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十月漸遠，原來萬里晴空慢慢被灰白和昏暗代替，海市的秋季還沒來得及體會就轉瞬即逝，天氣愈來愈涼，甚至寒冷。初冬就這麼毫無徵兆地近了。

景墨哈著寒氣，從公寓下來打開車門。他的本田前天送去修理廠了，現在開的是蔣昊的寶馬Q7。如今景泰酒店高層早就從他的空降和姓氏對他的身份窺得一二，他遮遮掩掩反而是欲蓋彌彰。

手機鈴聲響起，是蔣昊的簡訊。他從上周三開始去深市出差，算算時間已經是第五天了，兩人自從提出做試用期情侶以來，還沒分開過這麼長時間呢。

咦，試用期？景墨這才想起他和蔣昊提出的三個月期限竟然還沒到。

真是不可思議，這兩個多月發生了那麼多事，他現在和蔣昊的相處模式都像老夫老妻了，蔣昊竟然還沒有給他轉正。

等他回來，和他說說吧。

簡訊一如既往的簡略:墨，記得吃早餐，還有想我。

連著五天，簡訊內容都一模一樣。每天三次，三次的區別只是把早餐改成中餐和晚餐。

第一次看是驚喜，第二次是愉悅，第三次就是淡定了。

在公司門口遇到景雲鵬，景墨漆黑的眸眼露出點詫異，這個堂哥的存在感太弱了，他都差點忘記有這號人了，聽說他調任到客房部了，景墨和他寒暄幾句，上樓。

助理給他買了早餐放在桌上，蔣昊不在，他確實懶了很多，這兩天都沒在公寓里下過廚。

早餐剛吃一半，電腦提醒有一封郵件發進來，景墨懶散地瞥一眼標題，立刻正襟危坐，連沾了油的手都沒來得及擦就馬上握住滑鼠點進去。

看完后，他騰地站起來，拿起才脫下來的西裝匆匆走了出去。

天空灰濛濛的，溫度也特別低，景墨開著車，心情不知怎的有些憂鬱。到景泰大廈時，他直接從專屬電梯上去。自從答應留在公司幫景然，自然他私下也有一些特權，比如手上這張特殊的電子卡，只要一刷能夠坐VIP電梯從停車場直達總裁辦公室。

電梯門一開，景墨就開了口，「哥，我有很重要的……」

幾乎同時，他聲音驀地挺住，瞳孔放大緊緊盯著眼前的一幕。

ohmygod.

某個不應該出現在這的男人正毫不知恥地捧住景然的臉，吻得難捨難分。

「轟隆隆－」落地窗外一道閃電劈下來，然後響雷落下。

景墨真的是被雷擊中了。

好吧，雖然心裡有些猜測，可真實看到還是衝擊性很強。

蕭軒真他.媽是個人渣。

「小墨？！」景然看見自己的弟弟正以一種極為噁心加嫌棄的眼神看著他們倆，他一把推開蕭軒。

他此刻嘴唇紅腫，臉憋的通紅。狼狽不堪的場面，即使他推開系蕭軒也掩蓋不了事實。

景墨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麼表情，但他肯定胃裡真泛噁心。

落地窗外雷電交加，景墨的心被那震耳欲聾的響雷連帶著一抖一抖的。

好吧，誰來告訴他發生什麼了。

「王八蛋，出去！」景然回神過來，憤怒像是突如其來的螞蟻爬滿四肢百骸，他隨手抓了個鈍物扔過去。

一聲門響，正中蕭軒下巴，訂書機的尖銳稜角划傷皮膚，獻血流了出來。蕭軒捂著傷口，對著發怒的景然道：「然！我剛才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滾！」景然把桌上所有夠得著的東西都往蕭軒扔過去。

蕭軒默了半響，終於僵著臉走出去。

景墨挑了挑眉。

氣氛猛然變得靜寂，沉悶。而窗外閃電的白光和低雷的轟鳴此時也肆意放縱，應景的很。

「抱歉，小墨，讓你看到這種事……」景然花了幾秒平復了情緒，道。

「……呃。」景墨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果然當初不把那個名單給景然才好嗎。

景然似乎急於掩飾剛才的狼狽，「我和他不可能的，你不用擔心。」

說出這種話就令人擔心了好么。

景墨心裡鬥爭幾秒，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景然，「哥，這種事由我來說可能有些詭異，但蕭軒真的不是適合你的人。即使他在工作上還有些價值，也僅限於工作。對這種混球動感情，你還不如選季馨雨呢……」他的語氣異常認真，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景然說著這麼語重心長的話。

景然蒼白著臉，聽到最後一句時表情錯愕，然後低下頭，自嘲地說了句，「原來你知道。」

景墨話一出口，才知道自己的話確實傷人，不過說出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況且，他是真的為景然擔心。

「對了，你來是有事吧。」

「嗯。」景墨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不過剛才被那樣一攪合他突然改變了主意，雖然不知道景然和蕭軒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事到如今，他乾脆把自己手上的調查結果都告訴景然。

蕭軒既然對景然有心，不如讓景然去套他的話。他對應付蕭軒反正也沒興趣。

「我調查到指使鄭一行的男人是誰了。」

*

景墨開車出來時，外頭已經停止了雷鳴，灰黑的烏雲壓的低低的，遠處海市標誌性建築聳入雲霄，孤零零的彷彿隨時都會被烏雲吞噬。

眼看著就要變天，景墨按著喇叭，不斷催促著前面的私家車。都說天氣影響心情，還真的是。他平時做事都是不急不緩的性格，可此刻竟然有些煩悶。

雲層壓的太低了，讓人喘不過氣。天地間突然都暗了下來，一瞬間海市從白天切入到黑夜，市中心的街道像是提前退潮的海灘，密密麻麻的私家車擱淺在上邊，緩慢地蠕動，艱難的很。

能見度有點低，景墨打開霧燈。十字路口已經有交警在維持秩序，景墨趁著等紅燈的空隙調整了座椅的位置，他總感覺蔣昊的Q7開的很不順手，而周圍的喇叭聲刺激的人血壓升高。

終於，景墨從中心大道開了出來，他吁了口氣。擁擠的空間會加大緊張感，他揉揉眉心，查看手機屏幕。就這麼耽誤了一下，竟然快到午飯時間了。

他抬頭看了眼天空，一場大雨隨時都可能傾盆而下。

景墨提速，突然前邊路口竄出來一輛黑色車子，他猛地踩下剎車，方向盤還沒來得及打，那輛車就像失控般朝著他衝來。

時間在這一刻都拉長了，眼前的景物像是褪色的老舊照片，變得荒誕不真實起來。

景墨在恍惚之中，竟弄不清此刻身在何處，他彷彿又看到蔣昊躺在血泊里，黑白的倒帶畫面唯一的色彩就是那抹鮮紅。

他驚恐地睜大眼睛，像是提線的木偶，雖然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砰」地一聲，畫面晃蕩起來，胸腔有什麼東西直衝喉頭，景墨暈了過去。

嘩，大雨澆灌而下。

刺耳的鳴笛聲，女人的尖叫聲，混雜在滂沱大雨之中。

嘈雜和騷動里，輕輕的手機鈴聲像是稻草人摔倒在地上，無力，脆弱，聲音幾不可聞。

手機屏幕閃了閃，那個男人的簡訊一如平常。

墨，記得吃中餐，還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