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失足
最近,報紙和電視又在爭論,遇到落水者,要不要去救的問題,又在人們的心頭糾結。個人記得以前讀過一個故事,是關於一個叫張華的大學生跳進糞池去救一位老農,自己卻犧牲了生命的事,不光這件事在那個年代引起了一場關於值與不值的爭論,事過多年,本人再看到的時候,也很難給出答案。至於落水者要不要救,本人覺得還是要綜合考量,一是要看救上來的可能性,二是看救人者自身的能力。媳婦與老娘落水,先救哪個的問題,至今無解,本人認為要救最有可能救起的那位。
人在絕境中,都有求生的本能,看到落水者如果貿然入水去救,他正陷入死亡的恐怖,突然抓到一根救命草,必定死抓住不放。失去行動能力的人是很沉的,本人曾經扶一醉得爛泥一般的朋友回家,從小區門口到電梯間,不到一百米,走了足足半個小時,累得一身臭汗,而其體重不過一百斤出頭,不到一百一十。在陸地上尚且如此,在水中的情況就可想而知了。在決定做英雄之前,不妨先想一想,自己有沒有能力,水性是否足夠好,可以在水中把一百多斤的東西給拖上來。如果真的要去救,也建議,不要讓他抓住你,從背後扯著他,自己可以決定是繼續救援,還是放棄為好,畢竟,誰的生命背後,都有若干人的希望與牽挂。
這裡扯遠了,其實劉亭在決定去以自己吸毒的方式,還拯救顧環,跟跳下水去救人,完全一樣。很顯然,劉亭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自己跳進水裡,顧環根本就沒有抓她,她自己都上不來了。
並且,由於她的跳下來,顧環就等著看她的表現了,自己也沒有了主動自救的動力。
到最後,劉亭徹底失去了自救的意志和能力,也放棄了初衷,跟著顧環一起,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二人一起滑入了泥潭。
獨自坐在房間里,亂糟糟地想到這些,劉亭的心裡有些難受,她真的是後悔,自己怎麼會做出如此荒唐的決定,又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的意志怎麼變得如此脆弱。
隨著二人對毒品的依賴越來越強,毒品成了他們不可缺少的東西。可兩個人都是沒有固定收入的人,當沒有錢去買毒品的時候,他們就想辦法去借,到後來,實在是沒有人借給他們錢了,由於意志消沉,顧環很少去酒吧唱歌,即便去了,因為狀態不好,唱不了多久,就被婉拒了。這樣的生活狀態,給顧環的心理造成不斷的壓力,反過來,刺激他不停地吸毒來平復心頭的波動。
當再一次兩手空空的時候,二人面面相覷,一籌莫展。
顧環把臉埋在手掌心裡,搓了半天,問:「你爸不是很有錢么?跟他要點不行么?」
聽到顧環提出向自己父親要錢,心裡覺得一萬個不舒服,要是放在平時,她肯定跟他急眼。
劉漢亮夫婦雖然平時對劉亭有求必應,但都僅限於物質的東西,對她花錢,還是控制得挺嚴,如果有大的花銷,一定會問得清清楚楚。
她沒好氣地說:「他有錢是他的,跟我有半毛錢的關係?」
顧環知道她生氣,說:「可是沒有錢,我們怎麼辦?」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半天,顧環撓著頭說:「要不我們想想辦法,看從哪裡能搞得到錢?」
二人想了半天,顧環低著頭,抬眼望著劉亭說:「這事啊,還得從你爸那裡想辦法。第一,別人沒有那麼多的錢,第二,從他那裡想辦法,萬一被他發現,也沒有太嚴重的後果。」
劉亭這才意識到顧環在想什麼,她驚訝地望著顧環,問:「怎麼?你想幹什麼?」
顧環把頭低下去,沒有說話。
劉亭又問:「你是不是想幹壞事?」
顧環想了一會兒,說:「那你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劉亭沉默了,非常平時常怪父母不好,但除了父母,在資金來源上,她還真沒有別的渠道。
顧環看她似乎默認了自己的想法,大著膽子問:「你可以從你父親那裡要來錢么?」
劉亭搖了搖頭。
「那麼我們有沒有什麼機會接觸到他的現金?」
劉亭連忙搖頭,說:「我不知道,我不管他工作上的事。」
顧環嘆了口氣,說:「你是不是有點太絕情了。」
劉亭沒有說話。
顧環接著說:「好了,不講了,這段時間你注意一下,看他有沒有現金活動,我們可以接觸到的。」
劉亭有些緊張,攥著他的手問:「你這樣做的話,我們不會有事吧?」
顧環笑了,說:「他拿你當掌上明珠,能有什麼事?」
有了這個計劃以後,劉亭回到家裡,對劉漢亮的經營活動有了更多的關注。漸漸地,她發現,世紀華庭項目,每天都有一些訂金,這是他的經營活動當中,現金最多的地方,也最有規律的地方。
她把這一發現告訴了顧環,聽說這一情況,顧環眼前一亮,這不就是他苦等的機會么?
看到顧環眼中閃動的光芒,劉亭心裡有些緊張,她知道,這一步走下去,成功了,父親經濟上的損失算不上什麼,可如果失敗,剛父女之間的感情,卻永遠也不能修復了。
顧環開始天天到世紀華庭項目上,盯著那幾個要錢的保安,研究他們的路線和規律,後來他發現,自己一個人的力量,赤手空拳是不可能把錢拿到手的。剛剛開始升起的希望開始低沉,他又發起愁來。
話說合該著他捲入這場事情當中,正當他盤算后,失落準備放棄地時候,一個朋友在一次嗑藥后,趁著興奮勁還沒消下去,神秘兮兮地把手伸到背後,說:「今天,給你們開開眼,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看到他那故弄玄虛的樣子,顧環哼了一下鼻子,說:「你能有什麼稀奇的東西。」
看到顧環不屑一顧的樣子,朋友自尊心受到打擊,他皺著鼻子,從背後拿出一樣東西,放在了他的眼皮低下,還炫耀著抖動了兩下。
當在場的人看清楚他手裡的東西時,大家的眼睛都直了,在他的手上,是一支黑黝黝的五四手槍,在燈光下,閃著金屬的光澤。
顧環從他手裡搶過來,說:「別是假的吧。」
說完,在手裡把玩了一下,從那沉甸甸的重量來判斷,不像是假的。
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這位朋友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說:「怎麼可能是假的,你拉開彈夾不就知道了。」
顧環平時最大的愛好,除了音樂,就是軍事方面的知識,在他的房間里,堆滿了各種軍事方面的雜誌。他熟練地按了一下手指旁的卡簧,彈夾唰地滑了下來,他趕快用手接住。
彈夾里壓著子彈,金黃的底色,外面有一層淡淡的泛紅的顏色:是地道的五四子彈,這槍,養護得還真的不錯。
這下子,大家信了,這是把真槍。
顧環問:「你這槍從哪裡來的,能不能給我也搞一把來?」
朋友得意地說:「我叔叔以前在寒亭做生意,寒亭你知道吧?從那裡帶回來的。」
說完,又變成一臉的嚴肅,把槍從顧環手裡拿走,說:「現在,寒亭被連窩端了,哪裡還能弄得來這真傢伙。」
顧環一臉的失望。
大家輪流著,拿著這槍放在手上試了試,好多人是第一次見到真槍,生怕走了火,基本上拿在手上動都不敢動,只是拿眼睛打量一下,又趕快還給了他。
等其它人都走了以後,顧環把那個朋友單獨留了下來。
朋友不知他想幹什麼,說:「我要回去了,你還想幹什麼?」
顧環指了指他的槍,說:「真是把好槍,黑星,槍中精品。」
朋友挺得意。
顧環話鋒一轉,說:「可這槍老是在這裡放著,發揮不了它的作用,豈不是浪費,還不是跟假槍沒什麼兩樣。」
朋友聽了,琢磨了一下,覺得也有道理,有些懊惱地說:「可你總不能拿它去殺人放火吧。」
顧環笑了,說:「那肯定不行,和平社會,殺了放火就把自己送進去了。」
朋友搖了搖手,說:「不管了,反正有總比沒有好。」
顧環看時機成熟,小聲說:「這樣,我喜歡這把槍,想找個地方開兩槍。」
朋友趕快把槍護住,說:「那還不把我暴露了,再說這子彈打了就買不到了,我自己可不捨得啊。」
顧環說:「槍不好買這是實話,要買子彈,那還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這樣吧,我用這槍,肯定不會暴露你,我找個沒人的山裡,打只野雞兔子什麼的,怎麼樣?一發子彈,我給你兩千塊。」
這個朋友最近手頭也緊,沒錢買毒品了,有些心動。
顧環趁熱打鐵,說:「我只用你兩發子彈,兩發五千塊,怎麼樣?這些錢,夠你買上百發的了。」
朋友想了想,說:「好吧,但你要保證槍不能丟。」
顧環高興地說:「咱倆多年朋友,我的人品你還不相信啊。」
朋友將信將疑,把彈夾退下來,把子彈拆得只剩下兩粒,說:「五千塊,一言為定啊。」
顧環說:「我就放心吧,我什麼都缺,五千塊錢還是拿得出來。」
就這樣,顧環如願以償地把槍,借到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