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別糟蹋我的東西
邢媽媽進順安堂時,潤大太太正看完一本賬本。
見她進了屋,招人搬了個矮凳給她,笑問道:「是嬌嬌怎麼了嗎?」
邢媽媽先搖頭,而後四下看了看:「是我有些話想回您,姑娘好好的,魏書她們服侍著呢。」
潤大太太哦了一聲:「有什麼話你說吧。」
說完了又見邢媽媽沒動靜,心下瞭然,點了點案上的冊子,叫茯翹:「把賬本送去給王升家的,叫她領牌子各處去辦吧。」
茯翹接下賬本來,又沖幾個二等丫頭使眼色,於是不多時,屋內便只留下了茯苓一人服侍著。
邢媽媽鬆了口氣,才回話:「原還是為了薛家的事情。這兩日姑娘總也沒個笑臉,時不時的就對著月窗出神,我看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才來找您。」
潤大太太嘖了一聲,面色陰沉下去:「我聽王升說了,馮氏住進了如意街的府里,看起來是不打算走了。」
「我原是做奴才的,這些事情輪不上我說話,可又實在擔心姑娘……」
潤大太太稍一擺手:「快別說這個,她爹娘不在了,你把她奶大的,沒有輪不上你說話的道理。」跟著才又問,「你既然來找我,想是有主意吧?」
邢媽媽點點頭:「大太太接姑娘來的時候,不是把保定那邊的莊子鋪子都變賣了嗎?」
潤大太太跟著嗯了一聲示意沒錯,然後就聽邢媽媽繼續道:「既然姑娘如今在應天府有田有鋪,何不拿出幾萬兩銀子來給她們?大太太也可想一想,姑娘到底還是薛家的人,要傳出去這樣同她叔嬸撕破臉,名聲也不好聽。況且您也說了,賀二太太是不肯就走,看起來是不會這樣算了的。」
「你的意思是……」潤大太太的眉頭攏成了個川字,深思了會兒,「給她一筆錢打發她走?左右我咽不下這口氣。」
薛萬賀跟馮氏兩個人,當年是怎麼為難她妹妹的,如今想來都還歷歷在目,眼下這樣輕易就給馮氏錢?馮氏還當她們高家的人都這麼好說話呢!
「大太太生氣是應該的,可不能為了賭一口氣,不為將來考慮吶,」邢媽媽嘆了口氣,「賀二太太不顧體面,她要很是鬧開了,對姑娘實在沒好處,才剛姑娘還跟我說呢,如今姜姑娘也住進府里來,底下的人少不得拿她兩個做比較,雖不敢擺到明面上來說,可心裡還不知如何笑話她……」
「啪」的一聲是潤大太太素手拍在桌案上發出的。
可她沒說話,因為心裡清楚,邢媽媽說的這些是事實。
她是當家太太,沒人敢明著說成嬌如何不好,可馮氏鬧這樣一出,如果不能及時的收場,成嬌是鐵定要給人笑話的。
她心裡一時拿不定主意,沉默了半天,對邢媽媽擺了擺手:「你叫我好好想想,先回去吧。」
邢媽媽見該說的都說了,潤大太太也都聽到了心裡,就應聲退了出去。
而小雅居那邊,姜雲璧面帶淺笑的端坐在偏廳中等薛成嬌,可手邊的茶都換了兩次,薛成嬌人都還沒出現。
她臉上的笑漸漸的隱退下去,眼底有慍怒閃過,手捏了茶盞吃一口,把茶盞擋在臉前,問魏書:「你們姑娘……」
她話沒說完,偏廳的帘子被撂開,薛成嬌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讓你久等了。」
姜雲璧微一怔,把茶盞擱下去,起身與薛成嬌平禮時臉上已經又換成了笑:「知道你受了傷,身子又不好,我等一等沒什麼。」
自來熟!假客套!薛成嬌在心裡不停地罵著眼前的這個人。
姜雲璧握著她的手不撒開,她抽了兩次沒能成功,眉眼彎彎的問姜雲璧:「姜姑娘怎麼知道我受了傷?」
「額……」姜雲璧的手鬆了松,正好叫薛成嬌成功把手抽出來。
薛成嬌往主位坐下去,抬頭笑看姜雲璧:「姜姑娘剛進府,消息卻很靈嘛。我才受傷不久,姑娘就跑來看我了。」
姜雲璧尷尬的笑:「是聽姨媽說長房這裡請了孫娘子來,她又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你受了傷。」
她說著去看薛成嬌額頭上的紗布,咦了一聲:「是傷在臉上了?」
薛成嬌不動聲色,心說你們整天盯著長房的動靜,還這樣明目張胆,是真不怕老夫人生氣啊。
她就歪頭盯著姜雲璧笑,一直也沒回她的話。
姜雲璧叫她看的渾身發毛,略退了兩步,往位置上坐下去:「成嬌?」
薛成嬌的眉幾不可見的皺了下,她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姜雲璧這樣親近了?
只是臉上沒帶出來,嗯了一聲:「是啊,傷在臉上,孫娘子說傷口太嚇人,怕見了人嚇著你們,才給包起來了。」
姜雲璧倒吸一口氣:「傷的很厲害嗎?那會不會留疤?你生的這麼好看,落下疤可怎麼好?」
她一連串的問出來,薛成嬌的笑反倒收了起來,肅著麵皮看過去:「姜姑娘的話,聽起來像巴不得我臉上留個疤啊?」
薛成嬌太陰陽怪氣了!這就是姜雲璧此刻心裡唯一的想法。
她連連搖頭:「怎麼會呢,成嬌你想多了。」
薛成嬌又想了會兒:「你別見怪,我這幾天心煩的很……有失禮的地方,好歹看在你比我年長的份上,別跟我計較。」
見姜雲璧暗暗的鬆了一口氣,薛成嬌心裡不屑的很。
要不是怕章老夫人和崔瓊再起疑心,她真想現在就撕下姜雲璧的這張面具,讓大家好好看看,這位「溫順賢淑」的姜家姑娘,到底是存了什麼樣的心思住在崔家的。
薛成嬌在心裡不停地勸自己,要剋制,不能太急。
那邊姜雲璧笑語未停:「怎麼會跟你計較呢。我也是才住進來,想著咱們都是客居,才想來小雅居這裡看看你,又這麼巧你今兒受了傷,就更應該來看看了。」
她說著從袖口掏了個小盒子出來,朝薛成嬌那裡虛遞一把:「這個算見面禮吧,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咱們女孩兒間的小玩意。」
薛成嬌給了魏書一個眼神,丫頭會意,上前兩步接過盒子交到她手中,她打開來看,盒子里躺著一隻青玉卧鹿,心道姜雲璧好大的手筆,卻只是笑著收下了。
「我也不知道今兒你過來,還帶禮物,一時拿不準回你個什麼,等下一回吧,」她反手指指額頭的紗布,「等我傷好了,帶上禮物去三房找你玩。」
姜雲璧像還有什麼話想說,薛成嬌卻做了副頭疼的樣子,魏書多機靈,立馬就明白了過來,湊過去虛扶了成嬌一把:「姑娘沒事吧?」
薛成嬌笑著搖頭:「沒事,就是頭有些疼。」
姜雲璧看她始終不冷不熱,自覺無趣,又想著今次來的突然,況且她這兩日心煩,大約沒心情玩鬧,便起了身告辭:「是我唐突,見了你只覺得喜歡的不得了,又忘了你身子弱,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歇著吧。」
薛成嬌自然又致歉一類,朝外頭叫瑞雲進來送她出去。
等姜雲璧出了她這道門,她才聳肩示意魏書鬆開她,斜了那小盒子一眼,連碰都沒再碰:「收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去。」
魏書掩唇笑:「看起來姑娘是真的不喜歡這位姜姑娘,那下回她再來,我攔著不叫她進。」
「別。」薛成嬌丟個白眼過去,「該進還叫她進,但她用過的東西,你都單放起來,下回她再來還給她用,別平白糟蹋我屋裡的東西,我可沒那麼多銀子成天換。」
魏書笑著應是,連聲叫小丫頭進來把姜雲璧用過的茶具收起來,又吩咐了一堆話,才扶著薛成嬌回了卧房去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