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蔣二

雖然蔣昊的那個笑容景墨覺得很不妙，但到底瞌睡蟲戰勝了理智，景墨又睡著了。

結果等他醒來時，窗外晚霞如火，教室已經空空如也。

景墨雙手插在褲兜里，打著哈欠，慢悠悠地往校門走。途中接到景國泰故作父子情深的電話問候，他耐著十二分的性子，聽對方說完。

「……我安排了司機來接，等你吃飯。」景國泰的聲音高亢，聽起來心情不錯。

「好。」呼，終於掛掉了。

遠遠地，景墨看到校門口停著一輛熟悉的坐騎，司機正焦急地往這邊張望。景墨收住腳，四周看了看。最後飛快地攀上東邊的牆，敏捷地翻了出去。

牆外是一條破舊的巷子，景墨找了家小餐館，解決了晚飯後，他打了輛出租疾馳而去。

「小夥子，去哪裡啊。」

景墨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他不想回景家，也不能回酒店。唉，他剛認了個便宜老爸，卻覺得這海市，還是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那司機見他不回，也沒在意。

長安中學，貴族學校啊。這一定是哪個公子哥吧。他也不怕對方賴賬。

景墨抓了把頭髮，心裡有點煩躁。他上次在景泰酒店特意避開了蔣昊，卻沒想到今日才是轉學第一天，就和他對上了。

而且，看樣子，好像留下了一個非常詭異的印象。

「師傅，去太平街吧。」

景墨突然覺得，或許自己找個人來發泄一下會很好吧。

「太平街？」那司機有點驚訝，那太平街可不太平，雖然說是酒吧娛樂一條街，但到底什麼樣的娛樂還真兩說了。司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景墨，這小夥子，難道不是中學生？

此時的景墨卻把視線投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海市，是國內最大的國際都市，可一到晚上，她就搖身一變，成了醉紙金迷的娛樂城。

突然，景墨視線一滯。

不遠處，有個背影攫取了他的注意力。那人一身藍色的西裝，瘦高，戴著黑框眼鏡，整個人都幹練而有氣質。但那張臉，那張臉！景墨一輩子都不會認錯的！

蕭軒！蕭軒！竟然是他！

他真的來到海市了。

「停車！！！」景墨打開車門，丟下一百塊就跑了出去。

那個熟悉的背影很快就走進一家酒吧，轉眼就消失在眼前。景墨加快了腳步，追了上去。

他推開門，裡面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就傳了出來。

景墨心急地掃了一圈，卻只瞧見蕭軒，已經走到一個狹窄的樓梯口，那兒用紅色的帘子攔著，並不能看清裡面的情況。蕭軒掀開帘子時，景墨看見工作人員守在那出口。他猜想，那可能是什麼VIP通道。

景墨四周望了一眼，坐到吧台上，注意著那邊的動靜。

「給我來一杯Martini。」

無論如何，他今天都要看見到他的真面目。

「喂，陽哥，你看到了嗎。」

「那小子竟然來了。」

「哈哈，笑死我了，也不看自己穿得那種寒磣樣。」

二樓的環形欄杆邊，幾個身影也看到了景墨。而站在中間的，不是孟陽還是誰。他一瞧見景墨，眉頭就皺了起來。

哼！孟陽惡狠狠地灌進了一杯威士忌，狠狠地盯著那傢伙，拳頭都攥了起來。

「喂！陽哥，別衝動啊。別忘了昊哥也在這呢。」

光怪陸離的酒吧里，大家都在盡情狂歡，所有人都在放縱。

景墨坐在吧台前，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小帥哥，你的Martini。」

景墨坐在吧台上，身上只穿著簡單的淡藍色圓領上衣，黑色長褲，腳上竟然還是一雙白色球鞋。在這酒吧里，這副學生模樣的打扮實在格格不入。加上景墨五官清秀，他坐在那，就好像是一隻小白兔誤入狼窩，一下子就讓人側目。

當然，要是有人知道這軟綿綿的小白兔其實是只小虎崽，就不知大家是什麼表情了。

「小朋友，在等人嗎。」空氣中散發著躁動的荷爾蒙里，有人終於主動出擊了。

小朋友？呵呵，景墨回頭，入眼就見一位長發美男笑眯眯地看著自己。憑心而論，這位長相普通，但景墨還是第一次看到有男人留長發而不覺得邋遢或者娘炮的。而且難得的是，這男人舉止紳士，至少表面是這樣。

這個金髮男子是個直男，這是景墨對他放下防備的前提。畢竟這種搭訕，是會讓人誤會的呢。

「你叫我K好了。」景墨眼眸閃了閃，對長發男子淺淺一笑。

「我叫Jason。」那人一看景墨的正臉，眼睛就亮了。急忙坐下來，和景墨聊起來了，那花痴的眼神，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天使。

景墨笨拙地應著話，羞澀地像是一顆未被採擷的青果。

「Jason，那樓上是什麼地方。」只是他心不在焉地聊著，視線卻一直沒離過那個隱蔽的樓梯。景墨坐在吧台，就是因為這裡位置正對著那個樓梯口。

Jason注意到了這點，他神情一動，笑道：「K，想要去樓上看看嗎？」

「親愛的J，這位小天使是誰？」

有人認出Jason，看著他身邊跟著個小羊羔，頓時好奇地圍了過來。

景墨倒是沒多大緊張，不管誰問什麼，他只是羞澀地笑，那裝的一個純良啊。只是視線卻早已不動聲色地搜尋蕭軒的身影。

「Jason，你來了！」有個短髮女郎走了過來，熟稔地和Jason打招呼。兩人在一邊聊著，景墨沒在意。

二樓衣香鬢影，而且是入眼所及，有點勁爆，是那種隨便拍張照都要打很多馬賽克的勁爆。但這裡燈光昏暗，障礙物更多。景墨小心地搜索著，雖然每個隔間都是開放式的。但他卻沒看到蕭軒的身影。

「K，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你一定會開心的。」

「Jason——」沒看到蕭軒，其實景墨已經想走了。

「跟我來。」沒等他回應，Jason卻拽住他胳膊，對他一笑。那位短髮女郎也走過來，三個人幾乎轉過大半層樓，才來到一個出口。

短髮女郎推開那扇日式屏風，走了進去。景墨緊跟其後，他這才發現，這扇牆后還有一層。

「好了，進來吧。」

景墨心中吃驚，臉上卻不顯。他上輩子是個gay，也算潔身自愛，沒怎麼來過這種**。

他看了眼Jason，金髮俊男此時卻微蹙著眉，幽深的眼神在五顏六色的彩燈照耀下，有些毛骨悚然。

景墨心裡升起一股危機感，他能感覺到，Jason好像很緊張。

只是，這個時候景墨還算有信心，只要不碰酒水，以他的身手，應該沒問題。

況且，這二樓沒有其他的出口。那蕭軒，說不定走到這門後來了。

「哇，Jason。你今天的獵物真漂亮。」

一進包廂，就有人不懷好意地盯著景墨。Jason明顯眼中有些厭惡，但還是笑著和那啤酒肚寒暄著。

至於景墨，他此時震驚地盯著坐在角落的一個人影。那人身著深藍條紋襯衫，留著寸頭，藏在陰影里，像是要和背景融為一體。然而景墨絕對不會認錯，那……那不是蔣昊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似乎感到他的視線，蔣昊抬起眼皮，淡淡瞥一眼蔣昊。然後又收回視線，好像根本不認識景墨般。

那個和Jason打招呼的啤酒肚卻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笑著介紹道：「Jason，你看，這人年輕就是資本好啊。人家見著二少就不眨眼了哦。」

Jason也笑，「那也要二少能看得上就行。」

景墨臉上一僵，這幾個人，不會是把他當成什麼MB了吧。這個Jason，好像也有所謀圖啊。他低著頭，已經在估算把這幾個傢伙暴揍一頓的可能性。

「人家年輕人在一起肯定有話說，來，讓個座，K你坐那去。多陪陪二少。」那死胖子笑呵呵地起鬨道。

不知怎麼的，這幾個老闆旁邊都有美人在懷，只有蔣昊，形單影隻，旁邊坐著的女郎，也離他遠遠的，好像蔣昊身邊無形中豎起了一道天然屏障。

這些人精，剛才看蔣昊瞥了景墨一眼，都想著蔣昊說不定是好那一口。但只有景墨知道，其實蔣昊是嫌棄那些陪酒女。

這個男人，真是個直的。

景墨覺得自己這麼點兒背呢。他攥緊了拳頭，卻是不露聲色地坐了過去，只是和蔣昊隔了至少有一個人的距離，他穩穩地坐在那，誰又知道，他其實只有半邊屁股坐在沙發上。

「二少啊，來，為我們的合作，敬你一杯。」那死胖子又沒話找話了。

一直沉默的蔣昊，終於開了金口，「汪總，你們慢慢玩吧，時間也比較晚了，我就先失陪了。」

那死胖子臉上一陣尷尬，倒是Jason及時解圍道：「二少，幹掉這杯再走也不遲啊。」

蔣昊看著那酒杯里的液體，沒吭聲。

「小K，二少今晚喝多了，不如你代他喝了這杯。」那Jason見蔣昊沒應聲，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對對對，小K來也是一樣的。」

景墨已經本來在座位底下調好鬧鐘，準備鈴聲一響就藉機接電話趕緊離開。雖然他有自信放倒這幾個花架子，但這幾個說不定都是在海市的小老闆，得罪了總之太麻煩。

此時聽到Jason推波助瀾，心裡的反感情緒一下子竄起，但他只是冷笑了聲，一把撈起推到他面前的那杯酒，咕咚咕咚兩三口就幹了。

這時他手機里調好的鬧鐘及時響了。

景墨看了眼，抱歉道：「不好意思，是很重要的……」

他話還沒說完，蔣昊突然站了起來，他一把扯過景墨衣領，道：「跟我走！」

景墨只覺得身子一空，沒點點防備就被拎小雞般拎到門外：「卧槽，你幹嘛。」

蔣昊皺著眉，「不想死就閉嘴。」

他本就比景墨高了一頭，這會一身冷氣，那氣勢壓得景墨更是矮了一大截。

景墨癟了癟嘴，不吭聲了。反正出來了。管他呢。

「喂！等等我！」

愣神間，蔣昊已經走遠了。景墨瞅了瞅這走廊，空蕩蕩的，好像長著血盆大口般，要把它吞噬，他一陣后怕，連忙跟了上去。

蔣昊綳著臉，薄唇微抿，一個人在前面走得飛快，景墨本來還有點不快，但看到他這副枕戈待旦的氣勢，也被嚇到。

但這傢伙似乎走的太快了點，以他的腳力，用了全速，非但沒有接近，怎麼覺得這距離越來越遠了呢。

「蔣昊……」他覺得眼皮好沉重，在閉上眼睛之前，景墨看到那個身影停了下來。

「蠢貨！」蔣昊暗自咒罵了句，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景墨身邊，扛在肩膀上就走。那動作真是一點都不溫柔。

蔣昊扛起景墨，卻還健步如飛，很快就穿過屏風。

「誒？」角落裡，孟陽坐在兩個美女中間，正在侃大山，他特意坐在那個秘密入口的左邊，時刻留意著那裡的動靜。這會看到兩個黑影走出來，他有些狐疑，那人……像是蔣昊？那肩膀上扛著的人是誰？

可等他匆匆追下樓，那兩個可疑的人已不見蹤影。

孟陽直接打蔣昊手機，卻無人接聽。他抓了抓頭，鬱悶地走回酒吧，難不成他眼花了？

殊不知，此刻蔣昊正一臉黑線地看著昏迷的景墨。

「唔……」蜷縮在座位上的蔣昊似乎很難受，渾身上下不停地在後座上亂蹭。前排的司機疑惑地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他只當是這娃子喝高了。

其實，此時蔣昊已經後悔攤上這麼個蠢貨了。他也不知怎麼的，順手就把他扔進計程車了。現在他才想起來，他和這傢伙，好像成為同學還只有半天呢。

「在前邊找家酒店停。」蔣昊剛囑咐完，一陣卡哇伊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在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藍精靈，他們活潑又聰明，他們調皮又靈敏……」

蔣昊：「……」

他本不想多管閑事，但那奇葩的鈴聲連著響個不停。無視司機師傅忍笑的表情，蔣昊很不耐煩地伸到景墨身上，摸出來一隻老式手機。

他正想按掉，突然瞅見那隻丑掉牙的手機藍屏上，閃爍著七個大字：土豪老子便宜爹。

蔣昊頓了頓，莫名地，他摁下了接聽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