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走廊上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初冬的涼風從窗外吹來,景然獃獃地坐在輪椅上,平白無故打了個寒顫。
「然,景墨並沒受傷,馬上就能醒來的,不用擔心。」蕭軒聽完醫生的囑咐,走過來手放到他肩上。
景然還沒從聽到景墨出了車禍的恐懼和后怕中完全反應過來,蕭軒的這點肢體接觸也被他忽略了。他懵懂了好久,才轉過身,對著蕭軒「嗯」了聲。蕭軒懷疑他根本沒聽到自己說什麼。
確實,如果景墨出了什麼事,景泰集團真可謂禍不單行,對本就孤立無援的景然來說肯定打擊巨大。
幸好,景墨真的只是暈了過去。
「蕭軒,這次謝謝你。」景然駕駛輪椅,停在病床前,他怔怔地盯著熟睡的景墨,在蕭軒以為他要靈魂出竅的時候,這個男人卻開口道謝道。
蕭軒被景然趕出去后,有事耽擱了會才回公司,恰好路過事故現場,蕭軒認出了蔣昊的車,第一時間通知了景然,然後把景墨及時送入醫院。
「景墨!」這時候,門突然打開,蔣昊一臉慌張地衝出來。
他肌肉緊繃,額頭上冒出一層細細的薄汗,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西裝有些皺,領帶松垮在一邊,眉頭緊皺,臉上的表情沉的似乎能殺人。
景然心裡跳了跳,這男人該不會是從深市趕回來的吧,他忍不住出聲道:「蔣昊,小墨他只是睡著了……」
蔣昊肯定沒看他發過去的簡訊吧,景然心想。
得知景墨情況穩定,景然就打電話給蔣昊了,誰知道他竟然關機了。他只好發了條簡訊。
蔣昊置若罔聞,走過去抓緊景墨的手,感受到那隻手有些溫度,他覺得此刻他的心臟才重新跳動起來。
景然看他平復下來,簡略地把事情經過和他說了,有蔣昊在這,景然也就放心多了,囑咐幾句就和蕭軒先回公司了。
景墨一直在做噩夢,前世的種種像是電影按下了播放鍵,緩慢而漫長在他眼前流淌,而他則坐在一個巨大空曠的影院,沉靜地盯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面。
「喂,墨!景墨!」有熟悉的聲音在喚著他,那聲音充滿焦躁,還透露著濃濃的擔憂。
蔣昊突然敏.感地感到景墨的手抓緊了他,他好像在夢裡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驀地睜開眼睛,腦門上全是汗。
突然醒來,景墨還不知自己身處何地,眼神茫然地看著陌生的病床,藍白條紋的病服,白色的床單,還有……蔣昊?
蔣昊搖了搖他的手,疲倦的臉上露出一個堪稱柔和的笑來,聲音低沉似水,「墨,你終於醒了。做噩夢了?」
景墨睜大眼,見鬼似地看著他。
他這才看到男人鬍子拉碴,頭髮有些雜亂,嘴唇嚴重脫水,上面的嘴皮都快掉下來了。
他眨了眨眼,低頭看了下握住自己的那隻手。寬大厚實的手掌,乾燥,溫熱,緊緊地和他十指相扣。
「蔣昊……」景墨喚了他一聲,聲音有些嘶啞,彷彿很久沒說話般。
男人沉沉地應了一聲,靠近一點。他以為景墨終於清醒了,有話要和他說呢。豈料景墨抬手就揍了他一拳。
末了,景墨平靜地問道:「疼么?」
他的突然襲擊還有冷淡的語氣弄的蔣昊一愣,懵逼道:「不,不疼。」
景墨目光凜然,又抬起手,嚇得蔣昊趕緊握住他的拳頭,也不逞強了,咧嘴道:「疼,真疼。」
「真的?」說實話,景墨穿著藍白條病服,再加上這陰森森的語氣,讓蔣昊覺得有點詭異。
蔣昊點頭。
「哦。」景墨也點點頭。
「……」蔣昊不太確定地摸了摸景墨的額頭,覺得這傢伙會不會是撞傻了。雖然醫生說身體沒事,但腦袋可是很精細的物件,它是很脆弱的。蔣昊很怕景墨來個創傷性失憶啊啥的。
「我腦子沒壞。」景墨在蔣昊說話前解釋道。
還能猜到自己要說什麼,看樣子是正常的。蔣昊鬆了口氣。
景墨剛醒的反應讓他莫名有些不安,現在看來,應該是他的錯覺吧。
「我去幫你弄點吃的。」神經放鬆下來,蔣昊這才想起要景墨睡了一整天了,現在肯定又餓又渴。
誰知道景墨卻拉住他,道:「既然我沒事,乾脆回去吧。」
蔣昊一愣,隨即皺眉,那可怎麼行。景墨沒在交通事故中受傷簡直是奇迹,可那也不能保證沒留下什麼後遺症。要不是此刻已是深夜,他巴不得現在就讓醫生徹徹底底地把景墨每個部位檢查一遍。
男人焦灼的神情似乎取悅了景墨,他緩緩地勾起唇,剛才還有些冷酷的線條平緩了很多。
靜靜地看著蔣昊糾結,景墨看透了男人的心思,可偏偏就不說出來。
反而無骨頭似的攀上蔣昊身上,似乎試探般,道:「醫院這床嗑的我全身疼,氣味也很難聞,難受,陪我回去吧。昊?」
行,最後一個字定乾坤。
蔣昊本來是鬍子拉碴精神頹廢,景墨一醒來他就打滿雞血了。兩人直接打的回了公寓。
路上蔣昊打包了外賣,景墨餓狼撲食般,直接把兩人份的食物掃的連湯渣都沒剩。蔣昊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也沒吃過了。
不過,看到景墨胃口這麼好,他也就放心了。
他先洗完澡很自覺地上床暖被窩,景墨特別不喜歡開空調,可偏偏自己又是手腳冰涼的體質,這一到冬天全身就很冰棍似的,於是蔣昊只好充當他的暖寶寶。
浴室里的花灑聲剛剛響起,景墨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突然亮了亮。
蔣昊猜想肯定是景然怕打擾景墨休息幫他調的靜音,隨意拿過來,解鎖,卻看見屏幕上的郵件提醒時一愣。
他看著那個標題,漆黑如墨的眸子閃了閃,終究還是沒點進去。
景墨回床之後,蔣昊裝作不在意地提醒了一句,「你手機來了郵件,怎麼,你在調查什麼人嗎。」
「……呃。」景墨鑽進被窩裡,帶著水汽的涼意帶進來,景墨的腳趾好像是從冰箱里拿出來還沒解凍的豬蹄,只是輕微一碰,繞是蔣昊也不禁縮了一下,感到徹骨的寒意,景墨碰到蔣昊那溫熱的皮膚,立刻不要臉地蹭過去,還把兩隻豬蹄都擠進了男人的大腿之間,因為……那個地方是熱度最高的,好暖和。
就好像是冰天雪地突然切換到陽光普照,景墨特別賤地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死死抱住他,恨不得鑽進蔣昊滾燙的身體里。
蔣昊覺得有塊超級無敵大冰塊貼在自己身上,他眉頭皺了皺,隨即有些不悅地伸出手,寬大的手掌攏住他同樣冰涼的背,嘀咕道:「腳別動。」
「哦……」景墨覺得舒服極了,全身每個地方都貼了暖寶寶的溫暖讓他滿足地輕囈一聲,眯著眼,他想起了什麼,「你剛才說什麼郵件?」
蔣昊一半心思在景墨總在撩撥他的腳趾上,一半心思才在那郵件上,聞言頓了頓,道:「沒什麼,睡吧。」
迷糊應了一聲,景墨腦袋也滑進被窩裡,卻被蔣昊撈上來,景墨不明所以,手突然伸進蔣昊敞開的睡袍衣領里,笑嘻嘻道:「昊,以後和我睡,直接裸著吧,我要摸胸肌。」
「……」蔣昊唯一沒被人形冰塊接觸的皮膚又被景墨冰凍的雞爪刺激的打了個寒顫。他忍了忍,聲音嘶啞道:「你還睡不睡了?」
「睡。」景墨於是閉上眼睛,還均勻地打著呼嚕,如果他的手沒有在他胸肌還有中間兩點亂動的話,蔣昊一定相信他睡著了。
過了會,大概沒想到蔣昊竟然真的巋然不動當了回正人君子,景墨不太甘心,慢慢地滑進被窩,頭都拱到蔣昊的硬邦邦的胸肌上,舔了兩口,然後一路向下煽風點火。蔣昊只覺得被窩裡好像鑽進了一隻貓,在裡面拱來拱去。
不知為什麼,他除了有點癢,竟然還有些昏昏欲睡。實在是他今天太過於疲憊,從接到景然的電話開始,他就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高速超負荷地轉動。
拋下早就敲定好的合同項目,馬不停蹄地改簽趕飛機,他真的無法想象如果景墨出什麼事,自己卻不在他身邊,那該是什麼樣的光景。
飛機上的三個小時,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他整個人就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只留下空蕩蕩的軀殼。他知道自己應該冷靜,可是所有的細胞和器官在那一剎那和大腦切斷了聯繫,都不聽他的調配。驚恐和懊悔就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他淪落成窮途末路的蟲子,只剩下掙扎,祈禱那僅剩的奇迹發生。
即使聽到景然解釋景墨沒受傷只是暈厥過去,蔣昊緊繃的神經也沒有放鬆,雖然他心裡確實卸下了一點點防備。
他守在景墨身邊,不想給他任何逃走的機會。
現在,景墨鮮活地在自己懷裡,一如既往地撩撥折騰,這讓他感覺很舒心。
好像一整日緊繃的弦被按下了停止鍵,他心情舒暢,每個毛孔都無比舒服。
於是,興緻勃勃的景墨撩著撩著,發現蔣昊竟然睡著了……
他惡狠狠地盯著熟睡的男人,恨不得把這個男人踹下床,可是,他又捨不得這個大暖爐。
於是,景墨憤憤地咬了蔣昊鼻子一口,十分不爽地鑽進他懷裡沉沉睡去。
次日,蔣昊拽著景墨第一時間去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景墨活蹦亂跳,各項指數都標準的不能再標準,精神狀態良好。
而那起事故的肇事司機經查真的只是新手上路把油門當剎車踩了。那個交叉口本就是盲區,加上雷雨天氣能見度低,新手一開始沒看見景墨的車還真有可能。並且事故沒鬧出人命,景墨連重傷都沒有,反而是那個新手司機自己受了不輕的傷,因此就當做普通交通事故結案了。
景墨忽略掉心裡的怪異感,他當時確實精神恍惚了一下,後來的事都記不太清了。
而與此同時,還有更需要讓他關注的事,蔣昊的生日就要到了,這次是工作日,景墨因為要上班只能晚上回來和他慶祝,沒料男人卻直接把他拉上車。
直到車子往市中心相反的路拐去,景墨才奇怪道:「蔣昊,是不是繞道了?」
他以為蔣昊是來接他去什麼會所或者包廂的,畢竟兩輩子對蔣昊的了解,他就喜歡這樣慶生。
「沒,媽讓晚飯回家吃,你跟我一起。」蔣昊面不改色心不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