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灰燼中的新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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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獨立的空間和我們的世界永不交集,我們只有通過特定的「鑰匙」才能夠和那個空間建立連接,這種「鑰匙」可以是一件物品,一段魔法符文,或者是在特定地點說出一句特定的話,一切都要看空間的製造者是怎麼設置的。
現在的法師已經不可能再製造出新的空間來,但是那些古代的空間現在依然完好無損地存在著,而且有的「鑰匙」直到現在也依然有效。——《費諾大陸百科全書·歷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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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聖殿騎士面面相覷,空間魔法已經失傳了很多年,即使是聖殿騎士長肯特也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知識培訓,顯然對法師的話有些聽不太明白。
埃文德爾不得不耐著性子給他們解釋:「獨立空間不是隨便什麼人想進就能進的,不然特地把神殿藏在裡面還有什麼意義?想進去就需要特定的條件作為『鑰匙』,顯然,為了讓不會魔法的平民也能進去參拜,進入這個空間的『鑰匙』里不包含魔法,而是要在特定的位置說出特定的話,這個特定的位置就是雕像前面,而特定的話就是雕像台座上的那段文字。」
肯特問:「那手拉手又是什麼意思?」
「也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這是為了當許多人需要進去的時候,不用大家排著隊每個人都去念一遍。」埃文德爾對離他最近的帕洛斯伸出了手,「手套脫掉。」
黑髮的聖殿騎士愣了一下,照做了,他脫下背面鑲著鐵片的皮手套,將手指放在了法師的手心,肯特拉住了帕洛斯的另一隻手,羅勒看起來有些不太樂意地拉住了肯特。
帕洛斯緊抿著嘴唇,嚴肅不語,但是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溫度又在升高,法師的手心溫暖乾燥,比他柔軟得多,他只能任由手指不知所措地被法師拽著,握緊也不是,伸直也不是。
埃文德爾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窘迫,只專註地抹去了雕像底座上厚厚的灰塵,露出了那段文字。
他大聲地念出了石碑上的古代語:「我們永遠忠誠於夏爾瑪,戰爭與智慧的女神,費諾帝國的女王,願您的光輝永遠照耀著大地。」
古人似乎相信言語有著特別的力量,也許那個時候違背誓言是真的會遭雷劈的,所以只有能夠真心實意地大聲說出這句話的人,才能獲准進入夏爾瑪神殿,而心懷不軌的人則會被攔在外面。
埃文德爾的話音剛落,他們已經站在了一圈全封閉的圍牆裡。
圍牆應該是為了標誌出這個空間的邊界而建,所以根本沒有門,目測這個空間有幾百平方米寬,這裡完全沒有霧氣,也沒有幽靈的干擾,夏爾瑪的神殿就完整地呈現在他們的面前。
看得出來這座神殿曾經的精美奢華程度,就算比起聖城米卡蘭的光明神大教堂都不遑多讓,幾千年的時間並沒有讓它變得陳舊,大理石的牆壁依然潔白如新,一點灰塵都沒有,跟空間外的廢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們長時間被幽靈刺耳的尖叫聲折磨著耳朵,這會兒突然安靜下來,竟然還讓人有些不習慣,甚至感到有幾分詭異。
羅勒很響地咽了一下口水:「怎麼回事?我看到裡面好像有光……」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看到神殿大廳的彩繪玻璃窗正透出昏黃的光亮,還依稀能看到幾個人影,可是什麼樣的東西可以照亮一個地方長達幾千年?還是說……
羅勒臉色蒼白地問:「難道裡面有人……有活人?」
埃文德爾搖搖頭:「這個空間太小,而且沒有能量來源,唯一的出入口還在地底廢墟里,你覺得幾千年來他們靠吃什麼活?吃你嗎?」
這個小玩笑並沒有讓氣氛變得輕鬆一些,聖殿騎士們不再施放驅邪聖言,他們小心翼翼地向著神殿靠近,但走動時盔甲摩擦的聲音在這詭異的寂靜中依然顯得格外刺耳。
神殿里沒有出現任何的回應,他們交換了一下眼色,兩個聖殿騎士把手按在劍柄上戒備著,肯特用力地推開了大門。
眼前的詭異景象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們就像是走進了一幅靜止不動的畫卷,在神殿的大廳里,所有的桌椅都被搬開了,中間的空地上畫下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六個法師打扮的人分別站在魔法陣的六個角上,動作還保持著施法的樣子,旁邊跪了好幾排穿著整齊的士兵,神情肅穆,一動不動。
靠牆的地方,坐著一些看起來身份尊貴的男男女女,有的正襟危坐,神情絕望而悲涼,有的將懷中的嬰兒貼在臉上,閉著眼睛像在祈禱,有的在低頭啜泣,淚水落下來靜止在半空中。
天花板的大吊燈上,幾十支蠟燭在發著光,他們在外面看到的光線就是來源於此,然而那些火苗就像是被凍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肯特只能詫異地看向同行的法師。
「時間魔法。」埃文德爾也一臉驚詫說,「想不到這個魔法竟然真的存在……他們幾個人一起施法停止了時間,只要沒有同樣強力的魔法干預,這個地方的時間將永遠凝固在這一刻。」
「那他們都還活著嗎?」帕洛斯試著戳了戳其中一個人的臉,那人的皮膚像正常人一樣凹陷下去,卻沒有再彈起來。
埃文德爾搖搖頭:「沒有人能在完全靜止的時間裡活下來,他們在魔法完成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現在我們看到的只不過是保存完好的屍體。」
他幾乎可以想象發生了什麼——整座城市突然被傳送到深深的地底,所有人都已無路可逃,城裡最有身份的人帶著護衛隊和法師來到這個獨立的空間尋求庇護,但是唯一的出口隨著城市一起被深埋地底,無論他們躲在哪裡,都是被活著關進棺材等死。
絕望之下,幾個**師合力啟動了時間魔法,貴族們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體面地結束自己的生命,將神殿作為他們的墳墓,希望在死後能獲得夏爾瑪的庇佑,一些人的手上還拿著他們臨死前寫下的遺言。
他們沒有花上更多的時間去感慨這些古代人的不幸,埃文德爾分辨著牆上用古代語寫的指示牌:「大廳左邊的走廊通向紀念堂,夏爾瑪的『生命之球』就在紀念堂里,右邊通向夏爾瑪的寢陵,我們過會兒在門口集合吧。」
帕洛斯問:「您不和我們一起嗎?」
「我要去祭祀我的先祖,我就是專程為此而來的,不然教會給的那點報酬可打動不了我。」埃文德爾說,「還是說你們希望等你們辦完事以後再陪我一起去祭祀?」
「我們越快離開這裡越好,按你說的在門口集合吧。」肯特再也不想浪費時間了,他叫上帕洛斯和羅勒就去了紀念堂,埃文德爾也走向了右邊的長廊。
等確定聖殿騎士們不會看到他以後,埃文德爾把手伸進那個裝著書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個新鮮的蘋果,貪婪地吸了一口香氣,感慨地說:「那個叫帕洛斯的傢伙盯得可真緊啊,連偷吃的機會都不給我,再吃肉乾我都要吐了。」
娜塔莉發出了贊同的吱吱聲。
埃文德爾也拿出了一顆飽滿多汁的葡萄遞給她,娜塔莉很快就吃完了,吱吱著表示還想要,埃文德爾壞笑著說:「吃那麼多當心變胖。」
娜塔莉撲扇著翅膀抗議地唧唧叫,在他的頭頂打滾,直到法師妥協地拿出另一顆葡萄來哄她:「好好好,不胖不胖,你一點都不重,只比上個月重了大約八十克而已。」
一個蘋果還沒啃完,埃文德爾就來到了目的地,夏爾瑪的陵墓莊嚴大氣,沒有太多的裝飾,大理石的棺木前只有一個等身大的雕像捧著盤子,盤子空空如也,也不知道裡面本來放的是什麼,會不會就是他想要找的那件東西呢?
他又四下看了一圈,沒有任何符合描述的物品,埃文德爾有些失望,他甚至動起了打開那個石棺看看的念頭,這種供人憑弔用的石棺裡面一般來說不會存放真正的屍骨,只會放幾件死者的重要物品來代替,如果別的地方都沒有的話,也許真的是放在了石棺里。
走了這麼遠的路,埃文德爾實在不想就這樣空手而回,雖然這樣做有點不敬,他還是湊上去看了看,想找個辦法撬開石棺,卻發現石棺的側面刻著幾行古代語文字。
「萬物有生便有死,世界有開創便有終結,生命總在死亡的灰燼中獲得能量。」埃文德爾念出了上面的古代文字,「這是什麼,墓志銘嗎?」
突然他感覺到周圍有一絲難以描述的不協調感,這是只有具備法術天賦的人才能感覺到的魔力波動,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就聽到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用古代語說:「孩子,你來這裡幹什麼?」
埃文德爾驚愕地抬起頭,看到一個半透明的身影,散發著幽藍的微弱光芒,只能看得出是個美麗的女性。
埃文德爾雖然相貌和心態都還年輕,但畢竟已經活了二百多年,哪怕是個垂垂老矣的老人都不應該叫他「孩子」,但是眼前的這個幽靈卻是有足夠的資格這樣稱呼他的,埃文德爾壓下滿心的疑惑和驚訝,心甘情願地在這個幽靈面前單膝跪下:「夏爾瑪,我的先祖。」
這種從頭到尾不在教會管轄內的法師被稱為「野法師」,和魔法學院「畢業」的自由法師相比,他們沒有一個可以安靜學習的環境和可以隨便翻閱的海量藏書,往往理論知識較弱,但是魔法操作和實戰能力卻甩了學院派好幾條街,因為他們可能一生都得隱姓埋名,東躲西藏,在和追捕他們的聖殿騎士鬥智斗勇中度過。
任何法師在人們心目中的印象都很可怕,但是野法師的名聲尤其糟糕,由於本來就已經是通緝犯一般的存在,他們沒有任何顧慮,更有可能利用自身的力量作惡,或者研習一些教會禁止的魔法,比如死靈魔法。--《費諾大陸百科全書·歷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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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洛斯已經顧不得去問埃文德爾為什麼會散步散到離村子這麼遠的地方來了,他緊緊地盯著羅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叛逃是不可饒恕的罪,如果被執法隊抓到,你很可能會被處死。」
「要我繼續留在教會,我還不如去死!」羅勒惡狠狠地說,「怎麼,作為教會的忠誠走狗,要替執法隊抓我回去受審么?」
「我沒有權力替執法隊抓人,不過你最好儘早放棄這個念頭。」帕洛斯還想勸他回頭,「如果沒有實行,判決還不會太重。」
「少在那裡假惺惺了,裝什麼好人,你就和你的導師一樣,都是為了教會的利益,即使雙手沾滿無辜者的鮮血也在所不惜的屠夫!」
「你胡說什麼?」帕洛斯對他實在是已經忍無可忍了,手都按到了劍柄上,「收回你剛才的話,不管你跟我之間有什麼樣的恩怨,也和肯特無關,不許你這樣污衊我的導師!」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裝什麼無辜?」羅勒冷笑了一聲,「你不是肯特最得意的弟子嗎,難道你對他正在謀划的事情真的一無所知?那你總應該知道,教會內部早已貪腐橫行,名聲越來越臭,人們提到教會想到的早已不是什麼光明和正義,而是恐怖、血腥、殘暴和專橫,高層已經急眼了,讓我們來找『生命之球』就是為了發動一次亡靈天災,犧牲無數的無辜者,來迫使人們因為恐懼而重新投入到光明神教的麾下。」
「你不要信口雌黃!」羅勒的話帕洛斯一個字都不相信,他語調嚴厲地說,「不管你有什麼樣的不滿,也不能這樣公然褻瀆我們的信仰。」
「信仰?哈!」羅勒很響地笑了一聲,「埃文德爾就在這裡,你幹嘛不問問他,『生命之球』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話題被引到了法師的身上,但埃文德爾沒有理會他們的爭執,只是回頭沉默地看著村子的方向。
菲爾斯也手搭涼棚向著那邊看去:「我好像聽到那個方向起了一些騷亂,發生什麼了嗎?」
埃文德爾輕輕地嘆了口氣:「我以為他們要剷除的目標只有我,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他們的殘忍和不擇手段,娜塔莉看到聖殿騎士團……正在屠村。」
「……這不可能!」帕洛斯根本不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很遺憾,事情就是羅勒說的那樣,所以他們要殺掉所有的知情人士,尤其是我。」埃文德爾看著帕洛斯說,「他們隨時會追過來,我必須得走了,你要攔著我嗎?」
之前他對這個年輕的聖殿騎士印象還不錯,也相信這件事情帕洛斯應該也是被蒙在鼓裡的,但埃文德爾可不覺得一個人從小到大信奉了二十多年的東西,憑他一個外人三言兩語就能讓對方改變觀點,所以他已經暗自準備好了攻擊性的魔法,如果帕洛斯真的要阻攔他,他就先下手為強。
「我不能就這樣相信你們的一面之詞。」帕洛斯皺著眉說,「但我也相信您的人品,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我會去找我的導師核實,你們先離開這裡吧!」
說著他越過埃文德爾,向著村子的方向頭也不回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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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兵們沉浸在狂歡中,一個個醉得舌頭都大了,看到聖殿騎士來了也沒有一點防備,而是彷彿看到了亮閃閃的金幣和銀幣在向著他們招手,甚至還有人興高采烈地拿著酒杯去向他們敬酒,這當然被嚴詞拒絕了,聖殿騎士是不能飲酒的。
等拉法齊和肯特說完話出來,傭兵隊長赫里斯就迎上前去:「大人,我這人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請原諒我的直接,您把我們的報酬帶來了嗎?」
「當然。」拉法齊面不改色地說。
「太好了!」赫里斯轉身對著手下們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啤酒杯,「都聽到了吧,我們馬上就可以分錢啦!敬聖殿騎士團!」
「呀呼!」傭兵們此起彼伏地歡呼起來,在嘈雜的歡呼聲中赫里斯沒能分辨出身後拔劍出鞘的聲音,直到聖殿騎士長手中鋒利的劍刃從背後刺穿了他的胸口,醉得反應遲鈍的赫里斯都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他看著胸口染血的劍尖,驚愕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喉嚨里只掙扎著發出了幾個氣聲。
拉法齊的行動就是信號,旅店裡的聖殿騎士們全都拔出了長劍,對醉得稀里糊塗的傭兵們發起了攻擊,猝不及防的傭兵們根本沒能組織起任何有效的反抗,稀里糊塗地就做了劍下亡魂,旅店的老闆和招待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聲,但隨即這刺耳的聲音就因為喉嚨被利刃割斷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