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不擇手段
「停住了時光?」寧芷心下震驚,難以置信地望著蕭賤。蕭賤並不解釋,俯身抱住寧芷,不待寧芷抗議,發力一躍,幾個起落,已來到福臨所在。
寧芷大聲抱怨道:「你身為師父的老公,居然對重傷女弟子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蕭賤將她往地上一摜,寧芷摔得屁股發疼,寧芷自練成魔體以來,何曾受過這等屈辱?但知道此刻人為刀俎,也只能忍氣吞聲,等待報復時機。
蕭賤蹲下身子,細細查看福臨眉心青氣,過了半晌,他仰天長嘆,道:「這真靈瘴氣糾纏太深,以我功力難以驅除。」
寧芷嘟囔道:「反正計無量已經不在此世,也無人能夠操控福臨,即便這瘴氣無法除去,亦無大礙。你也就別費這心思了。」
蕭賤不語,冥思苦想,忽而問道:「這計無量可有留下什麼文書信箋?」
寧芷想了想,道:「他這數月來魂不守舍,有時盯著他藏身處的一塊石頭喃喃自語,對我也不避諱,我聽他不知所云,還道他瘋病發作,也沒多想。」
蕭賤登時站起,急切問道:「那可是一塊墨綠石塊,通體晶瑩,如同翡翠?」
「是啊,你見過?」寧芷奇道。
蕭賤神色凝重,點了點頭,道:「是記錄原石,你速速帶我前去。」
寧芷冷哼一聲,撅嘴道:「抱歉,我現下身子不便,心情不佳,恕不奉陪。」
蕭賤一愣,隨口道:「你練成了魔體,這等小傷於你不過蚊蟲叮咬一般,何來身子不便一說?」
寧芷鼻孔朝天,道:「本宮來了月事,近不得男子,否則臟腑錯位,腹痛難忍,你先前對我輕薄,已致我命在旦夕,如再逼迫與我,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登徒子混賬王八,但教我有一口氣在,便要告訴我師父。」
蕭賤沒想到寧芷在這當口耍脾氣,略一思索,已有計較,道:「那不如便由師娘抱你前去?」
「師娘?我何時有了師娘?」寧芷心下好奇。
蕭賤神情嚴肅,大拇指指向自己,道:「自然是我,我是你師父的老公,現下又成了太監,自然是你師娘。」
寧芷「噗」地一聲,躺倒在地,放肆大笑起來,直笑了小半柱香時間,方才忍住笑意,擦了擦淚,啐道:「呸,不男不女,好得意么?」
蕭賤正色道:「太監也是人,我身為掌印監二品太監,為何不可得意?難不成你對我有所歧視?」
「不敢不敢,公公位高權重,小女子不敢造次。」寧芷含笑一揖,繼而爬起身來,道:「好啦,我便帶你前去,只是二位皇子昏倒在此,萬一有什麼野獸前來,豈不糟糕?」
「交給我吧!」空無一人之處傳來輕聲,蕭賤聞聲變色,急忙戴起面罩,只見一白衣女子自面前現身,眉目如畫,正是鴻雁。
「老……老身參見聖女。」蕭賤裝模作樣,躬身一揖。鴻雁喟然嘆息,道:「蕭郎,事已至此,你還要瞞我?」
蕭賤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幾乎屁滾尿流,強作鎮靜,道:「老身……不知殿下所言,老身……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鴻雁目光驟寒,手中出現一柄冰劍,一招「踏雪覓紅」,劍光廣被,直刺蕭賤周身大穴。蕭賤心下急迫,滑步躲閃,心下苦思掩蓋之策。
鴻雁纏身而上,劍招越使越快,寒氣散於三丈之內,束縛蕭賤手腳,令他動作遲緩。蕭賤心知不妙,但又不敢運使至陽焚凈與至陰冰封,斗得片刻,已盡落下風。而鴻雁全然無情,招數猛惡,似與仇人相搏一般,要不是蕭賤偷偷使用操控時間之法,只怕身上早多了幾個窟窿。
眼看周身冰霧越來越濃,蕭賤窺視未來,心下大駭,自知不得留手,當下四肢伏地,用力一撐,霎時空間凝結,萬物靜止。鴻雁與寧芷各自動作定格,一動不動。
這並非是蕭賤當真有停止時間之能,只是他速度近於無限,其餘事物在他眼中便如同靜止。
蕭賤稍稍喘息,來到一昏迷漢民身側,將他衣物除下,與自己太監服飾對調,微一猶豫,又將他那話兒割下,口中默念:「老兄,對不住了,你剛才殺了好幾人,也算惡有惡報。」
他忙完這一切,將那漢民搬至鴻雁身前,自己則躺至人群之中,閉目裝死。
下一瞬間,萬物解凍,時光重逝,只聽鴻雁一聲嬌叱,一座巨大冰棺倏忽出現,將那調包漢民重重凍結,連姿勢都未改變。
鴻雁長出一口氣,道:「蕭賤,你如欲隱瞞武功,我便讓你凍一輩子,永遠不見天日。」
過了半晌,鴻雁見冰中人毫無反應,自個兒先按耐不住,向寧芷問道:「寧芷,我到來不久,聽到此人與你對話,自稱師娘,他可是蕭賤?」
寧芷雅不願鴻雁與蕭賤見面,只好支支吾吾道:「他面目與蕭賤不似……又是太監,只怕……只是一無聊之人罷了。」
鴻雁秀眉一蹙,略一尋思,當機立斷,道:「是了,蕭賤如今面目與之前已大不相同,你與他長久不見,只怕難以認出,寧芷,你用熱力化開他頭臉,我驗一驗身。」
寧芷無奈,只好使出炙熱真氣,在冰中人頭面部位拂動,不多時已化開一十寸見方圓洞,鴻雁出手如風,立時將面罩摘下,只見此人面目猥瑣,鬍子稀疏,與蕭賤相差甚遠。
寧芷大喜,雖不明其理,但還是笑道:「師父,此人果然不是蕭賤,定是你心下牽挂,故而生誤。」
鴻雁凝思片刻,眼睛一亮,道:「不對,此人若是太監,又怎會有鬍子?寧芷,你再將他下腹化開。」
寧芷大驚,眼見鴻雁面色堅毅,只好依言行事。待冰雪融化,鴻雁毫不遲疑,劍出如電,那漢子褲襠處瞬間露出一洞,其下空空如也,無草無木。
「下面沒有!」寧芷見狀嚷道,「師父,你別在這兒瞎折騰,咱還有要緊事呢。」
鴻雁蹲下身子,細細打量,寧芷見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一向端莊自持的鴻雁竟作出這等不雅行為,可見她心中執念之深。
片刻之後,鴻雁緩緩站起,道:「此處雖然經過凍結,但傷處全無生長,可見乃是新傷,某人為了脫身,下手這般狠辣,當真無恥至極。」
說罷,鴻雁忽而仰面提氣,大聲呼喊:「蕭賤!經歷過那陰陽倒錯之陣,我已知我心中所念為何物,更堅我成道之心。我知你必在左近,此刻尋你,不過是想與你商談成道之事,你放心,我絕不會與你糾纏不休,亦無意與你重修舊好。」
話音遠遠傳開,人堆中傳出一聲嘆息,一平民打扮的男子從中站起,向鴻雁走來。
鴻雁面色沉靜,凝視那男子,清風拂來,吹動衣袖,似帶得鴻雁亦輕輕發抖。待那男子走到跟前,鴻雁目含秋水,伸出手去,輕撫其面頰,道:「蕭郎,其實……剛才我都是騙你的……」
蕭賤面色大變,倉惶後退一步,顫聲道:「你怎可出爾反爾?」
鴻雁「撲哧」一笑,掩嘴道:「逗你玩兒呢,誰叫你耍詐騙我?放心啦,我差點著了緣的道,現在便是天地倒轉,也休想讓我心生悔意。」
蕭賤摸了摸胸口,似心有餘悸道:「那敢情好,不過你最好劃下道兒來!如你食言而肥,該當如何?」
鴻雁搖了搖頭,道:「這等賭咒發誓,最不牢靠,便是山盟海誓,又能如何?鴻雁今日得你相助,已知前世今生,再無反悔之理。不過……」
「不過什麼?」蕭賤聽她住口不言,忙追問道。
「若有來世,你我再續前緣。」鴻雁悄然傳音道。
「來世……」蕭賤沉默半晌,也是傳音道:「如你返回萬物之源,便再也無法返回,那便是真真正正的永別,來世之說,儘是虛妄。」
「我知道。」鴻雁微笑,傳音道:「但若不這麼想,我便沒法踏出這最後一步啦!世事無常,總要懷著希望,不是么?」
蕭賤稍感黯然,但很快這感情便被壓下,想道:「因果,你如當真深愛鴻雁,便要竭盡全力,助她得償所願。況且唯有令起源重啟一切,此間真靈方能得到解脫,與世人融合無間。」
想到此處,蕭賤振了振精神,向寧芷道:「既是如此,你速速帶我倆前去見那記錄原石,計無量對福臨種下瘴氣,必有所圖。」
鴻雁聞言也是大驚,放出真靈一探,卻是皺眉道:「福臨他哪裡中了什麼瘴氣?我看他真靈完好無損,你可不要被計無量騙了。」
「怎麼會?那他臉上怎會有這麼多青氣?」蕭賤困惑不解,問道。
鴻雁略一沉吟,驀地招來水汽,沾濕衣袖,在福臨臉上一拂,福臨臉上青氣霎時消失不見,小臉光潔如新。
「你瞧瞧你,這般粗心,計無量用了些靛藍就把你騙了。」鴻雁得意一笑,語氣揶揄。
「不會,我之前亦細細分辨,福臨體內的確曾有瘴氣,這靛藍定是障眼法,以令我等大意。事不宜遲,我們速速去觀那原石。」蕭賤斬釘截鐵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