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宣室殿里的劉秀看著陰麗華消失的方向,失神良久,回過神來他拿出珍藏在身邊的一幅畫,展了開來,只見畫上赫然呈現著笑顏如花的陰麗華,劉秀這些年每次看都覺看得意猶未盡,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陰麗華在他面前真心歡笑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他只感覺仿如隔世。他自知理虧,所以並不能做任何強求,只是如今這個局面是他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大難題,始終不得其解。這些年不管是郭聖通、郭家還是郭聖通所出的皇子、公主都循規蹈矩,恭順有加,讓本就重情的劉秀怎能不盡釋前嫌,而郭聖通等人有意或無意的忍屈又怎能不讓劉秀心生憐惜,雖然劉秀依然偏愛陰麗華及其所出皇子、公主,但往往在處理事情上,他皆本著和稀泥的方式敷衍了事,往往沒有了解事情的真相便讓事情不了了之,殊不知如此往往委屈的儘是陰麗華及其兒女,也許郭聖通發現了其中的規律,所以才能一直這樣有恃無恐,或者這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亦未可知。
一次又一次的忍受讓陰麗華和劉秀的心自然漸漸的產生了隔閡,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話不投機半句多,說的正是劉秀與陰麗華如今的狀況。陰麗華在過去不是沒想過改變這一切,但她清楚的認識到,她的立場與劉秀的立場根本就不一致,劉秀與郭聖通所齣兒女的血緣關係是鐵定的事實,她何必自取其辱呢?陰麗華放棄了去改變的念頭,卻對劉秀怎麼也親近不起來,面上該如何便如何,私心裡皆隨心意,她不怪劉秀,也不曾抱怨,更沒在兒女面前說什麼,這一切都是她當初做的選擇,掙脫不掉,她如今只能默默承受,若是劉秀做得過於偏頗,她不介意與他為敵,只是她不希望這一天會到來。
陰麗華登上了城門,望向城外的方向,此時此刻她多希望自己化身為一直翱翔天空的鳥兒,展翅高飛,暢享自由的氣息。
「參見王后。」鄧禹的聲音出其不意地在陰麗華的耳邊響起。
陰麗華有些驚訝地迅速循聲看去,果真看到鄧禹的那一刻,只見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心情頓時有些明媚,她淺笑著對鄧禹說:「高密侯請起。」她也不問鄧禹從何而來,只當也是一次不期而遇的相逢。
鄧禹此番進宮乃是劉秀的召見,與劉秀議事完畢出宮半道被劉疆請了去說話故而耽擱至今未出宮,不料竟讓他遇上陰麗華,難得一見,鄧禹自是沒有錯過此番機會,於是便有了如今這番相見。
鄧禹從陰麗華遠眺的舉動便知陰麗華最近過得並不如意,想到她和郭聖通之間的較量,他只對陰麗華說了這麼一句,「梅香自寒中來,深得文士青睞,如此看來,自能欺霜傲雪方可獨領風騷,王后你說可是此理?」
陰麗華本能的回應一句,「正是。」話落當即領會了鄧禹話里的深意,她不禁莞爾一笑,側首看向鄧禹,心裡可謂百感交集,也許她怨過,但早已被感激,愧疚取代,有時候她會想蒼天這樣的安排是為什麼,這個問題她一直沒有想明白,這個時候她不由得問了鄧禹這個問題,「你說,為何既相識相知相惜,何不共結連理,白首偕老?」可話說了出口,陰麗華頓覺此話頗為逾越,很有可能引起鄧禹的誤會。
果不其然,鄧禹聽到了陰麗華這話,心裡甚為歡喜,一直以來,陰麗華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他的感情,對於他來說,陰麗華這番話無疑是一種承認,一個肯定的回應。鄧禹為此欣喜若狂,喜形於色,險些難以自持。
陰麗華看著鄧禹歡喜不已的模樣,剛張開的嘴又鬼使神差般的合上了,卻不忍再看,垂下眼帘,對鄧禹說:「本宮該回去了。」言罷,毅然轉身離去。
鄧禹見此,只當陰麗華因不經意坦露了心聲而心慌意亂,擇路而逃,自知此時只能尊重陰麗華的心意,便沒予以阻攔,可在陰麗華轉身之際,鄧禹想到了陰麗華方才說的那番話,他對離去的陰麗華說:「興許天意不過是教我們嘗一世刻骨銘心之悔恨。」
陰麗華為此頓足片刻,復又舉步前去。在路上,陰麗華想著鄧禹最後說的那句話,心裡不免大有認同之意。天意如此,陰麗華安之若素,不復糾結,抬眼看去那縱橫交錯的宮殿,沉重的氣息霎時撲面而來,讓陰麗華的心為之一重,然而她的步伐仍堅定地向前,沒有絲毫遲疑與停滯,即便負重而行,即便前路險阻,仍沒能動搖陰麗華心中堅定的目標。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劉義王和梁松回到府邸,在梁松的請求下,兩人進行了一番深談。
梁松直接問劉義王:「你可是執意要和離?」這話他掙扎猶豫了很久,沒想到說出來之後發現也不是那麼的艱難,只是頗為忐忑不安,雖然對結果早有預料。
劉義王聽了梁松的話,沒有予以回應。在路上,她其實一直在想這件事,梁松在劉秀和陰麗華面前說的那番話她自是聽到了,她深知梁松之前所言皆為屬實,聽到那些話的時候,她歡喜之後便是凝重,劉義王終於意識到自己是被人誤導了,如果沒有今日之事,也許她當真就中了別人的圈套,與梁松和離,她差點就讓那些居心叵測之人稱心如意了,劉義王自是頗為懊惱。懊惱之後,劉義王開始深思拋開背後這些魑魅魍魎,她要不要和梁松和離,細細一想,平心而論,她其實是不願意的,她不捨得,梁松這些年對她的好雖然她不曾說過什麼,但都看在眼裡,並不知不覺地放到了心裡,如今猛然回想,頓時皆湧現於腦海,這才發現其實她自己心裡早已有了梁松的位置,也許已經重要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而正因為如此,劉義王才遲疑。未來,如此番權力之間的傾軋,他們夫妻定然還會受到牽連,甚至極可能參與其中,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她不忍心。
劉義王的良久的沉默讓梁松的忐忑慢慢的沉寂,變成一種黯然神傷,一時之間也不知要說些什麼。
就這樣,兩人陷入了一陣寂靜的沉默,這種沉默讓兩個人心情都有些沉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