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殺四方

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殺殺殺殺殺殺殺。

——一言大神……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相比於徐子望的糾結，謝一言就像他見多了的小破孩兒一樣，一臉得意地盯著載入界面，等待遊戲開始，做著大殺四方的美夢。可事實總是殘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謝一言今天太背了，還沒等載入結束，我方就有一個隊友退賽了。

另一邊，聊天欄里其他人已經開罵。

「有病吧，占點圖選狙！」

「放暑假了，小學生又來為禍人間了。」

「媽媽說這個時間上遊戲容易遇到坑，媽媽是對的。」

「老子連跪一晚上了，怎麼碰到的都是這種極品！不是退賽就是專選那些毒瘤英雄。」

這些內容都被她身後的光頭看在眼裡，不由發出嗤笑。他現在已經不在乎會不會掉級了，反正這個號已經廢了，他就等著收錢。小姑娘怎麼了？小姑娘也得說話算數，又不是他逼她承諾的。

謝一言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眾人看好戲的態度，一皺眉，認真地在聊天欄打字道：「沒事，能贏，我殺人，你們占點推車。」

回應她的是十分默契的一串省略號。

「小妹兒，退賽吧，這局打不了，浪費時間。」徐子望好心勸道，「你們家退了一個人，五打六，火力輸出本來就不夠，你還選個遠程，這樣打，你的隊友連目標點都進不去。」

「沒事，我就是火力。」謝一言頭也不抬地繼續打字——「兄弟們，退也是扣分，還不如拼一把。」

遊戲里的隊友看到這句話，越發無語。這句話由她說出來，怎麼這麼不對勁兒呢。到底是誰進門秒選廢柴職業把隊友嚇跑的！

所謂競技並非一味亂斗，而是有好幾種模式，需要協作取得勝利。謝一言隨機到的這場比賽，需要先搶奪目標點區域，再將區域內的運輸車護送到終點，防守方的目標則是阻止對方推車，在路上干擾截殺，遊戲中被擊殺，十秒後會回到重生點，在此加入比賽，如果規定時間內，運輸車沒能到達終點，那麼守方勝利。

這種比賽，常用陣型是一或兩個重裝職業抗住正面火力，一或兩個治療，二到三個火力輸出，或者一個靈敏性高的職業到敵人後方騷擾，製造裂口。比賽一共六個人，分工明確的話，人手上沒有任何富餘。占點模式最後靠的往往是目標點一小片區域內的激烈衝突，謝一言占的是輸出位，又是血量少的遠程，這就意味著在目標區域內，隊友要面對六打四的狀況。

也難怪會挨罵。

「好生氣哦，好難保持圍笑！」

「想罵人。」

「媽媽說我這個年紀已經不適合玩遊戲了。」

「流年不利，哥的十連跪又要刷新了。」

系統高冷的女聲提示音響起，還有十秒開始戰鬥，再怎麼罵罵咧咧，剩下的人還是各就各位，守在出生點觀察敵情。忍者是所有英雄中速度最快的，比賽一開始，他率先衝出家門，來到目標點附近探查敵情：「對面二樓拐角有狙擊手，小……」

「砰」地一聲！子彈逼真的軌跡從忍者耳邊擦過，他話音未落，就見對面狙擊手倒了下去。

「……心。」按下回車，打完最後一個字，忍者有點兒小慌張。

是巧合吧？肯定是巧合吧？

忍者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自家狙擊手連家門都沒出，就站在二樓陽台瞄準，纖細的神采，優雅的站姿，給人一種高貴冷艷的既視感。一定是巧合，緣分到了，誰還不能爆兩個頭啊。這個時候身後的隊友也陸續到位了，見對面沒有什麼遠程威脅，主T扛著大盾就頂了進去，身後的兩個輸出也做好跟進準備。

T往往也是一個隊伍的指揮，他邊往前走邊道：「治療跟上，先沖一波。」

在這款遊戲里，每個英雄都有自己的絕殺技能，絕殺技能需要能量值，而能量值會隨著自己承受的傷害增加。第一波衝鋒通常只是為了打亂對方陣型並積累能量，因為第一個目標點距離出生點很近，攻方可以利用守方復活的這段時間快速發起第二波衝擊，趁著對方人少的時候佔下目標點。這是一般的戰術，但是——今天對面的畫風不太對啊！

走在最前方的主T最先發現了問題，怎麼對面的防守這麼鬆懈，連對面的T也慫得不得了，居然頭都不敢露。眼看要進入目標區域，對面才從小樓里彈出一個腦袋。

「兩點鐘方向有牛仔，快打……！」

「砰」！

又是一聲槍響，準確無誤，牛仔倒地。

與此同時，守方其他人也陸續從重生點復活趕了回來，只是無一例外，只要露頭，就是「碰」的一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謝一言自始至終站在隊伍的十米之後，時而佔據高低，時而隱藏在窗口，時而就大喇喇地站在主T的大盾後面，一槍一個，囂張得不得了。

之前也說過，這個遊戲對狙擊手這種傳統FPS熱門職業並不怎麼友好，狙擊手的單顆子彈傷害被下調，且不能連續開槍，只有打中頭部才能一擊致命。方才謝一言一口氣至少放倒了三個人，就算是巧合，這也足以在氣勢上狠狠地壓住了對面。對面對己方的狙擊手產生敬畏心裡，這可是巨大的優勢。

「等什麼呢，上啊！」隊伍治療第一個反應過來，「兄弟們，占點！」

幾個隊友一哄而上，將目標點僅存的兩個殘血敵人殘忍收割，一分鐘內順順利利地佔據了目標點。隨即，運輸車出庫，主體將防禦盾立在車上，隨著目標車緩慢移動。兩個輸出在前面開路，治療跟進。謝一言則就站在車上，准鏡始終保持開啟的狀態，只要對面露頭就是一槍，連血量最高的重裝型英雄也顯得孤立無助。

「狙擊手，小心點兒，對面換陣容了。」主T提醒道。

打到這裡，隊伍已經初步有了些默契。

果然，不一會兒就聽隊伍語音中有人喊：「後排小心，對面的忍者要過來了。」

正面打不過，就斷後騷擾，這也是常見的戰術。謝一言的槍法堪稱神准，打得對面的正面防線幾乎潰不成軍，防不住，那就只有打了！

不一會兒就聽見飛鏢破空的聲音，這是忍者的武器特有的聲音，身後有人影繞了過來，目標顯然就是血少近戰能力又弱的隊伍狙擊手。主T立刻防禦，但是對方速度太快，對於體型大速度慢的重裝類英雄十分克制。謝一言注意到血條降低后，立刻放下准鏡，用了一個SHIFT技能，快速位移到二樓。對面的忍者果然一跳跟了上來，隊伍的圍是解了，但近身能力弱的謝一言就危險了。

隊里的輸出立刻掉頭向二樓射擊，奈何距離遠，難以擊中。

小房子里，謝一言左右閃躲忍者的攻擊，靠一把近戰□□和對方纏鬥。因為她將人引到了狹小的屋子，兩個人都很難躲避攻擊，分別有相當損血，忍者算了算技能冷卻得差不多了，不再用小飛鏢，轉而欺身拔刀，謝一言看準時機，一個閃躲，居然在千鈞一髮之際用槍托將殘血忍者敲死。

——我放狙擊手擊殺了敵方忍者。

「我X。」隨著右上角的紅字提示，全程關注這邊的治療默然，「近戰忍者貼臉被狙擊手反殺，是我們的狙太強了，還是對面的忍者太菜了？」

主T還在默默地扛盾，他的大盾有2000血量，吸收足夠傷害碎掉之後，往往需要他避開火力回復能量，這時候也是隊友最脆弱的時候，需要他揮舞近戰武器加入戰鬥。但是由於謝一言將對面壓得太狠，他一路舉著盾過來，盾還剩1600多能量，連個裂縫都沒有，他只好老老實實地站在車上不動。於是……好無聊啊。

隊友在殺敵，而我只要當一棵樹就好了。

熟不知身後的治療也同樣覺得無聊，因為T幾乎沒有掉血，他們的加血技能閑得用不出去，只好跟著輸出打傷害，運氣好還能蹭兩個人頭。而謝一言幹掉忍者后，又回到了車上，繼續一槍一個，砰砰砰砰，漫長都是這令人膽寒的聲音。

「漂亮！」

「大神你大腿上還缺人形掛件兒嗎？你看我怎麼樣？」

「媽媽說這個點兒上遊戲就對了。」

「哥們，老子今天的首勝就靠你了！」

不知從何時起，這場比賽已經變成了謝一言的個人表演，隊友的質疑也統統消失。之後，敵方對後排的騷擾又進行了幾次，有時候是被隊友化解，有時候是謝一言自己解決，而由於隊友越來越以謝一言為核心，對面越來越難以接近後排，正面的防線也徹底崩塌。兩分鐘不到的時間，運輸處便被送到終點門口。而謝一言在距離十米處便下車佔領最後一個窗口，對隊伍進行遠程支援。此刻她身邊空無一人，正是偷襲的好時機，可惜對手忙著阻止運輸車進入重點，早已沒有精力對謝一言進行威脅。

三分二十秒，結束比賽，以少勝多，而且是大獲全勝。

謝一言身後眾人早已從之前的懷疑，震驚，揉眼睛，歡呼，到沒有時間眨眼睛，最後歡呼著叫好，連之前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的人也被吸引過來，包廂內外圍了黑壓壓一片。徐子望眼睛一亮，立刻叫網管把這台機器的屏幕投映到大屏幕上，方便擠不進包廂的人圍觀。

一時間網吧內叫好聲陣陣，討論也是激烈不已。

謝一言沒有退出比賽，和對面連續打了三盤，最僵持的一盤也只用了八分鐘，死了兩次，殺人無數，一路碾壓的節奏，對面對於這種百發百中的狙擊手毫無辦法。三戰結束后，對面選擇了退出比賽，謝一言對面的敵人終於換人了。不過隊友這會兒發現了謝一言的價值，一個個急沖沖的加好友，嘴臉不要太可愛。

「大神！小的原為車前卒！」他可以繼續當一棵樹，向他開火，沒關係，反正不等開槍對面就死了。

「大佬！給我一個表現得機會！」誰再敢來後排騷擾，他第一個懟死！絕不勞大佬出手！大佬專心收人頭就行了！

「大神，媽媽說和大神做朋友，可以洗滌靈魂。」媽媽說的總是對的！

「大哥！小弟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就差一個哥！小弟掐指一算，就是您了！」我靠連跪十局換來跟大神同隊，值了！

謝一言的身後，眾人也是議論紛紛，只不過剛才看好戲的心情已經變成了驚嘆，憧憬，意外。還有幾個已經摩拳擦掌，就等著一會兒留下大神賬號，日後上線好去吹噓一番——他們可不是來搭訕妹子的！他們不求電話，只求遊戲里能加個好友！

謝一言倒也不矯情，刷刷幾下點了通過，把剛才同隊的幾個人都拉進了隊，只敲了四個字：「繼續，上分。」

與此同時，公共頻道里卻出現了不和諧的對話。

「娘的，那個叫光明之歌的，開掛了不起？有種把你的腳本關了，來單挑狙！」

「光明之歌？這貨我晚上才剛虐過，像是買的號，一把等級技術水得不得了，還跟隊友掐架來著。」

「剛被虐完就變大神了？忍不住開掛了吧，坐等明天的封神榜。」

對方一連刷了十個喇叭，都是剛才對面的人，謝一言置之不理，認真比賽，全沒注意到這些，突然有人在桌子上一拍！

「掛你姥姥！」

謝一言被嚇了一跳，回頭卻見光頭氣得滿臉通紅：「跟他說，剛才是老子讓他的！」

謝一言愣了愣，看看時間，搖搖頭：「世界頻道說話是要花錢的。」

「怕什麼！老子賬號里不缺錢，罵！給我狠狠地罵死他！去他姥姥的，這孫子！」他親眼看著謝一言一路殺上來的，這要是掛，也是人形外掛，他算看懂了，這小姑娘是真厲害，他這回遇上高手了！一根明晃晃的金大腿就在旁邊，他不抱緊，他就是傻！

謝一言卻有些為難。

大哥，別鬧，她要是開口罵人，可真的會把人罵死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