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 離婚（2）
臘月二十八。天空放晴，高速路被堵的水泄不通，大多是返鄉回家的人們。都說近鄉情怯，秦思昊此刻卻是百爪撓心。
昨天，他和周子蔚爭執半夜，也勸說了半夜，各種發誓，各種承諾，仍然暖不了周子蔚的心，最後終於明白，周子蔚是心意已決，這個婚非離不可，秦思昊才恨恨說，離就離吧。
今天是個大早。他本不願意起來，拖延著讓時間過去，但周子蔚不依不饒，只得作罷。
車子在高速路上，一公里路走了十分鐘，秦思昊說道：「周子蔚，你看到了嗎，是老天不讓我們離婚，咱們還是回頭吧，後天就過年了……」
「閉嘴！」周子蔚坐在後排，瞪了一眼秦思昊，說道，「能不能幹脆利索一些，少拖泥帶水的，什麼時候，你像個男人。」
周子蔚是心痛的，這可是與她一起生活了七年多的男人。尤其是，他以為這個男人像一株花生，樣子雖然平凡，至少還能期待結果。但真到了掘開土看到結果的時候，原來，結果全是壞的。
此時，她恨透了秦思昊，這個欺心的男人，騙了她這麼多年的感情，但她卻欲哭無淚。
心若是死了，還能有什麼眼淚！
秦思昊被周子蔚一句話嗆的滿臉通紅，咬牙切齒的說道：「什麼話不過是你的借口，我沒和葉小倩怎樣，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倒是你，哼，和你的領導不清不楚不乾不淨，現在卻是惡人先告狀，真是可笑。」
「可笑？呵呵，可憐的人才最可笑，你就當我是給你戴了綠帽子吧，反正這個時候，最多也只是說些涼薄的話。你我，還有什麼夫妻之情，唯一剩下的，只有孩子。」
提到孩子的時候，周子蔚心裡一顫。她的柔軟瞬間被觸動，那是她最脆弱的地方，作為母親，有哪個女人不想著自己的兒女呢？但時至今日，新年即將道來，卻是這一家人離散的日子。她從未料到會是今天的結局。
想起往事，往事歷歷在目。兩個人的生活沒有驚濤駭浪，可就是在最平凡的日子裡，感情逐漸消亡。這時間也許有太多太多像他們一樣的人，自己都判斷不出到底還愛不愛了，只是這份愛讓周子蔚感到太累太累，她怎麼能容許一塵不染的婚姻蒙上一層污垢。
到了下午三點多鐘，秦思昊抵達老家，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吃東西，誰也沒有說餓。秦思昊下車之前，偷偷瞄了一眼周子蔚，周子蔚憔悴的臉讓他一陣心疼。
「老婆，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向你保證，如果我再有下次，我秦思昊死無全屍，死無葬身之地，死後屍骨不得掩埋，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我的全部，我的生命，你可以統統拿去，只求你不要離開我。老婆，我真的，真的錯了，對不起。」秦思昊說著，痛哭流涕。
人得到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只有失去的時候，才會感到追悔莫及，此刻，秦思昊多想讓周子蔚明白，明白自己真的心生悔意，若是能把心挖出來給周子蔚看，能讓她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恐怕，他秦思昊都會願意。畢竟，他依然深愛著周子蔚。
也許，很多人不懂，秦思昊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婚姻的癥結，從發現到宣判死期，有幾個是夫妻當中一方的原因呢。也許，秦思昊只是一個小男人，他一直圍著自己的老婆轉，他要的，不過是你愛我，我愛你，僅此而已。但是，周子蔚頻繁的抱怨，逐漸讓他失去了愛的能力，當真的是要離開的時候，如果讓他在周子蔚和葉小倩之間選擇一次，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周子蔚，可是，已經晚了。
周子蔚除了回以冷笑，沒有別的表情，她說道：「我不會再相信你了，這樣的生活就是折磨，我什麼都不想再聽，但願我和你離婚之後，你能找到一個你愛她她又愛你的人，夫妻一場，不要在最後的時候，變成了相互抱怨，我也不想怪你了。」
秦思昊咬咬牙，拔掉車鑰匙，拿著包走下車，用腳狠狠踹上車門，用力擦了一把眼淚，說道：「走，他媽的離婚，離就離！我離了你，我去找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反正在你的眼裡我已經是狼心狗肺！」
「你和我說什麼狠話，是我的錯嗎，是我的錯嗎？！」周子蔚跺著腳，嘴巴咧著，把手裡的包往地上一扔，蹲在地上，腦袋抵著膝蓋放聲哭了起來。這幾個月的隱忍，已經讓她身心俱疲，所以，她才會想早點兒解除這種痛苦。
秦思昊心裡難受，用手捂著嘴巴，把所有痛苦全部咽進了肚子里。他彎下腰，拿著錢包拍拍周子蔚的腿，柔聲說道：「好了，不哭了，我聽你的，我們去離婚，誰也別難受。算是，算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讓著你。」
到了民政局，坐在工作人員的桌子前，按照要求，秦思昊和周子蔚分別填寫了表格，填到財產和子女這一欄的時候，秦思昊對周子蔚說道：「欸，離婚之前，忘了分財產和孩子了，該怎麼填啊？」
周子蔚說道：「你想給我什麼，孩子，房子，車子，還是公司，還是錢？」
秦思昊說道：「統統都給你吧，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得下去。」
「別整這些煽情的東西。」周子蔚鼻子一酸，還是極力的掩飾了自己。她閉上眼睛，想了一下，說道：「你的公司幾乎沒有太多盈利，我一個月現在也不少賺錢，所以要你公司沒用；房子是貸款的，首付還有八年；車子是二手的，賣出去也不過一兩萬塊錢，唯獨有孩子，豆豆和倩倩，我不想讓他們倆分開。」
「那你說怎麼辦？」秦思昊放下紙筆，等待著柳暗花明，峰迴路轉，也許周子蔚念及孩子，在最後一刻不再跟他離婚了呢。
「欸，欸，欸！」工作人員敲著桌子，「你們倆是來談戀愛的還是離婚的，一會兒就要下班了，沒看見門外還有幾對都等著離婚回家過年呢。要離趕緊離，不離出去考慮考慮！」
周子蔚一皺眉，狠狠心對秦思昊說道：「算了，所有東西都歸你，孩子也歸你，那一點破家當沒什麼好分的，倒是孩子，跟我不如跟你，我不想他們跟著我受罪。」她一說完，眼淚流了下來，到底，孩子才是她最不能言說的傷，只覺得心裡陣陣凄涼。她也在那最後一刻考慮過乾脆不離了，就這麼過去算了，但是內心更強烈的自尊告訴她，賭一口氣，這個婚必須得離！
秦思昊倍感絕望，當下也不再去勸，草草寫就，分別在兩張協議書上籤了字，交給了工作人員。工作人員草草看了兩眼，在協議書上蓋了章，放在掃描儀下掃過之後，再接著列印了一份繳費單，遞給秦思昊說道：「離婚證的工本費誰繳？去窗口繳費，要不這個你繳了之後，你們兩個人再分攤錢吧。」
「我來吧。」秦思昊把單子拽到手裡，又轉頭對周子蔚說道：「你在這兒等著。」
秦思昊從二樓跑到一樓繳費窗口，繳了十八元費用，匆匆跑回二樓的時候，心裡十分酸楚。當初，他們倆結婚的時候，一本結婚證九塊錢，那時候，照片當中，兩個人親密的依偎在一起。等把繳費憑證交給工作人員手裡的時候，工作人員把已經蓋好鋼印的離婚證遞到了他們的面前，只不過，離婚證雖然也是九塊錢一本，但離婚證上的照片卻是單獨的自己了。
「走吧。」秦思昊笑了笑突然的離婚，讓秦思昊如釋重負，既然都離婚了，還想那麼多幹什麼呢。
重新回到車上，周子蔚說道：「我回我媽家去了。」
「我送你去吧！」秦思昊說道。
周子蔚笑笑：「你送我算是什麼身份呢？算了，反正只有兩百多公里，我自己坐車回去吧。」
秦思昊垂頭喪氣，在周子蔚即將打開車門的時候，他說道：「要不，今晚別走了吧，我們一起吃個晚飯。」
周子蔚愣了一下，凄然一笑：「是啊，是該吃個分手飯了。」
時間不緊不慢，秦思昊帶著周子蔚在小城中間兜兜轉轉，那些曾經熟悉的地方都已經變得陌生。轉眼到了晚上，他們走進了一家別緻的餐館里。
曾幾何時，在這樣的一個小城市裡也出現了這麼浪漫的餐廳，柔和的燈光，柔和的音樂，正好適合柔和的對白。只是，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是鐵板釘釘的離婚，哪裡還有相互間的溫柔。
「願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周子蔚舉起酒杯。她曾經很少喝酒，直到現在，在秦思昊的面前也很少喝酒。
秦思昊和周子蔚碰杯之後，看到她把一杯酒全部喝下肚裡去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人竟然是那麼的陌生。
酒喝了不少，秦思昊和周子蔚聊了許多的心事，該掏心窩子的掏了，該傷的也傷了，該不該離，最後也離了，一切都要過去了，還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呢。
秦思昊手機響了，是葉小倩發來的簡訊。秦思昊習慣性地瞟了周子蔚一眼，忽然一想，自己已經和周子蔚離婚了，還怕個什麼？索性，他把手機大大咧咧放在眼前，還故意讓周子蔚看到，迅速在屏幕上戳出了幾個字：小倩，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