋裡的主人似乎只是有事出了一趟門,很快就會回來......又或者永遠也不會回來。

梅香已是哭得滿臉通紅,嗚咽著說著話:「我和夫人正說著話,不知怎的就忽然有些睏倦,似是睡過去了。一閉眼的功夫,等醒過神來,夫人已經不見了。」

王恆之似乎在聽又似乎在巡視屋內,很快便抬步到了窗邊,看了眼那盆擺在窗邊的玉簪花,用手輕輕的在盆中的土壤里探了一下,捏起一點兒顏色不一樣的灰土在鼻尖嗅了嗅。

「......是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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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鎮國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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