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婚約
傅嬤嬤說得正起,恨不得一口氣把王家的破爛事全給陳郄抖落個乾淨,反正王家的事兒吧,多年前都算官宦圈子裡的笑話,誰都知道。
陳郄一邊聽一邊想著該怎麼收拾爛攤子,就聽得門外敲門聲,猜測是翠兒回來了。
「嬤嬤就先喝口水潤潤喉嚨,翠兒該是把葯買回來了。」陳郄也得先把這些消息消化消化了。
對傅嬤嬤而言,自然是原主的身體為重,哎了一聲吼,在門外翠兒的聲音傳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起身叫了人進來。
三兩銀子的葯比原來的要好得多,藥膏敷在頭上涼絲絲的,還帶著一股香甜味兒。
傅嬤嬤一邊輕輕的給陳郄擦傷口,一邊罵:「喪盡天良的東西,就是見不得姑娘好,說不得就是記恨姑娘有門好婚事,才這般作踐姑娘!」
陳郄聽得眼皮一跳,這還沒完沒了,「因為婚事?」
傅嬤嬤又嘆道:「姑娘你放心,這點子傷口,就算是好不了,用頭髮遮一遮還是行的。」
旁邊翠兒也跟著道:「嬤嬤說得對,姑娘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陳郄就壓根兒沒放在心上,但被她們這麼一說,反而放在心上了,但又不好在翠兒面前問,也是等著晚間里了,央著傅嬤嬤陪著一道睡,才打聽出來。
傅嬤嬤跟陳郄說著當初這具身體的生母給定下的婚事,「兩人在閨中就交好的,後來她家生了兒子,太太就生了姑娘你,那家調任路過老爺所屬地,就約著兩家互換了信物為姻親,那家夫人是個慈愛人,這些年也多看顧姑娘,之前本已經打算請媒人上門來了。」
按照傅嬤嬤的說法,請了媒人上門,這邊同意了,等著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之後就是正式成婚,自家姑娘就能脫離苦海過上好日子,可哪料到出了這麼件事。
傅嬤嬤跟陳郄分析道:「三品侍郎之家!要沒有當初跟太太有信物,這門婚事哪可能?那殺千刀的,就是見不得姑娘嫁得好!」
陳郄倒是不怎麼看好,道:「高門的日子也沒那麼好過,嫁得好,那也要嫁妝充門面才行。」
傅嬤嬤這麼一聽,立即道:「姑娘就是聰明!老爺還想盼著陞官呢!那家正好在吏部,到時候嫁妝自然不能簡薄了,那眼皮子淺的,哪知道這些!」
陳郄嘴角一抽,都有些替自己這個便宜爹默哀了,娶個不靠譜的老婆拉後腿,難怪日子越過越慘。
這門婚事要論說,自然是不虧的,跟吏部侍郎有了姻親關係,在官場上只要不糊塗,多少在考核上也占些優勢,按資歷提拔也不難,陞官之後接著就是發財,多好的親事啊,看樣子就這麼黃了。
陳郄奇怪道:「難道父親就想不明白?」
要誰敢這麼壞她前程,她鐵定得把人收拾下去,可她瞧著這事兒也就她撞個頭完了,後娘還好好的在那,也不知這便宜爹到底是怎樣的人。
傅嬤嬤一聽這句就更心疼陳郄了,哽咽道:「自來有了後娘就有后爹,何況老爺只顧著兒子跟姨娘那一頭的,沒娘的孩子就是命苦哇!」
陳郄一聽,樂了,窮得這德行了還有小老婆,難怪有錢日子也過得現在這般凄慘了。
「嬤嬤與我說說這姨娘吧。」陳郄就道。
她以前看小說,裡面姨娘為了跟主母斗,不都四處拉同盟的嘛,怎的這幾日她也沒見誰來招攬一下,實在是人生寂寞如雪啊。
要有個誰能來拉攏一下,她也用不著等到傅嬤嬤回來才打聽到這家裡的事兒了。
傅嬤嬤就把陳老爺的後院說了說。
陳老爺只有一個小妾,姓柳,據說是官宦之後,後來父親犯法被抄家罷免,身份便一落千丈,訂好的婚事也就跟著告吹。
而柳姨娘運氣著實不算好,跟著父母回鄉沒多久,父親就醉酒而亡,留下一家子孤兒寡母求生,更慘的是家裡得用的男丁一死,又被族裡的人欺負霸佔了家產。
一家子大大小小都要吃飯,柳姨娘作為最大的孩子,最後一橫心就給陳老爺當了妾室了,畢竟當初陳家也算不錯,陳老爺也前途似錦。
柳姨娘進門生了一子一女,先有的三姑娘,年十一,后兩年又生下了二郎君,年八歲,倒是跟王氏一樣了。
要說王氏這秉性,連沒娘的前頭姑娘都容不下,自然也容不下小老婆生的,特別是男丁雖是庶出,卻是可以跟嫡出一道均分家產的存在。
但架不住柳姨娘進門得老太太喜歡,當初還掌過家事。當然只是輔助老太太,不然這陳家笑話又得多了一樁了,傅嬤嬤特地又給陳郄說了這妻妾之別。
也是柳姨娘到底大戶人家出身,雖是後來家中敗落,但該學的也學了,又艱難度日過,這心機手段隨隨便便都甩了王氏幾條街。
老太太在的時候,柳姨娘就借著老太太護住了兩個孩子,還在陳家佔據了一定的位置。
在那時柳姨娘跟原身的關係還不差,兩人有來有往,就是原身也更喜歡做事有條理又更知禮一些的柳姨娘。
等著老太太過了身,兩個孩子也不小了,王家娘家也落敗了,柳姨娘又把孩子教導得比王氏的孩子要強上許多,又更得陳老爺的喜愛,自然各種維護。
王氏拿柳姨娘也沒辦法了,就是想立個什麼規矩,如今陳老爺一句休了你的話都能讓她嚇得個半死。
不過等著老太太過世之後,柳姨娘就跟原身疏遠了,因此在傅嬤嬤嘴裡,對柳姨娘也沒多少讚賞,多是忘恩負義的話。
人情冷暖如此,當初原身有祖母護著,柳姨娘要靠著老太太過日子,自然會對原身好,等著老太太沒了,就是為了王氏能有個記掛找麻煩的避免自己孩子倒霉,柳姨娘也得把原身推出來擋槍,畢竟再得寵,陳老爺也不敢真寵妾滅妻鬧大了,何況王氏到底是官夫人,她只是個奴婢呢。
看來整個陳家,就原身最好拿捏了,誰讓外家不往來,也沒個人撐腰,誰都要踩兩腳,利用一番。
陳郄請了傅嬤嬤去休息,自己閉上眼睛也在心裡琢磨,這攤子說好收拾,其實也不好收拾。
唉,總的來說,依舊是她命不好。
陳家主院里,王氏在身邊丫鬟的伺候下靠在了床上,臉色沉沉。
伺候的丫鬟見王氏鐵青著臉沒說話,就趕緊退了下去。
王氏不是個好伺候的,以往嫁妝還沒敗光之時,伺候得好能有打賞,受些委屈倒沒什麼,如今王氏的嫁妝也差不多了,娘家也倒了,又不得老爺喜愛,還不收斂脾氣,誰知道哪天就被老爺給休了。
跟著伺候的人,也不是那麼願意受委屈,這能躲的自然要躲。
也不過是老爺歇在了柳姨娘那裡,這一年有多少回才會到太太這,太太心裡也清楚,又何必回回都想作踐自己這些下人來出氣。
王氏的確是因為陳老爺睡在了柳姨娘那生氣,還有今日里去廟裡,竟也帶著柳姨娘,或者說是就是為了柳姨娘才去的,這可才是最打臉的地方。
想著自己兒女比不上那個小賤蹄子的,偏偏她又拿捏不住這人,王氏在心裡就暗恨。
以往她是庶女時,在家裡是不講究規矩的,然而也只有自己當了主母,才發現規矩比什麼都重要。
然而此時也沒法了,自己娘家敗了,陳老爺就越加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兩個孩子又不夠出息,嫂子侄兒還在京城裡等著吸她的血。
不是沒想過再找個丫鬟開臉了給陳老爺好分了柳姨娘的寵,可像柳姨娘那把姿色的,如今她也捨不得拿出這麼大筆銀子去買,也要她有那運道碰得到有這般手段的來制衡。
也怪她太大意,當初仗著自己娘家的勢,沒把柳姨娘那破落貨放在眼裡,哪知道如今讓人成了氣候了!
還好……
王氏睜開眼,正好伺候她的王嬤嬤從外面進來。
「打聽得怎麼樣了?」王氏道。
王嬤嬤先給王氏請了安,「老奴見過太太。」
王氏抬了抬手,「嬤嬤起來吧,坐去。」
誰又知道當初在王家最沒規矩不敬主母的庶女,如今連親近的人都這般要講究規矩。
不過王嬤嬤是從小帶著王氏長大的,脾性相投,心裡有抱怨,更多的還是依著王氏的,等著王氏叫她坐了,這才道:「回太太,打聽到了。」
王氏點頭,又眯著眼睛聽。
王嬤嬤道:「大姑娘這幾日都沒鬧騰,等著傅嬤嬤回來之後,兩人關了門說了許久的話,夜裡還讓傅嬤嬤留宿在了屋子裡。聽說傅嬤嬤找人讓翠兒找採買的買了玉肌膏回來給大姑娘,還給了半兩銀子的賞錢!」
半兩銀子當初王嬤嬤不會放在眼裡,但如今陳家日子難過了,她下面還有一家子要養活,少不得有些眼紅,言語里也就帶了出來,想著讓王氏心裡對陳郄更加不滿。
王氏聽得冷笑,「就她撞破那深的口子,別說玉肌膏,就是玉芙蓉拿來也白用!」
玉芙蓉是內造的生肌良藥,太醫院每年只得三十餘瓶,除了後宮的主子,剩下的也只有幾家一等重臣勛貴家中才得賞賜,王氏自然是沒見過,然而卻是嚮往久已,就此拿來嘲諷陳郄,更覺得痛快。
王嬤嬤在一旁幫腔,十足惡意道:「太太說的是,老奴瞧著大姑娘那婚事,想來也有波折的,也真是可憐。」
高門大戶娶妻,對容貌也有嚴格要求,陳郄如今額頭有傷,就是容貌有損,說是殘也不為過,王嬤嬤這話之惡毒可見一斑。
王氏心裡也高興了許多,她自然是不想讓陳郄嫁得比自己女兒好的,但更多的還是為了陳郄生母的嫁妝,要陳郄跟當初生母與她訂下的人家成了,高嫁嫁妝自然要得豐厚,否則就是在看不起對家得罪人了,要陳家出了那麼一大筆嫁妝,以陳家現下的光景,日後她的一雙兒女還不得喝西北風去?何況兩邊關係向來不好,也不指望陳郄嫁得好會拉扯自己的兩個孩子。
想到嫁妝,王氏又想起了陳郄現下手裡的東西,不由得罵道:「紅綾也是個沒用的東西!趁著那老虔婆回去,怎的就沒能把鑰匙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