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見死不救
?慕容泠風開口就要十萬兩黃金,別說小娘子愣在那了,連跑來看熱鬧的宋曉都覺得她有點趁人之危,過分了。
「你又不缺錢,你家可是……」
「宋曉!」宋曄厲聲呵斥住他,這孩子怎麼光長歲數不長腦子呢,口無遮攔!
小娘子抿嘴有些為難,他們都是貧苦人家,別說十萬兩了,就是十兩黃金也沒見過,可是岩哥……,小娘子咬牙又向慕容泠風哀求,「神醫,能不能……」
「不能。」慕容泠風扭頭望向窗外,根本不理睬這一屋子的人,當他們不存在。
「夫人,」楚晉扶起小娘子,「我家小弟大病初癒,實在不宜操勞,夫人若是不嫌棄,在下也略通醫術,可否讓在下瞧一瞧。」
「對對,他們是一起的,這小哥的醫術說不定更好呢!」店小二在人群里嚷嚷道。
四個衙役讓開地方,讓楚晉給李岩診治。
楚晉把著脈,眉頭越皺越深,看脈象李岩並沒有中蠍毒,而是……楚晉扯開李岩的上衣,一隻青紫色的手印赫然浮現在他胸口。
「這是……」
難不成不是天災是人禍?李岩這是遭人暗算了?
宋曄站在一旁看得清楚,江湖中有如此功力的並不多,九王爺的寒霄掌、玄寧大師的無極印、黑蠍老妖的引屍破,還有傳說中湛天宮主的獨門秘技賀蘭功法。無論哪個,提起來都能讓當今武林為之一振。
楚晉看著這手印也是頭皮發麻,得,攤上大事了,哪個留下的掌印他也解不了呀!大話說出去了,還能撿回來不?
慕容泠風不動聲色地斜眼瞅了瞅,只見她手指微動,彈出一顆黑色的小藥丸,丟進李岩的嘴裡。整個過程除了待在她身邊的雲漠也只有離得最近的楚晉和小娘子看到了。
小娘子不解地看向慕容泠風,然而後者已經把臉扭回窗外了,彷彿那一瞬只是他們的錯覺,她一直是袖手旁觀,見死不救的。
小娘子也是位聰明人,想來是神醫不願惹麻煩,她就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便是了。
不知慕容泠風給他吃了什麼靈藥,剛剛還出多進少的李岩,終於把氣喘勻了,面色也平靜了許多。
楚晉給李岩把著脈,瞧著他的胸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那手印子比之前淺了許多呢。
這一顆藥丸下去,李岩從棘手的瀕死絕症變成了一般的氣滯血瘀。楚晉開了個行氣活血的方子給他,又將他胸口被筷子捅出來的血窟窿包紮好,囑咐了兩句,讓他們兩天後再來瞧一瞧便打發走了。
這下,大小神醫的名聲算是在梅州府傳開了。都說小神醫醫術高明能活死人肉白骨,但脾氣真是不怎麼樣,想看病的,先準備十萬兩黃金吧。而大神醫不僅醫術好,人還溫和,找他瞧病的,傷風感冒也好,頑疾固症也罷,沒有嫌棄的。不收診費不說,有時還倒貼葯錢。小夥子長得也俊,於是乎找上門來的不僅有病人,還有媒婆,都想著能把大神醫留在梅州府當姑爺就好了。
宋曄把看了一天的病坐得腿發麻的楚晉架進屋,朝宋曉挑挑眉,「知道慕容為什麼獅子大張口了吧?要是沒有那十萬兩黃金的震懾,以她九殤谷傳人的名號,早讓人生吞活剝了。」
「唉,哥哥我就是一個不忍心,成了替死鬼嘍。」楚晉仰面躺在床上拽著宋曄非讓他給揉腿,「你們說我要是把真相說出去,那人根本就是慕容救的,我倆的水準其實差遠去了,還能不能逃過一劫?」
宋曄冷哼一聲,「你敢嗎?」
楚晉捂臉,這事要擱三天前,有什麼不敢的,但現在……他家王爺可是把小神醫當祖宗供著,簡直是要星星得連著月亮一塊兒拿來雙手奉上。
「要說王爺也太容易淪陷了,我之前都以為他要打一輩子的光棍呢。」
楚晉勾勾手指一臉奸笑地看著他倆,「哥可是知道內幕的哦。」
宋曉立刻狗腿地跑過來給楚晉揉手,「阿晉哥,什麼內幕?」
「嘿嘿,」楚晉左右看看確定沒外人在才低聲說道,「這門親事是咱王爺自己定下的。」
宋曄不相信地瞥他一眼,「拉倒吧,璃郡主失蹤都快十七年了,這親事至少也是十七年前定下的,那時王爺才多大?」
「真事!」楚晉一聽他不信,急得坐起來,抬手比劃著,「你們也知道,我打小是在武王府長起來的,我可是親眼看著王爺,嗯,也就這麼點大吧,拿著兩隻玉貓屁顛屁顛地跑去找璃郡主要媳婦。郡主也是夠沒譜的,她自己當時也不過十七八吧,還沒出閣呢,就敢把閨女定出去,還一定就定了倆,也不怕生不出來。不過咱王爺也是倔脾氣,小時候的一句戲言,他就跟真事似的,記了快二十年了。」
於是,當年拿著玉貓討好丈母娘的較真小屁孩,如今又端著盤子討好媳婦來了。
慕容泠風挑著炒飯里的蝦仁,「想不到號令天下的聖王爺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居家旅行必備良伴啊!」
雲漠端著最後的蛋花湯挨著小公子坐到廚房門口的板凳上,就著曉風殘月、油米之香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雲漠摸摸她的額頭,「不燒了,嗓子還疼嗎?」這兩天慕容泠風的嗓子一直啞著,雲漠心疼了許久,今天才見點好轉。
慕容泠風拉下他的手,不滿地問道,「你什麼時候把面具還給我?」
「你這戴與不戴有區別嗎?」雲漠忍不住又掐了一把,「殘像什麼時候能消下去?」
「早了!」慕容泠風明白他不會輕易交出來,也懶得再問,趁機從他碗里夾了個大蝦仁丟進嘴裡,邊嚼邊得意地看著他。
雲漠主動將蝦仁都挑到她的碗里,完了還問了句,「還喜歡吃什麼?」
慕容泠風咬著筷子默默地注視他,「傳言聖王爺面如冠玉、凜若冰霜、只手擎天、殺伐決斷,是北陽王見了都要放低姿態,不敢高聲與之的存在,」小公子的眼神中滿是懷疑,「這說的是你嗎?」
眼前這個男人離奶爸也就一線之隔吧,還是因為她已經十六歲了,一隻腳已然踏進了成年人的行列。這兩****天天圍著她轉,伺候她衣食住行,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大陸第一世家的少主在家都沒享受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待遇,到了這兒都快成襁褓里的嬰兒了。
雲漠舉杯嘗了口酒,慕容泠風在一旁歪頭看著他,別說還真是賞心悅目呢,「既是傳說,自然有誤。」
慕容泠風點點頭,她就覺得傳錯了嘛,根本與事實不符。
「當初殺到北陽王宮,北陽王根本不敢出來見我,躲在一群太監中間打算趁亂逃走,」雲漠想起當時的場景不覺輕笑出聲,一國之君連最後一點與國共存亡的尊嚴都沒有,北陽亡國是遲早的事情,「倒是他身邊的大太監不卑不亢,是個人物。」
北陽王的昏庸無能,慕容泠風也聽說過一些,「那你為什麼不一舉收復了北陽,讓四國平分天下變成三足鼎立呢?」
雲漠搖搖頭,小孩子還是太天真,「北陽是四大國之一,四國平衡的局勢屹立數百年之久。雖說到現在已經強弱分明,卻沒人敢輕易打破,你知道為什麼嗎?」
慕容泠風搖搖頭,她雖然是以慕容氏少主的身份長大,但慕容家人才濟濟,慕容宇又是個護犢子,一直秉承著兩個寶貝閨女健康幸福就好。每天拉著她們調皮搗蛋胡作非為,只要看到女兒開懷大笑,慕容家主就覺得這一天沒白過。所以,什麼爾虞我詐,什麼朝局國事,什麼為君之道……抱歉,他家寶貝為什麼要知道這些?這麼溺愛居然沒把孩子養殘了,只能說是慕容家和安家骨子裡的血脈就好!
「這麼說吧,若是南楚吞併了北陽,不會三足鼎立,而是南楚佔據半壁江山與東羅、西華分江而治,到時候便是一國獨大,東羅、西華就會從四大國之一淪為小國。兩國為求生存必會合力抗楚,面對兩大強敵夾擊,縱使是南楚也要掂量掂量。更何況當時南楚內政不穩,伯文王與北陽勾結扯旗謀反,皇上派我去對抗北陽也只是為了斷絕伯文王的後路,讓他孤立無援。誰會想到北陽軍如此不堪一擊,竟讓我一路打到了梁京,可惜南楚實在自顧不暇,只得放北陽一馬。不過,此戰之後北陽元氣大傷,也算老實了這麼多年。」
慕容泠風聽得蒙蒙的。也是,她一小丫頭片子,哪裡會懂這些。不過,是不是走神得太厲害了,雲漠抬手在她眼前晃晃,「喂喂,你……」
慕容泠風一把抓住雲漠的胳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她咽了咽口水,聲音有些發顫,「好~好大的蠍子啊!」
雲漠回頭,院子里果然趴著一隻一人高的大蠍子,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伺機進攻。
此時的梅州府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了,之前在山林中為禍村莊的大蠍子肆無忌憚地跑到了城裡。幾百隻大蠍子從各個角落鑽出來,進了院子叼起小孩就跑。街上女人的慘叫聲、孩子的哭喊聲、男人的咒罵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雲漠一劍將大蠍子劈成兩半,縱身上了屋頂。慕容泠風跟在他身後也爬了上去,看著街道上亂糟糟的情況皺起眉頭,「這蠍子別是真成了精了吧,還會擺大雁陣,那邊是玄門陣吧,比郭家寨那群草包擺的都標準。」
蠍子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出其不意掠奪幼童,有打掩護的,有分散注意力的,有強搶豪奪的,有負責斷後的。打得梅州百姓措手不及,一個個孩子落入了蠍子軍的手中。
「待在這兒別動。」雲漠飛身過去揮劍打散了蠍子軍的布陣,然而蠍子軍並沒有與他正面對抗,而是留下十來只與他糾纏,其餘的帶著幼童迅速地撤離。
宋曄和楚晉那裡也遇到了相同的情況,蠍子捲起小孩鑽進事先挖好的土道,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晉趴在土道口,用劍戳了戳,嘩啦嘩啦往下掉土渣子。這土道口還是太小,他們進去肯定會卡在洞口被活埋的。
「蠍子應該是往梅山裡跑了,我們不如去山裡找找看,帶著這麼多孩子不可能一點痕迹不留下。」
雲漠點點頭,將墨影召來,「去將鐵騎營調來,圍住梅山給我一寸地一寸地的搜!」
「是,王爺!」
然而,眼下更棘手的卻是梅州府內的情況。蠍子軍這一鬧不僅咬傷了不少百姓還弄塌了許多房屋。有些人被埋在了倒塌的屋樑底下,生死不明。
「宋曄,把黑騎營調來,一半協助鐵騎搜山,一半留在梅州城內幫助衙門清理廢墟,搜救傷員。楚晉,你去召集城內的郎中、醫女,準備救護工作。一會兒黑騎和鐵騎調來,軍醫全歸你調配,一切以救人為先。」
宋曄點頭離開去忙黑騎營的事了,楚晉卻站在雲漠身邊指著後面聳聳肩,「我想這些應該不需要我安排了吧。」
雲漠聞言回頭望去。不知何時,慕容泠風已經從屋頂爬下來了,組織衙役將傷員分級安置,一人一顆解藥喂下去大多數人體內的蠍毒都解了,剩下的外傷卻更是糟糕。
兩世為醫,縱使再怕麻煩,也抵不過生命高於一切的信條。慕容泠風站在人群中顯得格外鎮定,有條不紊地指揮著救護工作。
雲漠站在人群外看她將獨門解藥毫不吝嗇地分發給百姓,錦繡白衣隨著她一彎腰一起身的動作晃動著,在月光下閃現出暗繡的紋路。不少人都被她奪去了目光,一瞬間,人們都覺得,只有這身白衣才配得上清貴的醫者,乾淨、純潔,帶著希望撐起世間一切的美好。原來有醫術沒醫德的小神醫,一夜之間成了萬人傳頌的活神仙。梅州府的百姓不自覺地望向她,那是他們活下去的希望,是他們在這突如其來的災禍中最後的救贖。
雲漠笑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卻愈發的不安起來。楚晉也過去和城裡的大夫一起幫忙處理傷員,所有人都在忙碌著,只有他一人就那麼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總有種感覺,彷彿他們二人站在了兩個不同的世界里,中間隔著的不是人群而是時空,打不破更跨不過去,只能就這麼站著看著,看她越走越遠,最後連影子也被微風吹散,消失在雲霧中。
他似乎不是第一次這樣看著她離開,刻骨銘心的痛楚再次從靈魂深處鑽出來,將他拽進黑暗的深淵。
「喂!」
雲漠突然回過神來,看著面前怒視他的小公子有些晃神。
「還愣著幹什麼?過來幫忙抬人!」
雲漠被她拽著往前走,眼神停留在兩人緊握著的雙手上,終是清醒了過來。聖王爺反握住她的小手,就算隔著一整個世界又怎樣?他南宮雲漠認定的人只能待在他的身邊,他的手中,他的懷裡,逃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