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決賽·五
第六十一章
決賽·五
薛忱暴衝下網,十比十一。
鄒睿的賽點。
郁辭的指甲已經在掌心壓出了清晰的印痕。
正手暴沖本來是他的殺手鐧之一,哪怕是不去思考、他良好的手感和肌肉記憶也應該完全足以讓他拉出最恰當的弧線——但他下網了。
薛忱有點兒說不清楚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好像整個人都站在懸崖邊上,往前踏一步就是王座冠冕,往後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可這一步,卻遲遲都怎麼也跨不出去。
只能站在懸崖邊上,徘徊逡巡,忐忑焦躁。
徘徊著徘徊著,好像馬上就要向後栽倒、摔進深淵裡去。
記憶好像已經有點兒模糊,記不太清這兩年自己是怎麼樣訓練的,也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見過父母、有多久沒有見過郁辭。滿腦子,都只有這場比賽。
鄒睿要發球了。
這會是這場比賽的最後一個球嗎?
暫時說不好,因為發球前他又開始拿手抹球拍了。
都是套路!
薛忱第不知道多少遍告訴自己。
但沒有用——還是好煩!
哪怕這兩年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可有些性格和脾氣好像天生就是刻在骨子裡的,急性子永遠都是個急性子。
鄒睿擦完了球拍又開始擦汗——薛忱有時候也會惡狠狠地想著裁判怎麼從來不給他一張黃牌、每回都讓他這麼噁心人,但一想到自己摔球拍也沒被警告,心裡倒是一下子就平衡了。
他的暫停早在幾局之前就已經用過了,現在再也沒有第二個暫停的機會能讓自己好好地調整一下,教練席上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坐著能冷著臉罵醒他的師父。
鄒睿一時半會兒還沒擦完,薛忱用力地扇了扇球拍。
此時此刻,他居然像是控制不住地有一丁點兒走神。
他盯著對面還在磨蹭的鄒睿,視線里卻意外地閃過一個攝像機的鏡頭。
鏡頭很隱蔽,也沒有任何光線,要不是走神,他本來根本就不應該看到這個鏡頭,這個鏡頭也不會對比賽造成任何影響。
但他忽然渾身一震。
鏡頭的那一端,是誰在看他?
他好像走神了許久,但卻又像只不過是過了短短的一瞬間。
鄒睿終於該擦的都擦完了、該抹的也抹完了,開始發球。
是個逆旋轉。
逆旋轉迷惑性強,向來是鄒睿愛用的手段。
薛忱沒有猶豫,反手側切。
他的父母,他的女朋友,此時此刻都在看他。他究竟有多久沒有回家陪過父母?有多久沒能見上女朋友一面?拼了命才能走到現在、才能站在這裡,短短的最後幾分鐘,為什麼不能冷靜下來走到最後!
彷彿是半決賽的又一次重演,神來之筆似的一板側切直接得分。
十一比十一平。
薛忱發球。
依然還是原先的策略,不給鄒睿半點台內擺短的機會,拉起來就是正手強攻、卯著勁就打他反手。
鄒睿是會直板橫打,可他不能回回都直板橫打;他薛忱以前是不擅長相持,可死練了兩年還能輸給直板快攻的鄒睿不成?
他急什麼?打就是了!沖就是了!打直板的鄒睿才是前三板拿不下就該著急上火的人!
他為什麼不能拿單打冠軍?他為什麼不能登頂封王?他為什麼不能開創自己的時代?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怎麼可能自毀長城!
十二比十一,薛忱拿回賽點。
鄒睿發球。
他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擦擦球台小三角區,又呵呵氣擦擦球拍。
薛忱的額角有汗珠滑落,他伸手慢慢地把汗抹了,又用手在自己的衣服上用力地擦了擦、擦掉了掌心的汗水,最後再一次握緊了手裡的球拍。
他的動作有些慢,神色卻意外地專註。
鄒睿發球搶攻。
薛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動了。
套路,都是套路!這轉不轉球的套路他加起來總共騙了能有一個加強排的人了吧?
他就是靠這套路蒙人呢!等的就是對手摸不清旋轉束手束腳。
所以他慌什麼?猶豫什麼?有什麼可束手束腳的?
就是硬懟啊!難不成他還傻兮兮地和一個直板選手拼台內小球?
薛忱半點都不猶豫地上手就是搶攻,硬是把球拉到中遠台,迎頭就是暴沖。
全場掌聲響起的時候,薛忱幾乎是有些發懵的。
球已經落地了——砸在鄒睿的檯面上飛出后,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滾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又停了下來。
鄒睿已經放下了球拍,薛忱卻還有些獃滯地站在原地。
臉上幾乎都沒有什麼表情,看起來既沒有高興的笑,當然也更沒有喜極而泣。
薛忱覺得現在簡直有點兒像是自己喝多了的時候——耳邊聽到的所有聲音,都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格外遙遠。
一直到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
薛忱這才如夢初醒、猛然回過神來,一抬頭就看到鄒睿已經走到自己跟前伸了手。
「傻了?」鄒睿伸直了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能不能行啊你?」
薛忱轉頭看了一眼計分屏——決勝局十三比十一,大比分四比三。
回過頭來他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嫌棄地和鄒睿握了握手。
鄒睿笑了一下,鬆開手后又來和他擊了個掌。
薛忱把球拍放回球台上,和裁判握手。
按照流程握完了手,兩人一起到了觀眾席前。
那裡已經有人站了起來、紅著眼眶用力地鼓著掌——
這一場決賽,主教練沒有坐在任何一方的場外指導席上,卻依然還是沒能忍住待在奧運村裡看直播,終究是和兩人的主管教練一起到了現場,就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
觀眾席要比賽場高出一些,薛忱和鄒睿仰著頭看自己的教練。
何指導伸了手,用力地抱了兩人一下、拍了拍兩個得意弟子的背脊,又把國旗給兩人披到身上了。
無論是勝負,比賽結束后始終都顯得平靜得有些過了頭的薛忱和鄒睿像是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於徹底地反應了過來、眼眶都微有些發紅。
何指導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鬆開手,鄒睿就得到了一個更加用力的擁抱——是他的主管教練。
「沒事兒沒事兒,」鄒睿頂著一張娃娃臉,還笑著拍拍自己教練的肩膀,「趕明兒您還帶我打下屆奧運呢!」
薛忱看了那頭的竹馬一眼,也有些鬧不明白——人家打完比賽回來都有教練的擁抱,他拿完金牌回來,主管教練的誇獎方式怎麼就是一個勁兒地摸他腦袋呢?
但也沒什麼不好的——他性格急、脾氣爆,要不是教練耐心好脾氣,天天帶著他加練,他能不能搭上奧運的末班車都是未知數,還談什麼金牌銀牌的?
被摸著腦袋的薛忱仰著頭沖自己的教練傻笑,教練也在看著他笑、一邊笑一邊伸手抹眼淚。薛忱看著教練,傻兮兮地笑了一會兒,終於也開始覺得眼睛越來越酸。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後動作卻忽然僵了一下。
是他的幻聽嗎?
郁辭幾乎難以想象自己是怎麼看完那最後幾個球的——又想看,又怕看,最後幾乎是硬掐著自己的手臂看下去的。比分定格在十三比十一的那一刻,她猛然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盯著記分牌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遍,而後才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一樣,別說是和周圍的觀眾一樣鼓掌歡呼了,她幾乎是連站都已經站不穩了。
「小辭,你怎麼了?」郁姮也沉浸在這緊張到幾乎讓人窒息的氣氛中差點回不過神來,一抬頭就見妹妹身形微晃幾乎都要站不穩了。她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扶了她一把、幫她穩住身形,「小辭?」
聽到彷彿遠處有人在喊「小辭」的時候,薛忱臉上的傻笑頓了一秒。
聲音那麼遠、整個都模模糊糊的,一定是聽錯了,郁辭怎麼會在這裡?她還在國內看直播呢。要不然就是在叫別人,什麼小詞啊小慈啊小瓷啊之類的。
然後緊接著,他又聽到了一聲「小辭」。
可能是身在異鄉,對中文格外敏感;也可能是,這個稱呼在他心裡反反覆復地被念過無數遍。哪怕是明知道聽錯了,哪怕是明知道不是她,薛忱也還是沒有能忍住,抬起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遠遠地望了過去。
然後,他的下一個動作是,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簡直懷疑是自己剛才打比賽打瘋了精神失常了,再要不然就是眼淚湖眼圈了……否則怎麼會覺得,他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郁姮買的票位置不錯,在離中國隊教練們幾排距離的斜後方。是一個在賽場上看過來,不上心的時候發現不了、用心去找卻又能很快就認出來的位置。
郁辭本來就一直在看他,見原本在和教練們擁抱的薛忱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抬頭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他似乎是有些難以置信,傻愣愣地趕緊去揉眼睛。
郁辭一下子笑出了聲來。
也許是這個熟悉的笑讓他終於確認了自己並不是在做夢,薛忱左右張望了一下、隨即幾乎是有些手忙腳亂地握住了觀眾席前的欄杆,眼看著就是恨不得馬上翻到觀眾席上來。
郁辭趕緊沖他搖了搖頭、豎起食指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薛忱一下子停下了動作。
他還站在場下,短袖的運動服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濕了個透。
他身上披著國旗,仰著頭定定地看著她。
郁辭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郁姮嚇了一跳,趕緊從包里翻出了紙巾想要替她擦一擦,手剛伸出去卻又頓了一頓,猶豫了片刻最後終於還是又收了回去。
也許,這個時候她是應該要哭的。
她手臂上,被她自己無意識掐出的指甲印還依然清晰可見,可想而知剛才看比賽的時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薛忱站在場下,看著女朋友忽然哭了起來,手足無措地像是也想要去替她擦一擦眼淚,可想起她剛才的搖頭,卻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滿是掩飾意味地抹了抹自己的眼淚。
兩個人一個在場下,一個在看台上,居然就這麼相對著哭了起來,場面實在是有些滑稽。鄒睿和教練們順著薛忱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郁辭,幾乎是同時都愣了一下,隨即教練們又都無奈地笑了起來。
鄒睿拍了拍薛晨的肩膀。薛忱看了他一眼,就見竹馬眼裡滿是揶揄的意味。
薛忱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我也才知道她來了。」
鄒睿又拍了他肩膀一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嘚瑟吧你就。」
辣眼睛,拒絕狗糧。
本來只是兄弟間再平常不過的玩笑,這一拍肩也沒怎麼用力,誰知道鄒睿這一巴掌下去,薛忱頓時就倒抽了一口冷氣:「我靠你是看我脫團心存嫉妒吧?再拍明天我真要去打殘奧了!」
「看把你能的!肩傷發作了還不消停!」鄒睿嚇了一跳,趕緊鬆了手扭頭就急急忙忙去喊隊醫。
「比賽時候沒感覺,」感覺到腦門兒上不輕不重地挨了一下,薛忱抬頭就見老何一臉又急又氣地看著自己,趕緊討好地笑了一下,抬起自己完好的那隻胳膊揉了揉腦門兒,還不忘記回頭對郁辭笑了一下。
幾乎整場球都是正手強攻暴沖,對他的肩膀負擔實在是太大了。比賽的時候神經緊繃一時間還沒來得及又感覺,下了場放鬆下里,疼痛的感知能力好像終於又一點一點回來了。
郁辭聽不清楚下面究竟在說些什麼,只能看到幾人都一下子變了臉色、圍著薛忱的肩膀來回看,心裡大概多少也有了些猜測。
很快,她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是薛忱的微信:「沒事兒,剛才打狠了有點兒疼,一會兒隊醫來看看就好了,你別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郁辭幾乎是連眼睛都不敢眨、定定地盯著場下。好在幾人的臉色都還不算太過凝重,應該確實沒有大問題,郁辭這才稍稍放下了提到半空中的心,接過郁姮遞來的紙巾,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又哭又笑地,也不嫌丟人。」郁姮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卻還是伸手攬過妹妹、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撫著。
郁辭吸了吸鼻子,靠在她的肩頭蹭了蹭。
郁姮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
很快就是頒獎儀式。
領獎台上一模一樣的運動服,頭頂上方一模一樣的三面五星紅旗。
台上三個人捂著胸前的獎牌,一字一句地唱著義勇軍進行曲。
國歌奏完,薛忱伸出了雙手。
鄒睿和周毅同時看了他一眼。
然後,兩人一起也伸出了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兄弟三人一起跨上了最高的領獎台——就如同幾天前的團體賽一樣。
三人握著手,沖看台上鞠躬。
本屆奧運會所有的乒乓球項目,至此終於全部結束了。
中國乒乓球隊不負眾望地包攬了全部的四枚金牌,同時也包攬了男子和女子雙打的前三甲,實現了讓三面五星紅旗同時在賽場上升起的傳奇。
郁辭跟著觀眾們一起離場的時候,又收到了一條微信:
「別走,我馬上來!」
郁辭轉頭看了眼郁姮,神色顯得有些為難。
「怪不得郁桓說你胳膊肘凈往外拐!」郁姮氣得不行,「我走還不行嗎?」
「別呀!」郁辭趕緊拉住她,抱著她的胳膊笑得有些討好,「要不,你見見他?」
郁姮揚著頭輕輕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
郁辭抿著唇偷偷笑了一下,又給薛忱回消息:「不及,央視肯定要採訪你呢,好好說話,我在外面等你。」
郁辭一邊在場館外等薛忱,一邊打開了手機看央視的直播。
果然還有賽后的採訪。
鄒睿走在稍前面一些,第一個被記者攔了個正著。不過他畢竟是輸了比賽,記者們可能也怕影響他情緒,沒敢問太多,只是忙不迭地把話筒湊到薛忱跟前:
「拿冠軍以後我看你好像和上回一樣沒有特別高興啊?」
「沒有,我特高興!」薛忱還記得剛才女朋友叮囑自己的要「好好說話」呢,特別誠懇,「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郁辭捧著手機咬唇忍笑。
郁姮表情嫌棄,卻也看得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記者也在笑,但卻也沒有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繼續盡職盡責地採訪著:「你覺得今天你們倆打得怎麼樣?你之前想過你會拿金牌嗎?」
「肯定想過啊,打比賽嘛,肯定就是想拿冠軍。」薛忱耿直極了,張口就瞎說了一句大實話。眼看著記者聽得幾乎有些哭笑不得,他又撓撓頭,「其實想肯定都想過,但是論實力我也肯定不如睿哥,勝算挺小的。今天其實我們都打得挺好的吧,我超水平發揮了,主要也是我比較熟悉他的套路。」
「套路都給你看穿了,以後我還混不混了。」鄒睿順勢上來搭住他完好的右肩,娃娃臉上也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看不出才剛剛錯失了一個大滿貫的機會。
「得了吧,」薛忱的表情嫌棄極了,卻沒有抖開他的胳膊、還由著他搭著自己,「每次和你打完我都能噁心得三天都吃不下飯,有勁都沒處使。睿哥,以後咱們還是打雙打一起噁心噁心別人成么?」
鄒睿翻了個白眼,卻沒有回絕他的提議。
他們心裡都很清楚,以後還能一起打雙打的機會必然是越來越少了,幾乎就是打一次少一次——畢竟,現在的雙打在大賽中顯得越來越無足輕重了。
記者其實還有別的問題要問,但眼看著薛忱東張西望地、總好像是急著要走,畢竟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生怕這位新科男單奧運冠軍有什麼急事給耽誤了,問了兩個簡單的問題后也就送上了自己的祝賀、揮揮手放人。
薛忱走到一半又折回來,把招眼的國家隊隊服外套給換了,穿了自己的外套,這才急急忙忙地出了場館。
乒乓球的決賽這時候已經結束了有一陣子了。大晚上九點多,接下來也沒有別的賽事,觀眾們都已經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薛忱在場館外一個不引人注目的樹蔭下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
「郁辭!」他幾乎是大老遠地就開始撒開步子往這頭跑,人都還沒有跑到跟前呢就已經忙不迭地伸了手要去抱女朋友。然後一到跟前,他還沒來得及真的抱上去呢,終於在兩聲重重地咳嗽聲里注意到了媳婦兒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和郁辭長得有點兒像,但是比媳婦兒高一點,成熟一點兒,妖嬈一點。
挺好看的。
薛忱回頭又盯著郁辭猛看了一陣——不過還是他媳婦兒最好看了。
薛忱心滿意足地盯著郁辭猛笑,直到被女朋友輕輕地扯了一下衣袖才終於回過神來。
「這是我堂姐,郁姮。」他終於又聽到女朋友溫柔的聲音了。
心裡正美著呢,過了兩秒他突然間回過味來了,一下子收斂了臉上的傻笑,手都伸到一半了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手忙腳亂地收回來在衣服上擦了擦,這才又伸了出去:
「姐、姐姐好。」
看這磕巴的,剛才比賽的時候恐怕都沒這麼緊張。
郁姮得體地伸手和他握了握手,然後就見妹妹正在給她的小男朋友解釋著:「就是姮娥的姮。」
小男朋友一臉茫然、傻乎乎地湊在她耳邊小聲問:「啊?姮娥……是什麼?」
郁姮挑了挑眉。
郁辭也不生氣,一邊伸手替他把剛才急急忙忙套外套、還沒來得及翻好的衣領一點一點翻好了,一邊耐心地解釋著:「姮娥,就是嫦娥。」
薛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一邊又有些緊張地去看郁姮——壞了,自己這麼文盲,姐姐不會嫌棄他吧?
郁姮覺得有點兒好笑。剛剛賽場上殺氣騰騰、連她看了都忍不住有點兒熱血沸騰的,拿了冠軍下了場過來,反而倒是像個害羞又笨拙的少年似的。要是她沒記錯,查到的資料上寫著,他都二十七歲了是吧?
餘光里看到妹妹的小男朋友小心翼翼地看自己的樣子,郁姮也沒有什麼反應、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沖著郁辭點了點頭:「我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