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是我殺了你情人
第248章是我殺了你情人
「輔政王。」她在他沉靜的端看下,屏住呼吸。
他挑眉,聲音比冰雪更冷更涼,「女王陛下。」
簡短的招呼,默契地頷首致意,生疏客套,彷彿初識的陌生人。
唇角漾出一抹輕嘲,她的關切,並未抵達眼底。「怎麼在這裡吹冷風?」為了那個舞姬的死,黯然傷神?他倒的確是個痴情種。
「無處可去。」他背轉過去,孤影冷傲,黑衣如夜。「體會一下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你可以回家。」
「觸景傷情,不如不回。」看到兩個女兒,他便憶起過往種種。那兩個可愛到無法形容的孩子,如此存在著,只是提醒他,曾經的幸福,都是假象。
「或者可以去喝酒。」
「陪我的人被我殺了。」他話音一頓,側首說道,「不過,殺了她之後,我才發現,自己中了借刀殺人之計,而她,竟是對我真心關切。畢竟,我的前妻,可從沒有親手給我做過棉靴。」
呵!直接打開了天窗,他不如直接說,「完顏湛藍,你,就是殺死紅荷的兇手!」
在這世上,總會有人讓你悲傷、讓你嫉妒、讓你咬牙切齒。並不是他們有多壞,而是因為你很在乎。
所以想心安,想淡定,首先就要不在乎。
你對事不在乎,它就傷害不到你;你對人不在乎,他就不會令你生氣。
在乎了,你就已經輸了。什麼都不在乎的人,才是無敵的。
如今,她連女兒都輸給了他,一切都輸給了他,她還在乎什麼?
他若非要給她冠以妒忌的惡名,她認。她的確是妒忌!
她唇角的嘲諷彷彿撲面而來的寒風,越來越重,那神情卻反而嫵媚而無辜,反叫人移不開視線。
「借刀殺人就言重了,輔政王你早就心有所屬,就算紅荷姑娘活著,亦是生不如死。更何況,她早就是穆薩的女人,故意與你邂逅,存了心殺你。」
她不相信,他會不知道這一點。
金屋藏嬌,他素來做得滴水不漏,當初把她藏在月魔地宮,後來把她安頓在診苑樓閣,如今,他偷藏紅荷。重溫故夢,不亦樂乎呀?!眼見著美夢悠然,就這麼破滅,倒是難怪他會如此傷心了。
她雖然手腳不利落,亦或終將難免一死,卻還容不得一個沒腦子的舞姬去做兩個女兒的繼母!
「我完顏湛藍從來不是一個善良的好女人,陰謀詭計,殺人害命,勾心鬥角,早已爐火純青。當然,風塵里被人踐踏的血,和龍椅上淌開的血,沒有什麼差別,你真的可以給她復仇,順便連龍椅一併取走。或者,直接將我從這裡丟下去。」
「原來,你是來和我自首的?」
「我像么?身為大周皇朝的女王,殺一個人,還需要向被我踩在腳下的輔政王自首么?」
「呵!這狂傲,倒是真像一個女王該有的樣子。」他承認,對弈輸給她,計謀也不及她,否則,坐在龍椅上的,又豈會是她?「臣倒是如今才醒悟,剔除裴恆替身的赫連恆,在女王的眼裡,竟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
他既然不在乎她的死活,何必管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如何?如此惱羞成怒,反而不像內斂持重,睿智多謀的赫連恆了。
「輔政王這是惱羞成怒了?我都沒有急呢!」
「你能急什麼?」養尊處優,與世無爭,昨兒白轅陪著對弈品茗,今兒完顏襲陪著談笑風生,明兒金風又搜羅了好玩的玩意兒博取美人一笑,她的日子,滋潤得能淌出蜜。
「我已經半月沒有看到女兒,可以讓我見見她們么?」她知道,他是在懲罰她,折磨她,她不怕折磨。可……半月,這時間太久了些,她已經熬不住。
受刑的人痛到麻木不堪,行刑的人也總該會累的。他給的這場酷刑,卻無休無盡,殘忍得令人髮指。
「原來女王陛下是來求人的!卻一點求人的樣子都沒有。」
他視線又落在那株梅樹上,月光卻在他清寒的俊顏上彷彿凝滯。
「夢兒和心兒是我的孩子,女王陛下心裡既然沒有我,如此冒然開口索要,實在不合宜。」
沒有他?他瞎了眼么?如果真的沒有他,她怎麼會設計陷害那個舞姬?
如此對峙,不過是在對方心口上捅刀,他傷得還不夠重么?「恆……」她懇求地口氣,幾乎崩潰。
「請女王陛下勿要如此喚臣,臣不是你心中的裴恆!臣的名字叫赫連恆……」
他的話音,因為她突然的舉動戛然而止,那噗通一聲,不高不低,逼得他再次猛地轉過頭去,就見那窈窕的傾城倩影,端婉哀戚地雙膝跪在積雪中,彷彿一朵孤傲的梅枝被硬生生地折斷了骨。
「女王陛下這是做什麼?」他煩躁地握緊拳頭,心裡卻不禁擔心她的腿。
她寧願跪地求他,竟也不肯多一句解釋?他就如此不值得她用心么?
自從受過傷,她的腿在孕期便時常抽筋,半夜痛得睡不安穩……她竟……該死的,她的自尊不是強悍么?為何這樣卑微地跪求他?他看上去是會心軟的老好人么?
「赫連恆,請看在我們失去的第一個孩子的份兒上,讓我見一見縈夢和縈心。」他為孩子取這樣的名字,亦是故意折磨她的吧,當真是魂牽夢縈,神不守舍,生不如死。「我求求你!」
「你該捫心自問,那時,你是否已經把我當做你的裴恆?」
他還是絕情地不肯同意?!「那時,你當我是挑釁襲的工具,就算我把你當成替身,也是交心相待,你呢?那時可曾有真心?那時你是真心愛我,還是惦念著為了你的復仇大計,隱匿完顏襲身邊的索檀雅?」
她竟還是輸了。她竟還是在乎。
哽咽憤怒的話音,連她自己聽著都可笑。
為了女兒,她不後悔跪在這裡,否則,她熬不過今晚就會瘋掉!
疾步走到她面前,他眸光酷寒,恨不能劈碎她。
「伶牙俐齒!」
若非在穆薩承認自己不是裴恆之前,她就坦白承認無法割捨與他的情,他定然親手將她從這裡丟下去。
感覺到他的怒,她嬌軀明顯一縮。
「那時,我曾無數次提及,你是我前世深愛的男子……可你只讓李益淳給我熬藥,給我治療,你當我是傻子!」
他伸出去的右手一僵,心裡卻有一塊重石落地——原來,他等的,不過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
「你這是在怪我愚鈍么?!」垂在袍袖下的那個左拳卻鬆開,又握緊,遲疑,又遲疑,終於……右手更有主見,扣住她的肩,將她從雪地里撈起來。
隔著厚厚的棉衣,他敏銳摸到單薄嶙峋的骨,手心被刺痛,於是觸電似地收回,如此近的距離,他才注意到她雙眸有些紅腫,似是哭了許久。
心口那股不忍擁堵,對她的懲罰毒蛇似地反噬,急火攻心,竟一時間痛到無法忍受。
他已分不清,如此殘酷,到底是在折磨她,還是在折磨自己。
「孩子就在王府,我沒有囚禁她們,也沒有禁止任何人探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女王陛下要探望自己的孩子,還得如此低聲下氣的懇求自己的臣子,著實叫人可笑。」
她恐怕是歷史上最膽小的皇帝了。
可她在穆薩面前吞掉那瓶毒藥,以死封死穆薩的後路,卻又孤勇地叫人佩服。
「我現在……可以去探望她們?」她終於抬起頭,希冀仰視著他,眼睛被他唇角那抹明顯的諷笑刺痛。
深沉的鷹眸冷冷一眯,她不知自己仰首,期盼,丹唇輕啟的嬌美模樣動人到了極點,以至於,他抵擋不住誘惑地,上前邁了一步,那攻擊性的強烈的煞氣陡然迸射……
她慌亂地後退兩步,與他拉開距離,「時間太晚,恐怕會打擾你休息……」
他鬼使神差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不會。」
「什麼?」
「我正要回府。」
「哦!」她聽到了弦外音,他的意思是,她可以順便搭乘他的馬車?
車廂里一顆夜明珠鑲嵌在頂蓋上,冷光熠熠,狹窄的空間,瀰漫著彼此熟悉的芬芳,蘭香,龍涎香,彼此清幽的體香,還有一點點冷,以及若有似無的牽念、忌憚和小心,因此……曖昧不明。
湛藍在左,脊背挺直,正襟端坐,緊張地裹著厚厚的披風,目不斜視,心如擂鼓,只是披風再厚重,卻還是掩藏不住她的慌亂和狼狽,呼吸也小心翼翼。
他在右側,不羈斜倚在方枕上,大剌剌地伸著長腿,佔去大半空間。縱然沉靜地閉目養神,眉宇間冷邪嘲諷之氣卻一刻多過一刻,沉厚的呼吸聲彷彿噴薄在她的耳畔,讓她越是局促難安。
她不敢看他,怕多看一眼就變得貪得無厭。
她不敢碰他,怕碰一下會燃起詭異的火。
她更不敢再與他交談半句,怕言辭激烈再引他發怒……
車外夜市喧鬧,一股香甜的氣息從車窗縫隙鑽進來,她不由得暢然深吸一口氣,唇角舒緩,便有了笑。
想起她尋他時,唐刃說他晚膳還沒有吃,她心中一動。
「唐刃,停車,我要下去。」
見她起身,赫連恆心慌地握拳,「我沒有時間陪你耗。」
「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安撫地在他手臂上按了一下,沒有發現自己這一如從前的親昵舉動,給他引起了多麼強烈的震撼。
而她穿過寬大的車廂時,雙腿輕顫,突然就跪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