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期望
沈鳶與章祁說著話,窗外飄起棉絮樣的雪花。她昂首一瞧,笑眯眼道,「竟然下雪了,雪多兆豐年,是不是,太子殿下?」
促狹的話叫章祁伸手過去,直接蓋住沈鳶小巧的面龐。一團黑影忽然罩了過來,她下意識閉上眼睛,想躲卻沒能躲開。外面雖冷得厲害,但章祁手心仍是很溫暖。
一瞬收回手,章祁靜靜看著閉眼展眉而笑的沈鳶,只覺得喜歡得緊。見她想要睜眼,章祁又將手覆了上去,擋住她的視線。沈鳶眼睛眨了眨,眼睫輕掃過章祁的掌心,叫人心癢難撓。
章祁佯做不滿問道,「所以任由我在外面風霜雨雪、受寒受凍?」
沈鳶從指縫裡偷偷看章祁一眼,莫名被他故作正經的樣子逗得撲哧笑出聲。她的反應又鬧得章祁臉黑了黑,將手收了回去。
儘管知道章祁不是真生氣,但沈鳶仍是連忙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貴,豈能受此待遇?」她話里依然是逗章祁的意思,卻趕在章祁再次黑臉前,踮腳探出身子將自己的手擱在了章祁的頭頂。
懸空的手掌似欲為他遮風擋雨,沈鳶笑問他,「這樣行不行?」章祁不說話,她將另一隻手也放了上去,兩手交疊,在章祁的頭頂撐起巴掌大的蔭庇,再問一聲,「這樣呢?」
章祁僅僅是淡淡瞥她一眼算作回應,沈鳶不得不往前湊過去些,兩個人臉對著臉,鼻尖快要撞到一起。她兩手捧了捧章祁的臉,翹著嘴角湊上去,爽快的親了下他的嘴巴。
沈鳶又問,「表哥,這樣可以嗎?」
一觸即分的親密從來無法叫人饜足,章祁當下眼瞼微垂,視線掃過沈鳶嫣紅的唇瓣,淡定傾身上前,「我馬上要回去了,你太笨,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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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三爺在沈老爺子的書房裡待了兩刻鐘才出來,他面色冷峻,令人不怎麼想靠近。彼時沈晉正欲從榮安院離開,又被沈老夫人叫丫鬟給請了過去。
先前沈老夫人留沈三夫人蔣氏說得幾句話,便讓她先回去了,總歸不過是多留一會人的意思。是以當下老夫人已不在正廳,而是回了屋休息。沈晉到的時候,沈老夫人正倚在松綠纏枝紋大引枕子上閉目養神,手邊一隻富貴牡丹的袖爐。
沈三爺輕手輕腳走上前,恭敬說道,「母親,您找我。」聽見響動的沈老夫人睜開眼,她笑著應了聲,隨即將屋裡的其他人都揮退了下去。
「坐吧。」老夫人手指點點旁邊的位置,讓沈三爺先坐下來說話,隨後又替沈晉倒了杯熱茶擱在他面前,語氣溫和,「是你喜歡的西湖龍井。」
沈三爺接過茶盞,道了聲謝謝。和沈老爺子在書房商量了半天的事情,這會正口渴得緊,沈晉沒有客氣徐徐飲下半盞茶水。
老夫人歪在暖榻上,與他說,「晉兒,阿鳶和落落的親事,我不會太干涉,你是做父親的,肯定有自己的看法,也有自己的考慮,這也不必我多說,你定清楚。」
沈晉便道,「母親疼兒子。」
老夫人笑一笑說,「你們哪個又是我不疼的?」頓了頓,她慢慢道,「我喊你過來,是也想和你說兩句話,大概是年紀越大越嘮叨,你別嫌煩才好。」
沈晉說不敢,老夫人又說,「到了現在,我也沒有別的太多盼頭,就希望你們還有阿鳶、落落這些孩子們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最好是,每天只用發愁發愁吃什麼、玩什麼,可他們太懂事。」
孫子如沈慎、沈昭等人,都在努力承擔起榮國公府的家業,孫女們如沈鳶、沈舒等人也都不服輸,大有和哥哥弟弟們一較高下的氣勢。這是因為他們都上進,沒有養出驕奢淫逸的毛病。
沈晉明白沈老夫人話里的意思,沉吟道,「娘,落落還太小了。何況,那小子還有不少事情沒有解決好的,怎麼能輕易答應這麼重要的事?兒子以為,晾一晾才是正經。」
「至於阿鳶那邊……」老夫人看過來,沈晉便說,「爹的意思是,等阿鳶參加完考試,看看成績如何。通則通,不通則再議。」如果能夠在春闈科考取得不錯的成績,將來為太子妃、為皇后,都不至於有太多難處。
老夫人聽得這話,自是歡喜,不免替沈鳶、沈落兩個人放下了心。兩個人再說了一會話,沈三爺也思索著沈老夫人的話,終於離開了榮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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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沈三夫人過來寬慰沈落之前,韓玹從沈家離開了。蔣氏安撫過沈落一番,見她沒有大礙,又念著她身體未曾好透還須靜養,並沒有待得太久。
等到蔣氏前腳一走,後腳秀禾已被沈落招到了裡間。沈落坐在暖榻上,小聲好奇問她,「打聽到了嗎?」沈落十分好奇,韓玹是怎麼提親的。
見秀禾點頭,沈落越生出興緻。秀禾道,「奴婢打聽了一圈,據說韓將軍和老太爺、老夫人還有三爺、三夫人都說了很多話,就是不知道小姐想聽哪一句了?」
沈落斜眼,哼了哼,「你敢取笑我?」秀禾憋笑搖頭,沈落清清嗓子,佯做正經,「不知道哪一句好聽,還是得都聽一聽才知道。」
秀禾十分配合,同樣一本正經的答應沈落,而後笑著開口,「韓將軍說,小姐秀外慧中,令人傾慕,故而想與小姐成百年之好,希望得到成全。」
悶騷的韓將軍要說出這樣的真心話不容易,雖然並非親耳聽到叫沈落覺得可惜,但至少是對著自己的家人說的。屋子裡的熱氣熏得沈落臉頰紅撲撲的,她摸摸臉頰,故作鎮定問,「還有呢?」
秀禾道,「韓將軍還說,相比榮國公府,他有的或許算不得什麼,但小姐想吃什麼、穿什麼、要什麼、去哪裡,都沒有問題。小姐,韓將軍這話是不是想說,不管小姐想怎麼樣都可以?」
沈落當下並沒有回應秀禾的話,秀禾也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安靜看著她。沈落揪揪衣袖,心想,韓將軍果然是個大悶騷,下次一定要親耳聽到他說這些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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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病癒后回到春山書院上課,方才得知原先的杜院長已被撤換,另有翰林院的李翰林調任接替這個職位。她想起了韓玹在春山書院時事,又想到前些時候韓玹的難處,多少意會到其中曲折。
先前從謝家離開得突然,之後因為身體不適,沈落遲遲沒有到書院上課,此番謝蘭蘊見到她,自然對她百般關心,午休的時候,更邀請她一起用飯。想了解書院近況,沈落沒有拒絕。
只是謝蘭蘊似乎並不知道太多的內情,沈落沒有從她口中聽到多少關於杜院長被撤換的事。用過午飯,兩個人在燒著小爐子的馬車裡聊天,沈落得知書院組織去冬遊打獵的消息。具體的時間沒有定下來,大概還不怎麼急。
臨到快要上課,沈落和謝蘭蘊齊齊往梅班去,在半路上碰到了董雲溪。看到謝蘭蘊和沈落走在一起,找了她半天的董雲溪上前挽過謝蘭蘊的手臂,便拉著她往別處去,口中道,「我有事想和你說,你跟我來這邊。」
謝蘭蘊被董雲溪拉得蹌蹌踉踉,沈落怕她受傷很快鬆開了手,她被迫跟著董雲溪走了。謝蘭蘊直被董雲溪拉到一條鵝卵石小道,她掙扎著想縮回手臂,反而先被董雲溪甩開。
董雲溪嫌惡說,「你為什麼不肯聽聽你大哥的話,非要和沈落走得那麼近,這樣有意思嗎?畢竟你們才是一家人,別分不清輕重了。為了她和你大哥鬧得不高興,真的有必要嗎?」
謝蘭蘊素來不是能辯論的人,然而此時被董雲溪的態度與言語激到了,她忍不住回嘴,「董三小姐,我覺得我想和誰來往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別人其實沒有什麼關係。就算是你說的這樣,那也是我們家的事。」
董雲溪聽到這話,但認為謝蘭蘊不識好歹,但她僅是笑笑說,「我是為了你好,你大哥也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還有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遲早是一家人。」
謝蘭蘊嘴唇抖了抖,終不過說,「是嗎?」
董雲溪拉著謝蘭蘊走了,沈落便一個人先回了梅班。周宣景恰巧站在門口,見到沈落走了上前。他似乎是瞧見了方才那一幕,與沈落說,「你別在意,畢竟董三小姐要和謝大少爺定親了。」
沈落本沒有在意,只是聽到周宣景的話仍免不了嚇了嚇。周宣景表情認真,這也不是小事,恐怕很難弄錯。沈落緩一緩勁,還是覺得這消息震驚到有些驚悚。她再想問周宣景話,周宣景卻搖了搖頭徑自走開,沒有再說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