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正文完
秦衍之捂著腦袋:「我頭疼!」
魏溪笑眯眯的壓著他的肩膀:「解釋完了,頭自然就不疼了。」
秦衍之不捂著腦袋改成捂著臉了,半響才從指縫裡面露出一雙眼睛:「你怎麼知道的?」
魏溪抬頭掃視了一遍雕刻精美的宮殿,慢悠悠的道:「人嘛,隱藏得再好也是個活物。只要人活著就得吃喝拉撒,有時候是不小心掉下來的饅頭屑,有時候是盛夏的一滴汗,有時候是挪動時的一粒灰塵,只要仔細些,很容易就發現他們的行跡。」
秦衍之咳嗽了一聲:「看樣子他們的本領還不夠出神入化,我會讓老甲嚴加調·教。」
魏溪:「老甲?」
秦衍之:「暗衛統領。」
魏溪點了點頭,又拋出一個震動他心神的問題:「他們從什麼時候就開始監視魏家了?」
秦衍之眼神都要發飄了。
說實話,會不會被她用銀針紮成豬頭?不說實話,今晚連床都沒法上了吧!
魏溪揪了揪他的耳垂,秦衍之一副甘願受罰的小模樣:「你醒來后沒多久。」
魏溪抓重點:「多久?」
秦衍之腦門都磕在桌沿上了:「幾個月吧。」
魏溪:「到底幾個月?」
秦衍之眼神一暗,探手握住了她的指尖一點點在自己的五指中摩擦。魏溪生下孩子後身子一直不大好,哪怕太醫們各種葯補食補,她的體溫一直都比旁人低一些。如今兩人十指相扣,秦衍之就像一團火包著一塊低溫的冰,怎麼揉怎麼捏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也許是秦衍之突如其來的低沉,魏溪到底沒有再逼問了。
當夜,秦衍之發瘋似的將她壓在床上無窮的索取,彷彿要印證什麼,鬧到半夜好不容易歇下,他就如同八爪魚似的將她整個人裹在了懷裡。
魏溪清晨醒來的時候發現他正目光沉沉的盯著自己。
「你一夜未曾歇息嗎?」
他眼下青黑一片,摟著她的姿勢與她睡著之前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眉頭似乎比昨夜更加深了。
魏溪靜靜的對視了一會兒就起身去了偏殿,再回來時,手中已經抱著哭泣的大女兒。
母女兩個站在床榻邊,問:「今日不上朝?」
秦衍之搖頭。
魏溪點頭:「很好。」一把將女兒放在了他的懷裡,「那今日虞安、虞齊和煩煩都歸你了。」
秦衍之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緊張的扣住她的腰肢:「你去哪裡?」
魏溪在他額頭印下一個吻,再親了親女兒的小臉蛋:「太醫院。中宮太悶了,我出去散散心。」
秦衍之手足無措:「我一個人沒法帶三個孩子!」
魏溪一邊穿上衣裳,一邊翻看孩子們的起居注,確定沒有問題后才丟到秦衍之的懷裡:「我平日里也是一個人照顧他們,我這做娘親的都行,你這當爹的為什麼就不行?再說,你也不用時時刻刻看顧著他們,還有奶嬤嬤和宮人們呢。」
秦衍之急切的道:「我還有奏摺沒看呢?」
魏溪讓宮女給她梳頭:「帶著孩子們一起看。」
秦衍之頑固抵抗:「我還要接見大臣!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各地藩王們都要面聖,還有來述職的邊關將領。」
魏溪洗漱:「帝王教育要從娃娃抓起,帶煩煩一起去。虞安虞齊也可以去開開眼界,看看她們父皇的帝王英姿,日後他們會以你為驕傲的!」
「可是,」秦衍之趿著鞋,抱著女兒做著最後的掙扎,「我一宿未睡,現在很累很累了。」
魏溪吃著早點的動作一頓,捏了捏皇帝那常年養尊處優下顯得格外細滑的肌膚,疑惑問道:「陛下是感嘆自己已經老了,精力不如以往了嗎?我記得前些年你處理了三日的政務還不肯睡覺,跑出宮找我游皇城,去行宮獵場狩獵呢。如今才一夜未睡就起了魚尾紋,果然老了吧?要不要補補?牛鞭怎麼樣?虎鞭應該不錯,鹿鞭也應該有新鮮的了,我正好去太醫院替你選一根最大最長最新鮮的來,今晚就開始補吧。」
秦衍之:「……………………!」
大楚皇帝風中凌亂了好一會兒,趁著自己媳婦出門的那一瞬間,扒拉在鳳儀宮門口吼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回來?」
得到的回答是魏溪早已遠去的背影。
朝安殿內,小吳子捧著奏摺不急不緩的念著,眼睛時不時瞥向地上搖搖晃晃蠕動的二個小祖宗。
御案上,文房四寶早就被隔得遠遠的,奏摺更是堆放在邊角搖搖欲墜。正中的龍椅上,皇帝老子抱著他的小太子秦煩煩,一百零一次的哄騙:「煩煩,張嘴!」
「煩煩,吃糊糊!煩煩,煩死啦的煩煩,兒砸,祖宗噎,快張嘴,不吃的話,就給姐姐們吃了啊!」
覆在御案上拿著毛筆在玉璽上塗鴉的小太子終於偏了偏頭:「啊——」
皇帝老子立即眼疾手快的將盛滿了米糊的銀勺塞進了兒子的嘴巴,然後:「張嘴,兒子,別咬勺子,鬆開啊!」
小吳子摸了摸頭上不知道是誰的汗,適時的給皇帝送上了一杯溫茶。
好不容易哄騙著小太子吃了米糊,刑部尚書求見。
刑部大牢最近關進來一批私鑄武器的工匠。武器是朝廷管制,百姓沒有容許不許鑄造弓箭刀槍等物,這一批罪犯被兵部的人盯了許久,後來還是魏江深入虎穴設法破的案子。按照道理說,這些空有手藝的匠人是沒有膽子私制武器的,鑄造武器也得有鐵礦和銅礦,既然能夠被兵部訂上,說明武器的量非常大。
刑部的目的是要審出他們幕後的主人,故而,手段頗為狠辣。
刑部尚書前些年還在兵部當差,是個十分高壯的武人,一雙鷹眼很是攝人,正聲如洪鐘的彙報審問的結果呢,就感覺衣擺被人拉扯了一下,低頭一看,虞齊公主抱著他的小腿,正努力要往上爬。
刑部尚書看了看上位無動於衷的皇帝,嘴裡的話也沒有停,任由腳邊的小人從抱他小腿,到摸他小腿,最後啊嗚一口咬在了小腿肚上。
殿中所有人:「……」
三個孩子中,小太子還沒有一顆牙,吃米糊的時候只要爹爹和娘,旁人怎麼哄都不行。虞齊公主最為健壯,爬的速度也是最快,牙口……已經有了四顆門牙。
這麼一口下去,刑部尚書的雙腿都綳直了。
刑部尚書保持著平緩的語調回答皇帝的提問,一邊對皇帝老子發射求救視線。
皇帝目不斜視,永遠的眼高於頂。眼底下有什麼人,他一概沒看見,嗯,沒看見。
刑部尚書差點瘸著腿出了皇宮。
午膳在朝安殿吃的,好在,三個孩子大部分時候還是吃奶。三個孩子被奶嬤嬤抱去餵奶的時候,皇帝三口並作一口,快速解決了自己的午飯,然後接過第一個伸手要抱的小太子,呼氣,吸氣,告訴自己要保持平常心,要微笑。
小太子抱著玉璽,一個不小心,直接滾落在了自家皇帝老子的腳背上。
眾人:好疼!
秦衍之含著痛呼,摸著兒子的腦袋,笑得咬牙切齒:「沒事,父皇不疼,煩煩不哭啊!」
小太子瞅了瞅老爹的神色,鼻子一皺,眾人以為終於要迎來魔音貫耳的時候,小太子雙手揮舞著小手,抓住御桌上的毛筆,猛地朝地上一擲。再看一眼老爹,無事,伸長了白藕似的小胳膊,再從桌上摸了茶蓋,當著他爹的面,再一次朝地上砸了下去。
茶蓋在皇帝老子的腳面上滾了一圈,留下幾滴水漬。
秦衍之呲牙:「朕不疼,朕不氣,朕不惱!」
小吳子撫著皇帝的背脊:「皇上,吸氣,呼氣;再吸氣,呼氣……」
午時過了大半,小太子終於累得睡在了龍椅上,虞齊公主也吃飽了,被小吳子抱去了耳房安睡。
秦衍之跌坐在御案的台階上,看著大女兒虞安在朝安殿爬行了三個圈,然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老爹的身影,大發慈悲的抱了抱他。
皇帝老子:「你還不要睡嗎?」
虞安公主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
皇帝老子:「快睡吧,父皇讓嬤嬤抱你去午歇好不好?」
虞安公主歪著小腦袋。
皇帝老子將她舉在半空,奶嬤嬤還沒接過孩子,虞安:「啊啊啊啊!」
奶嬤嬤立即收回了手。
皇帝瞪著對方:「接著。」
奶嬤嬤臉色慘白:「皇皇上,公主不讓老奴抱呢。」
皇帝:「讓你抱走就抱走。抱去偏殿,哄哄就睡了。」
奶嬤嬤為難:「平日里長公主都是皇後娘娘親自哄睡的。」
皇帝抬了抬手,露出自己平坦的胸膛:「你看朕像皇后嗎?」
奶嬤嬤哭喪著臉接過虞安公主,還沒抱在懷裡,這位第一公主就張開了嘴巴叫得聲嘶力竭,震得所有人雙耳發矇。
皇帝嚇得一把搶了過來。
虞安公主閉嘴,拍了拍自家父皇的臉蛋。
皇帝再伸手遞給奶嬤嬤,虞安公主尖叫,手打腳踹。
皇帝心驚膽戰的抱過女兒。
虞安公主閉嘴,抓了自家老爹的鼻子一把。
皇帝最後嘗試著伸長了手臂,奶嬤嬤也緩慢的舉起了雙手,虞安公主一點點張大了粉嘟嘟的嘴巴……
小吳子要哭了:「公主她又要嚎了。」
皇帝頹廢的將長女抱在了膝蓋上,自己都要流出鱷魚眼淚了:「你到底要如何啊?」
虞安公主手往殿門口一指。
「午後皇上抱著長公主騎了一個時辰的馬。長公主似乎對馬情有獨鍾,也不需要皇上陪同,獨自一人趴在馬背上穩穩噹噹不懼不怕,皇上稱讚長公主有巾幗之風,當場就賞賜了一匹汗血寶馬馬駒。」
「因為長公主哭鬧,皇上不好回太子與小公主所在的朝安殿。正巧路過在練武場,皇上帶著長公主看禁衛軍比武,看了大半個時辰。長公主好像頗有武學天分,看得眾人比斗也興緻高昂,皇上以長公主的名義賞賜了在場武藝最為高強的兩名侍衛一人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午後賢王覲見,還與皇上對弈了幾局。事後聽吳公公說,賢王見得小公主伶俐,想替賢王世子求娶小公主下嫁,皇上拒絕了。」
「晚膳,皇上用了三碗飯,菜只用了一盤鹿三鮮,餘下的都被太子殿下玩鬧時不慎砸了。」
「回鳳儀宮的路上並沒有坐鑾架,皇上脖子上騎著長公主,兩手分別抱著小公主和小太子走回來的。」
魏溪撥開秦衍之額頭上的碎發:「皇上什麼時辰歇下的?」
「回來后皇上分別給三位皇嗣沐浴后,才歇下了,前後過了一個時辰。」
魏溪笑著嘆口氣:「終於累得睡了。」
芍藥見魏溪並沒有多餘的神色,也難得輕鬆道:「皇上日理萬機,難得有閑情陪伴太子和公主殿下們,想來也是十分珍惜這份相處時光。」
秦衍之朦朦朧朧中感覺身邊攏來了個熟悉的氣息,他下意識的抱住對方的腰肢,熟門熟路的尋到了唇瓣吸·吮,含糊的道:「回來了?」
「嗯。」魏溪半邊身子壓在他的胸膛上,問:「煩煩煩不煩啊?」
秦衍之皺著眉頭,眼睛都沒睜開:「煩死了!」
魏溪又問:「虞安搗蛋不搗蛋啊?」
秦衍之鼻子都皺得老高:「簡直成精了!」
魏溪笑著問:「虞齊乖吧?」
這下秦衍之才舒坦起來:「可乖了,就是吃得太多,三人當中她最重。」
魏溪整個人趴在他的身上,咬著他的耳垂:「那我呢?」
秦衍之緊緊的扣著她,仔細感受兩人近得可聞的心跳,鼻端都是她那獨特的葯香,這麼的熟悉,這麼的溫暖,彷彿,記憶中的黑暗從未出現過。
不,出現了!
只是,她又回來了。
失而復得,珍而重之。
「魏溪。」
「嗯?」
「魏溪。」
「嗯!」
「魏溪。」
「在呢。」
真好,你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