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七 離婚（1）

林楓頓了一下腳步，別過頭來。他從唐琪的眼裡看到了一抹憂傷。也許唐琪是在某一個瞬間愛過他的，他只能這樣寬慰自己。但下一秒，唐琪會說出怎樣的秘密，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唐琪嘴唇翕動了一下，嘆了口氣，說道：「沒什麼了，我就是想，想再多看你一眼罷了，」她終究還是要把一個秘密保存起來，那一剎那的善念，讓她想把之前的一切包括肚子里孩子不是林楓的全都和盤托出，但說出來，無異於對林楓的極大傷害。到底是有過一場風花雪月，到底也算是一場露水情緣。

最終讓他難以忘懷的，不是某個人，而是當初為之傾心，不顧一切的自己。林楓悲愴一笑，靜靜離開。

「耗子，出來陪我吃個飯吧，我馬上到你樓下。」

林楓掛斷電話去往秦思昊家的路上，想著前塵過往，幸好還有秦思昊這個兄弟。秦思昊固然浮誇，但正是因為他自卑才會這樣，哪個男人不想名利雙收，美人在懷呢。

林楓到了秦思昊小區門口見到了他，林楓把車停妥之後，商量著去了一家藏書羊肉麵館。麵館里透著冷清，只有他這一桌人。麵館老闆端上來了兩碗熱騰騰的湯麵，碗里漂著一些蔥花，高湯透著清香。麵館老闆把白切羊肉和紅燒羊排端了上來，說道：「快過年了，今天是最後一天營業，還剩下些羊肝，羊寶，羊腰什麼的，要不要給你們來點兒，算你們便宜。」

林楓的心倏忽間抽搐了一下，這讓他想起多年以前。那個時候，林楓還是個剛闖入社會的毛頭小子，在上海，他每天乘坐著各路公交車，手拿著地圖，去到各個公司拜訪，就是為了一單金額幾百上千的訂單，竭盡全力，每月才有著窘迫的收入。那個時候的卜蜂蓮花還是易初蓮花，每次經過超市，看著熟食區里誘人的北京烤鴨，林楓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一個人吃下整隻烤鴨。

後來，當他有能力吃到烤鴨的時候，他再也不想擁有烤鴨，因為，山珍海味生猛海鮮已經唾手可得。

記得最清楚的是，那家超市的熟食，每晚九點之後半價，即便是這樣，他仍然沒捨得去買一隻幾十塊錢的烤鴨。

外面的涼風吹進來，打在了林楓的後背上，他裹緊了衣服，瑟縮了一下。「你看著辦吧，再給我們拿兩瓶沙洲優黃。」林楓對麵館老闆說道。

秦思昊面向外坐著，指了指門外說道：「看，又下雪了。」

「下雪了？」林楓扭頭看了一眼門口飄飄揚揚的雪花，它們剛出現在路燈的燈影中，便悄然化為塵泥。他接著說道，「夏秋失蹤了，他家裡人也聯繫不到他。他是帶著小念走的。也不知道，他這個年該怎麼過呢。」

「他還真有意思，放著好好的闊少爺不當，非要去找什麼妓.女。」秦思昊扒拉了一口麵條，說完之後，他看到林楓的眉頭一皺，知道一不小心戳了林楓的痛處，問道，「你的那個三兒什麼情況了。」

飯館老闆拿過來了切好的羊肝，羊寶和羊腰，又拿過來了兩瓶沙洲優黃黃酒。兩人各自倒好了酒，碰了個杯，一杯酒喝下去了一半。

「我林楓一世聰明，一世聰明啊，事業和家庭都因為自己毀了。當我擁有了財富之後，我以為我能擁有的更多，不滿足和貪慾，最終把我自己給葬送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兩個人默默地喝酒，偶爾一兩句話。畢竟都是各揣著心事。

麵館門口停下了一輛黑色的轎車，打副座上下來了一個女人，秦思昊一抬頭，睜大眼睛，注視著熱情與車上打著招呼的剛剛下車站在車身前的周子蔚。

周子蔚打完招呼，經過台階的時候，一腳踩空，直接仰躺在地上。那徐徐開動的車停了下來，打上面下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這人便是陸建業。

當秦思昊看到陸建業把周子蔚扶起來，似乎在噓寒問暖的時候，他的嫉妒心驟然升騰，摔下筷子，罵了一句：「媽的！」

沒等林楓反應過來，秦思昊大步走出麵館，走到陸建業的面前，大聲吼道：「你幹嘛呢！」

陸建業愣神了一下，正要說話，周子蔚說道：「秦思昊，你吼什麼！」

陸建業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暴怒的男人就是周子蔚的老公。他說道：「秦先生，我是他的經理陸建業。」

「我早就聽說你了，你勾引我老婆！」

秦思昊怒氣沖沖說完，摩拳擦掌，正要一拳打上去，被林楓一把攔住，問道：「怎麼了耗子。」

「瘋子，幫我打他！」秦思昊指著陸建業說道。

秦思昊只覺得，周子蔚大庭廣眾之下，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她今天能被陸建業這麼攙著，鬼知道私下裡還會有著怎麼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關係，男人的容忍度在嫉妒面前為零，根本不管好壞是非，只想著先暴打一頓，以解心頭之恨。更何況，他早就對周子蔚口中提的陸建業這個男人恨之入骨。

周子蔚這幾個月以來，對自己不聞不問，他心裡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他不知道周子蔚已經知道了他的事情，還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陸建業從中作祟，才導致了他們夫妻關係的冰冷，如今正好在面前，借著這種由頭，若是不報仇，難消心頭之恨。

「秦思昊，你瘋了是吧，我摔倒了，你非但不問我有沒有受傷，在這裡逞什麼英雄。你不覺得丟人，我還覺得丟人呢。」周子蔚看見逐漸圍上來的人，只羞得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她覺得，秦思昊如此對她就是一種侮辱。

「秦先生，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剛剛出差回來，正好方便把小周送回小區。」陸建業解釋道。

「老陸，你別跟他說了，你趕緊回去吧。」周子蔚推了一把陸建業。

陸建業一臉無奈，但想著清官難斷家務事，自己哪怕是再解釋，恐怕秦思昊也不會相信，只好順著周子蔚的意思，啟動車子離開了。

秦思昊依然罵罵咧咧，周子蔚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一瘸一拐地往家裡走。

「耗子，你趕緊的扶著她。」林楓放開了秦思昊。

秦思昊看著周子蔚走遠，對林楓說道：「瘋子，你看到了吧，我現在的境況不比你好多少，周子蔚已經和我分居不分床好幾個月了，就是剛剛那個男人害的。走，繼續吃飯！」

「你得有多大的心啊，還能吃下去飯，趕緊回去好好的溝通溝通，去吧去吧。」林楓拍著秦思昊的肩膀，說道：「回去別吵架，你們之間有誤會，誤會解開就好了。」

林楓進麵館里埋了單，看著猶在發愣的秦思昊，說道：「我也要回去了，就不去你家裡了。」

等林楓走後，秦思昊才悻悻的回到家裡。

秦思昊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生著悶氣。他想要去聲討周子蔚，卻不知道要從哪一句說起。

秦母看見周子蔚和秦思昊一前一後氣呼呼地回來，在客廳里說道：「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嘛！」

「秦思昊，你進來！」周子蔚在卧室里喊道。

秦思昊只覺得好笑，看來周子蔚是要賊喊捉賊了，勢必要先給他痛快一刀。周子蔚豈是能與他相讓之人，任何時候，沒理也能被她說的有理。

秦思昊掐滅煙頭，走進卧室，冷冷地說道：「好啊，我等著你來給我解釋！」

「門關上！」周子蔚命令道。

「砰！」秦思昊關上了門。

周子蔚坐在床上，看著秦思昊說道：「今天很了不起了是吧！」

「那是當然，我看你怎麼解釋。」秦思昊窩火了很久，正好借著今天，想宣布宣洩出來。

「我需要跟你解釋什麼？」周子蔚只感到可笑，冷笑著說道：「秦思昊，真是委屈你了，這麼有天賦的演員，去哪裡找！」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秦思昊說話的底氣很弱，他隱隱約約感到，事情絕非他想的那麼簡單，看來周子蔚今天是有備而來，難道，是抓住了他的把柄？

「葉小倩是誰？」

秦思昊心裡一驚，囁嚅道：「你，你問這個幹嘛？我在問你呢。」

「也罷，我不需要問你要答案了，沒意思。」周子蔚低著頭，彷彿是在嘲笑自己。聽了一會兒，她說道：「我們，離婚吧。」

秦思昊心裡沒底了，他不知道周子蔚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但她能叫上葉小倩的名字，只能說明，她看過秦思昊的手機。

「你偷看了我的手機是吧？」秦思昊問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你天衣無縫是吧，我告訴你，我已經快知道三個月了，我不想說，只是願你能夠改過自新，但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誰也不能阻止狗不吃屎！」

「你都知道了些什麼？」秦思昊只覺得冷汗淋漓。

「你做過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還要怎樣？」

秦思昊如同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坐在床邊，露出尷尬的笑容，涎著臉說道：「能不能不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