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聞煥章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的青年文士,坐在本屬於禮部官員的位子上,酩酊大醉。
「好像酒宴開始時沒見他,他是半途而來的。說不定是哪裡跑來蹭吃蹭喝的,少主,我把他潑醒趕出去。」歐鵬說道。
「不必。」阮尊說道,「由得他吧,他酒醒之後帶來見我。」
「少主設宴,他來白蹭吃喝,你不生氣?」歐鵬問道。
阮尊笑笑:「來的人都有拜帖請柬,我也不記得給這樣一個人發過請柬。現在,我倒是很有興趣,想知道他如何從戒備森嚴的大內護衛眼皮子底下混進來的。」
「以區區靈師境的修為,能混進來,也是一種本事。」
招呼著最後的幾們賓客吃喝好,再把他們送走,夜色已深。宴廳之中,除了在收拾的下人外,就只有那青年文士還有酒酣大睡。
在書房修鍊了一會胎息訣,又看了幾頁「金剛經」。這個簡陋的書房,在阮尊整理好住處后,就開始收拾了,就在住所的旁邊,他把納物戒中,所有私人珍藏的書籍,都放在了其中。
還有原來府中的一些藏書,悉數收於其間。
稍頃,歐鵬來報:「少主,宴廳都已經收拾打掃完畢,要熄燈關門了,那人還在睡。」
「還沒醒啊,他喝得也真夠多的。」阮尊笑笑,「人生在世,難得盡興酣醉一場,由他吧,讓他睡,你們也不要吵醒了他。另外,夜裡風涼,給他加件毯子。」
歐鵬遲疑:「少主這樣對待一個來歷不明的生人,未免也過於仁善了吧。」
阮尊淡淡地說道:「歐鵬,那當初,我在黃州,又是怎樣對待你的?那時的你,對於我來說,豈非也算個來歷不明的生人?」
歐鵬一愕,想到阮尊在黃州重金購下自己之事,眼眶一熱,當即說道:「屬下明白,少主宅心仁厚,屬下必定好生照料於他。」
「去吧。」說完這句話,阮尊就自顧看書去了。
宴廳已經收拾完畢,僕役侍女們都已經退去了。廳中還亮著燈,甚至點了驅蚊的藥草。那名青年文士身上,蓋了一襲薄毯,趴在桌上,睡意正酣。
直到子時時分,那青年文士才悠悠地醒來,先是長長地吐了口酒氣,然後睜著一雙朦朧醉眼,慢慢地四下打量著。見自己還在宴廳之中,頓時放下心來,自語道:「還好,不是被扔在大街上。」
伸了個懶腰,又自言自主事道:「這位阮尊阮爵爺,看來人還是蠻厚道的。」
「人厚不厚道不好說,但是我對於讀書人,一向是禮敬有加的,尤其是,還喜歡喝兩口的讀書人。」阮尊輕笑著邁進來,歐鵬跟在他身後。
「這我還真有所耳聞,青州的幾個讀書人,我還看得起的幾個讀書人,都被你收在手底下了。」那青年文士說道,「阮尊阮爵爺,你的一首桃花庵歌,已經傳唱進京里了,京中文士,均驚為天人之作。」
伯虎兄,抱歉了。阮尊心中暗道。
不過,僅憑這青年文士的幾句話,已經讓阮尊對其刮目相看。知道自己在青州做的一些大事的人不少,可是知道自己收下了杜深等幾個讀書人,處理風聞分社工作的人,幾乎沒有。
「請問閣下高姓大名?」阮尊恭敬地向對方施以一禮。
「在下姓聞,聞名遐邇的聞,名為煥章,少時讀書,亦學劍,終卻書劍兩不成,而立之年,卻潦倒浮生。」青年文士同樣向阮尊一禮,是讀書人標準禮節,「聽聞阮爵爺志氣高遠,手底下也收了不少私衛,新開府邸正是用人之際,今日借這酒宴之機,特來相投。」
來投靠自己?
聞煥章?這名字沒怎麼聽說過啊,只怕是個無名之輩吧,未必會有什麼真材實學。不過,自己這府第初建,確實正在用人之際,初級靈師的修為,當個護衛還行吧。
「你既然要來投靠,為何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半夜才醒,還要我等你。你可知道,這是一種極其失禮的行為?」望著對方,阮尊其實沒有接納的意思。確實,既然要來投靠自己,卻喝酒誤事,這樣的屬下,分派去做事,就是一枚定時炸彈,誰能放心?
「只有這樣,我才有理由留下來,才有了現在,你我獨處的談話之機。」聞煥章像是沒有聽出阮尊言語中的責問,語氣平淡不驚。
「你還想跟我談話?」阮尊覺得這人有些不知進退了,「談什麼?」
如果對方想來投奔自己,大可青天白日時候,自己光明正大地上門求職,何必鬼祟地混入酒席,喝得大醉,又在深夜時,要跟自己來一番什麼「談話」?
「談勢。」簡單的兩個字。
這兩個字,竟然阮尊頓時收起了剛才的輕視之心。嘴裡能夠吐出這兩個字的人,要麼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要麼就是深諳天高地厚。
「談什麼勢?」
「天下大勢、家國大勢、生殺大勢......興亡大勢。」聞煥章說道。
「你都懂?」阮尊問道。
「略懂。」聞煥章並不客氣,「簡單來說吧,為何今夜我來投奔阮爵爺你?最簡單的來說,就是勢之所趨。」
「我這裡,有勢之所趨?」阮尊頗感新鮮。自己一個孤苦孩子,仗著些許奇遇,在這殘酷的修靈大陸上爭得了一席之地,甚至還入了君王的法眼。這些,是勢之所趨?
「有。自然有,如果沒有勢之所趨,阮爵爺在京師初來乍到的,為何就會賓客盈門,還都是些達官顯貴?」聞煥章侃侃而談。
「而阮爵爺的勢來自何方?來自陛下的重愛。這既是實勢,亦是借勢。這勢又是從何而來?來自於陛下長期昏沉大權旁落一醒之後就急於建立君威的大勢。現在,皇帝這個心思,就是朝廷的大勢,任何跟這個大勢做對的,都將被無情粉碎。而任何迎合這個大勢的,都將獲得豐厚回報。」
這聞煥章,不簡單啊。僅僅聽了這兩段話,阮尊對其幾乎已經有肅然起敬之意。
「聞先生,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