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成嬌的異常
送走了薛成嬌,潤大太太又忙往敬和堂里去回老夫人的話。
前兩天老夫人特意說,這兩天把成嬌帶在身邊,好讓馮氏下不了手,但是眼下看來,成嬌自己是有心思的,既然這樣,總要回過老夫人才好。
章老夫人也知道早前薛家來了人,見她來便沉了沉嗓子:「馮氏來了?」
「還沒有,」潤大太太請安后平聲回,「薛家來了管家婆子遞帖,後半天馮氏就到了。」
老夫人哦了一聲:「那大約要明早進府了。」而後又問她,「你告訴成嬌了?」
潤大太太應個是:「正是要回您這個。」
「你說吧。」老夫人坐正了些,眼皮也不抬,也不看她,只管問。
潤大太太也不在意這些,聲兒仍舊很柔:「嬌嬌說想見見馮氏,媳婦兒來回您一聲,前兒不是說帶她禮佛嗎?現下看來應該是不用了的。」
老夫人提著音調哦了一嗓子,才睜開眼,眼中含笑:「成嬌要見馮氏?」
潤大太太不明白老太太怎麼像突然高興了似的,頷首回應。
「既是這樣,就讓她見吧,你看著點兒,別叫成嬌吃了虧。」
潤大太太眼中亮了亮,顯然是有些吃驚,又把老太太的話一一應下后,才退出去不提。
她從此間退出去,章老夫人的笑就在唇邊綻開了。
曹嬤嬤知道她高興什麼,站定在原地沒有動,陪著她笑:「老太太一輩子看人,從沒走過眼。」
「就你知道。」章老夫人扭頭啐她一口,「我就看她是個主意大的。」
「可不是,」曹嬤嬤隨著她的話附和,「尋常姑娘聽了這個話,怕要哭死,嬌姑娘卻還要跟馮氏見面,真難得。」
「是啊,生的又好,又有見識,難得的是有主見,不由著人揉搓。」老夫人滿口皆是讚賞的話,臨了的時候略沉了嗓子,「只要不走錯了路,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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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瓊是在崔昱要去上學的時候,在角門旁的甬路上攔住了他的。
「姐姐怎麼在這兒?」崔昱把小袋理了理,從崔瓊手裡抽出胳膊,退了兩步,「嚇了我一跳。」
崔瓊臉色卻不怎麼好看:「我有話想跟你說,想了好幾天,總不得空見你。」
崔昱一開始沒當回事,就笑著勸她:「我這會兒要去學堂,要是遲了師傅要打的,姐姐等我回家,我去找你,啊?」
崔瓊卻攔在他面前:「這是很要緊的事情,不問了你,我總不安心!」
因她咬重了話音,崔昱才斂了笑認真起來:「姐姐這是怎麼了?」
崔瓊像是整個人綳的很緊,四下掃視了一圈,確定此處無人,才擰眉道:「你覺不覺得成嬌有些不對勁?」
她話里提起薛成嬌,崔昱眼皮跳了兩跳,上了心:「成嬌?成嬌怎麼了嗎?是不是今兒母親告訴她薛家來人的目的,她出事了?」
崔瓊張口啐他:「平日里也是拿主意的人,提起成嬌來就亂了心神。」
崔昱稍稍安心,知道不是薛成嬌出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姐有話直說吧,可別叫我猜,一會兒我真要遲了。」
崔瓊白了他一眼:「我問你,成嬌剛住進來的時候,是不是沉默寡言,也很少出來走動?頂多是咱們去尋她,她才真心實意的說笑玩鬧。」
「是啊,為這個你不是還沒少勸她嗎?母親也沒少嘆氣,生怕她養成孤僻的性子。」崔昱說著說著,發覺出不對,眉頭深鎖,「她近來……」
「我適才聽母親講,成嬌知道了薛家太太的來意,卻還是要跟薛家太太見一面,說要把話說清楚。」她拿手戳了戳崔昱,「她什麼時候這麼有主意了?」
崔昱也吃驚,可又覺得不像什麼大事,反手拍拍崔瓊:「許是落水之後想通了吧,之前她自己不是也說了嗎,還是與人相交的好。至於薛家太太的事兒……那畢竟是她親嬸娘,她想把話說開了,也沒什麼不妥的……」
其實這話他自己說的都有些底氣不足。
崔瓊自然又多看了他兩眼,嘖了一聲:「那即便這些都不提,我只問你,絡子那件事,又怎麼說?那天下午,她分明看出來絡子不對勁,卻不提點你。到了晚間在祖母的花廳,還是她先說了一嘴,說像是年輕女孩兒尋常打的,祖母已經不痛快了,她還要添一把火,拱的祖母訓斥你?」
說起這個事情,崔昱也覺得憋屈。
那天晚上回到屋中他細想了想,成嬌的說辭其實站不住腳。她既然以為東西是三嬸送的不要緊,又為何在祖母面前說那樣一句話?擺明了是拱火的。
他一向待成嬌與旁人不同,也知道她不會坑自己,可這個事確實說不過去。
眼下崔瓊又提起來,他雖覺得不對勁,卻還是替薛成嬌辯白:「她許是無心的吧。」
哪知崔瓊卻搖了搖頭:「你心裡不是這樣想的。」
崔昱讓她噎的沒話說,便袖著手站著。
「我也知道成嬌心地善良,更不會坑你,但是這件事太奇怪了不是嗎?」她稍頓了頓,「第二天我們在祖母那裡見姜家太太,姜雲璧的腰間綴了根跟你一樣的絡子,我原本是沒看見的,成嬌特意叫我看。你真覺得這期間沒什麼關聯?」
崔昱驚的張大了嘴:「你的意思是說,成嬌不待見姜雲璧?」
「我說不清楚,」崔瓊也是一頭霧水,只是深感奇怪,「祖母眼睛那樣毒,姜雲璧那根絡子她肯定也看見了,打發了我們走後留下了三嬸一個人。我覺得成嬌是故意的,可她從前不這樣啊?」
「姐姐也不要多想了,」崔昱心中早已是波濤洶湧,可他又怕崔瓊猜疑薛成嬌,將來對薛成嬌不好,還是開口勸崔瓊,「她從沒見過姜雲璧,何至於利用我去打壓她?這件事看起來像有諸多聯繫,可萬一就是偶然呢?姐姐想的這樣多,若是給成嬌知道了,她不是要傷心死?」
崔瓊也心疼薛成嬌,可心裡的不安卻一日重過一日。
她也想過去找崔琅商量,但是那個丫頭近來陪著嬸嬸跪佛堂,哪裡有空跟她商量這些。
找她母親?顯然不能夠的。思來想去,她也只有找崔昱來問,可崔昱又這樣……
她氣不打一處來:「我也沒說她怎麼樣,看把你急的。我來問你,不過是想讓你也好好想想,成嬌從落水轉醒后,性格開朗了許多,在祖母面前都不害怕,又有這麼些你所說的偶然發生……我也疼她,我也親她,可這些事兒的確奇怪,不是嗎?」
崔昱低頭看崔瓊:「我知道了,姐姐也別急,等送走了薛家太太再看。成嬌既然要見薛家太太,到時候她說了些什麼,叫人留心打探一下,總能夠的吧?」
崔瓊聽了這句話氣才稍消了些,嗯了一聲:「你放在心上就好,快去學堂吧。」
崔昱扯了抹乾笑,轉身往角門那裡繞出去了。
留下崔瓊看著他背影滯留了好久,終究抬頭望望天,正巧幾隻燕兒飛過,崔瓊盯著看了會兒,長嘆了口氣,踩著竹葉灑下來的剪影回上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