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故人（二）
最終還是放不下心來，文彥博雖然遣散了其他的護衛，自己來是留在了阮府之中。
阮尊讓人給答里孛等人做了最好的點心品嘗，還煮了香茶待客。二人聊著信州一別之後各自的境遇，文彥博與兀顏光則在近旁大眼瞪小眼，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有人在側，阮尊自然不能把自己的秘密全盤托出，只是揀些能說的話，應付過去。還好他讀得書多，也懂機變，故事倒編得挺順溜。至於得到龍藤，為皇帝治病的功勞，全推到陳摶身上了。
但是不管他怎麼編，答里孛卻是聽得興緻勃勃，尤其是聽他說在蘄州竹林血戰蘄幫，在青州挑戰數十名有意向慕容芊芊求親者，以及反出少年軍建立風雲靈院，龍興塔闖陣等事，聽得津津有味。
聊了一會兒，兀顏光以有事為由，催促著答里孛回驛站。他是實在不想公主殿下與這個臭小子多待一些時間，誰知道這小子給殿下灌了什麼迷魂湯，兩人明明是初識，卻像是一見如故的經年好友。
而且，讓他覺得丟人的是，自己國家的公主殿下，在阮尊這小子面前的說話，總讓人感覺......沒心沒肺。
再想著之前公主殿下送他的寒鐵刀，兀顏光越看那小子的嘴臉，就越覺得討厭。
突然，他心生一計，插嘴說道：「阮爵爺，我聽說，你把人家上清宮天師的私生之女的肚子給搞大了，現在上清宮的人顏面全無，到處要拿你問罪哪。」
這話一出，場中氣氛頓時僵硬。
阮尊臉色一沉，眼睛眯了起來。
答里孛則是滿臉愕然，不敢相信地張大了嘴巴。
文彥博不作聲，只是拈著一枚桂花糕，慢慢地送地嘴裡咀嚼著。
場中氣氛沉悶，四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均不知道怎麼去接下去這話。
「真......真的？」答里孛終於說出話來了，回頭看著兀顏光，「你別開玩笑了。」
「我的公主殿下，你在京里也多長時間了，這事京中到處傳的沸沸揚揚的，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兀顏光說道，「他在青州，被上清宮的弟子打成重傷，作為懲戒。而他那個上清宮天師的女兒，則被關了起來，成為龍虎山的一大笑話......「
兀顏光看著眾人的表情，情知這個話題是拿捏到了阮尊的死穴，心中得意，暗道這一下，你個臭小子在公主殿下心目中的形象還不一落千丈？看你以後還有什麼臉跟殿下稱朋道友。
可是，猛然他就覺得不對，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靈力氣息，在莫名地迅速暴漲！
一股強大而威險的力量，正在醞釀！在醞釀！
不好！
兀顏光來不及多想，急忙向後一倒，絲毫不顧自己大將的身份與形象，仰天倒在地上。
同時，帶著勾魂奪魄般的輕嘯聲，兩道紫黑的流光，像兩道突如其來的閃電，從他原來所坐之處飛劃過去。所過之處，酒壺迸裂！
飛濺的酒水灑了兀顏光一頭一臉，讓他狼狽不堪。他又驚又怒，從納物戒中將自己的狼牙棒取了出來，擋在身前，同時怒喝道：「小子，本將軍不過說了個笑話，你竟然敢下此狠手！」
擦著自己身上的酒水，不禁心有餘悸。
收回了兩枚無憂，阮尊冷色道：「兀顏將軍，你今年二十五六有了罷，如此年紀，已經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就要為自己所說的話負責。我與上清宮的恩怨，豈是你所了解的？不要造謠生事，擾亂視聽！也不要當成笑話來說！」
兀顏光嘴上強硬：「嘴長在我身上，我喜歡說什麼就說什麼，你管不著！」在公主殿下面前失了面子，可不能再輸了裡子，他已經準備將自己強大的魔寵海東青召出來對戰了。
阮尊手中把玩著兩枚無憂，冷眼相看。
「兀顏光！你想造反嗎？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公主放在眼裡！」答里孛異常憤怒，確實，就算阮尊與上清宮間的恩怨是真的，兀顏光也不應該當面如此挑釁。
這種挑釁，給任何一個男人，都難以忍受。
兀顏光憤憤地看著阮尊，面上憤怒，心中卻樂開了花。以公主殿下單純爽直的性格，知道了這小子的這種劣跡，以後是絕對不會將之視為朋友了。即使還視為朋友，兩人間也再無進一步的可能。
收回了狼牙棒，兀顏光借坡下驢，向答里孛說道：「小人失禮，公主勿怪，不過小人也完全是為著公主著想。宋國國人心思複雜，人面不一，小人怕公主不諳世事，被宋國遍地的偽君子們騙了。」
指桑罵槐，這話等於連邊上的文彥博一起罵了。
文彥博也是無語，比起遼人來，宋人的心思，確實是複雜奸狡得多。
「公主還是請回吧，我還有事。」已經強壓著心中的痛苦，有很長時間沒有去想明煙了，現在竟然被兀顏光的一番話，完全勾起了這番心事。想起明煙，想起她的來信，想起她可能面對的恐怖情形，想起自己在明心和明坤手底下受到的羞辱和壓力，他已經無心見客。
「那事......是真的？」答里孛見他臉色心情突變，猜到了大致，小心地問。
「公主不必為我的事操心，這事我會處置好，請回吧！」阮尊說著，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式來。
......
送走了答里孛，回到古舊的書房裡，阮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文彥博站在門外，看著他，眼光中既複雜，又憐惜。
「文大人還在？」阮尊心情不好，對著文彥博說話的口氣也不太友善。
「連我你也要趕走？」文彥博說道。
「屬下心情不佳，只怕無心招待大人。」阮尊直說。
「你的心情不佳，可是有些事，遲早是要面對的。」文彥博說道，「兀顏光今日說話是無心的，可是世間的有心人，多如過江之鯽。他今日能說這話，他日有心者，會說得更多。」
「而你，現在已經不止是原來的區區鎮魔殿旗主，少年軍的士兵，你現在身具爵位，一舉一動，代表的，都是朝廷的體面。」
「你與上清宮的恩怨，必須到了解決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