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遺禍無窮

七十九 遺禍無窮

寧芷瞪大眼睛,訝異道:「您當真是我認識的那位計無量么?怎得換了個性子,當真為天下蒼生著想了?」

計無量不理她話中揶揄,負手而立,身後升起一片綠雲,雲上伏著一子,衣著華麗,形貌幼小,正是新立親王福臨。

「莫非你欲將他變作化物?繼而暗中把持朝政?」寧芷越發好奇。

計無量搖了搖頭,道:「我這迷霧雖可污染真靈,但其本人便會喪失自我,時日一長,必被皇太極識破,福臨又怎能成為天下之主?這第一步便不成,後面又何以為繼?」

「那你要怎麼做?」寧芷問道。

計無量喃喃道:「欲天下無戰……只需人無欲無求,各行其是,世上便會波瀾不興……國無戰事……」

說這話時,計無量面目隱於黑暗之中,語氣飽含痛苦。寧芷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欲上前查看,但卻裹足不前,似乎那處沒來由地令她畏懼。

忽然間紫光閃爍,寧芷眼前一花,忙運功相探,驚覺福臨已自瘴氣中消失,再一細看,發現福臨已側卧於十余丈之外,兀自安睡如初。而在其身側則站立一人,身著太監服飾,頭戴面罩,著實怪異。

寧芷大駭,她身負魔體,功力超凡脫俗,適才卻連此人衣角都未瞥見,可見此人神通已至難以測度之境。念及於此,寧芷暗暗擺出戒備之姿。

計無量粗重的聲音傳來:「蕭兄……許久……不見,我功力……果然衰退得厲害,此刻……你真靈中的瘴氣……已然百不存一,無怪……功力盡復……」

蕭賤皺眉道:「我不過離去片刻,你居然能找到福臨,這等尋人探物的功夫也著實令人佩服。」

計無量「嘿嘿」一笑,繼續道:「蕭兄……謬讚了……這福臨你雖搶去,但他真靈上的瘴氣……可麻煩的緊……」

蕭賤大驚,忙細看福臨面容,果然見其眉心隱隱發青,似一條毒蛇埋於皮下,蓄勢待發。

蕭賤放下福臨,目光凌厲,望向計無量,道:「消去瘴氣,我曾答應木布木泰保他平安。」

寧芷微覺奇怪,先前計無量並無意將福臨操控,此刻為何又出爾反爾?莫非他見情勢緊急,這才出此下策?

計無量不答,忽而蜷起身子,似乎縮成了孩童一般,蕭賤凝神望去,只見空間中無數銀色細絲密如蛛網,連成一片,而計無量正在蛛網中央。

銀絲緩慢而平穩地向四面八方蔓延,伴隨著細碎破空之聲,蕭賤驟然驚覺,身如雷動,掌中雷劍轟鳴,向計無量疾刺而去。

寧芷飛身阻攔,但蕭賤毫無停頓,輕易將她穿過。寧芷大驚,一番細查之下,發覺自己居然未損分毫,更是難以置信。

眼看距計無量僅有寸余,雷劍倏忽停止。蕭賤面露訝色,手中加勁,終於越過那寸許之遙,刺入計無量胸膛。

計無量嗚哇一聲,咯血不止,但臉上卻含著微笑,道:「蕭兄……雖然神速,但臨下手卻緩了那麼一會兒,終於……終於給了在下喘息之機。」

蕭賤冷冷道:「若非你先前在我體內種下的瘴氣,我落劍又怎會遲疑?」

計無量仰天大笑,鮮血四濺,道:「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是,正是這寸許之遙,眨眼之間,我靈核已遁出此世,返回崑崙。現下與你說話之人,不過是一真靈受染的傀儡罷了。」

蕭賤眼看那蛛網漸漸彌合,隨即收回雷劍,皺眉道:「你玩夠了?還是另有所圖?」

那傀儡如同斷線風箏,軟癱在地,但口中兀自喋喋不休,道:「蕭兄,適纔此城中異景,你可目睹?」

蕭賤微一猶豫,繼而直言道:「不錯,那時我早已候在一旁。」

寧芷在旁輕哼一聲,道:「你任由軍民自相殘殺,卻冷眼旁觀,可見心中冷漠至極。」

傀儡似未聽見寧芷言語,繼續自言自語:「那城中百姓為何如此,想必蕭兄也心中有數咯?」

蕭賤道:「那是某人發動陰陽倒錯大陣,以至於陣中之人歷經前世今生,看淡生死,再加上有人在一旁做梗,故釀如此慘劇。」寧芷聽他提及自己,在一旁報以冷笑。

傀儡搖了搖頭,道:「慘禍種子早已埋下。你先前說得不錯,此間百姓在一瞬之間歷經前世今生,看遍人生百態,對自身一切了如指掌,再無秘密可言。以至於心有所悟,勘破紅塵,加之全無信念,這才胡作非為。此等情形,你可有幾分熟悉?」

蕭賤嘆了口氣,道:「真靈……」

傀儡點頭道:「真靈之物,不死不滅,歷經億萬年,對任何事物皆了如指掌,從而失了興緻,丟了期許,生出絕望,踏入寂滅。而這些百姓尋歡自盡,亦是相同之理。」

蕭賤默然片刻,道:「此節我早已相通,故而離開劍嘯宮,任真靈輪迴。」

傀儡再度大笑起來,此時他已然氣若遊絲,但依舊顯得興緻勃勃,道:「是了,是了,一切皆是真靈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不過,蕭兄,你就沒有懷疑過……其中另有蹊蹺……比如……有疫病作祟,方才使得真靈萬劫不復?」

話未說完,傀儡整個身子一顫,繼而腦袋從中裂開,如同一熟透的西瓜自行破開,紅色汁水四下飛散。蕭賤站立不動,這汁水仍然未曾沾到他半分。

蕭賤手中驀地浮起一道紫煙,將傀儡自爆產生的濁水、血肉盡數包裹在內,接著那煙氣內雷聲轟鳴,光芒耀眼。不多時紫煙散去,其中乾乾淨淨,不遺一物。

「另有蹊蹺,疫病?」蕭賤憶起傀儡先前言語,不知怎的,心中陡然冒出些許疑竇,令他心煩意亂。

經歷了漫長歲月,他始終堅信真靈滅亡乃是天道輪迴,從未有過絲毫動搖。而適才計無量一番話卻令他長久以來的信仰產生了一絲裂紋。

他搖了搖頭,將此念頭逐出腦內,暗道:「計無量執意遁出此世,這才布下疑陣,意圖戲弄於我……但他……又怎會如此無聊?」

「喂,蕭賤?你怎的作了太監打扮?」伴著輕佻的聲音,寧芷飄身落至。蕭賤將她細細打量,過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道:「你是寧芷?這麼些年,你倒長大了不少。莫給是賢者之石的緣故?」

寧芷咯咯笑道:「是了,咱倆自子午谷一別後再未碰面,你自是不知其中曲折。我得計先生輔佐,身負魔焰煅魂之體,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蕭賤沉吟片刻,繼而道:「計無量就這麼走了?」

寧芷語氣輕鬆,道:「是啊,他老是叨念著要遁世離去,這不就走了么?這一走,只怕再也回不來了。」

「他為何這麼做?」蕭賤又問道。

「我怎麼知道?他行事顛三倒四的,我也琢磨不透。」寧芷答道。

蕭賤望向大肆殺戮的人群,皺眉道:「你練成了魔體,便用來對付平民百姓,果然好大本事。」

寧芷微笑道:「是啊,我正要用這本事助我師父成道呢。」

蕭賤不再言語,身形一晃,已至人潮之中,隨即雙手一合,一道驚雷般的響聲倏然發出,人潮受雷聲一激,紛紛眼皮耷下,昏倒在地。蕭賤再一動身,一人已被他扛在肩上,此人鐵甲黃袍,正是豪格。

寧芷追至蕭賤身旁,跺腳道:「你這是做甚?豪格不死,福臨怎能登基?萬一豪格登上皇位,滿漢必定又要打仗。我師父一番心血,豈不又要付諸流水?」

蕭賤道:「豪格不能死,他一死,皇太極即便是為了顏面,也必會遷怒於大明,重啟戰事。」

寧芷洋洋得意,道:「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我們早已考慮周詳,豪格這是死於叛徒阿敏之手,只消咱們讓福臨押著阿敏回國,那便是平叛之功,登基之路再無阻礙。」

蕭賤嘆息道:「這是你的主意?還是計無量的?如果福臨監軍不利,讓部下殺死太子,那便是殺頭之罪。即便由他將叛徒押回,最多也就是不功不過,只怕一輩子也與皇位無緣了。」

寧芷登時語塞,半晌之後才道:「計無量這老糊塗,怎得未想到此節?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蕭賤還未回答,忽而神色一變,道:「有什麼東西來了。」

寧芷先是一愣,隨即也是面露驚訝,縱身飛上半空,極目遠眺,只見大凌河城內近郊,黑黢黢的土地中翻翻湧涌,難以計數的慘白軀體自泥土中爬出,聚攏成一頂天立地的巨大球體,如同一雪球,掙扎著向百姓聚集處滾動過來。

「是瀣屍!怎會有這麼許多……只怕……不下十萬……計無量是何時弄出了這麼一批怪物?」寧芷自空中降下,眼中露出些許驚懼。

蕭賤長嘆一聲,道:「此處乃明清邊界,歷來死傷無算。漢人說滿清擄走了明朝百姓,滿人說漢人收容清國罪犯,只怕這許多年來下落不明的人口,都是這計無量搞的鬼。」

寧芷咬了咬牙,恨恨道:「計無量這狗賊,居然瞞了我這麼久。這許多殺不死的怪物,恕我難以奉陪。」說罷便要離去。

蕭賤驀地伸手,將寧芷拉住,寧芷厲聲道:「怎麼,你要我陪一起送死?你要假仁假義做什麼大俠,自己去便是,我可沒這麼好心。」

蕭賤面色平靜,道:「幫我照看一下福臨與豪格。」

寧芷一愣,蕭賤已將福臨豪格放下,隨即閉起雙目,周身泛起紫光,紋絲不動,如同一具雕像。

寧芷瞧了半晌,見他毫無動靜,當下面露嘲諷之色,道:「我還道你要什麼英雄,原來也是這般膽小。不過這也難怪,這瀣屍怪物不死不滅,無知無畏,殺之不盡,除之不絕,便是身負仙魔之體,亦絕難取勝。我看你還是明哲保身,溜之大吉好啦!」

正大肆譏諷,蕭賤緩緩睜眼,瞳中紫光閃動,笑道:「大丈夫身懷絕藝,該當濟世救民,降妖除魔,方才不負這一身神功,若是武功蓋世,卻欺軟怕硬,欺壓良善,那與地痞有何區別?」說罷,他縱身一躍,凌空向瀣屍群飛去。寧芷聽他意有所指,心下不忿,一時不急逃走,遠遠觀望。

這群瀣屍深埋地下,對於血肉的饑渴早已滿溢,一嗅到蕭賤氣息,紛紛發出嚎叫,搭起人梯,雪球伸出手腳出來,變作一巨人,向蕭賤抓去。

蕭賤似早已算準,驟然長出翅膀,逆風滑翔,避開巨爪,繞至巨人身後。陡然大喝一聲,重重一拳擊在巨人身後山岩之上,那山岩轟然劇震,山石夾雜著樹木滾落,聲勢驚人。

瀣屍巨人雙足遭石塊撞擊,一時失了根基,足底一軟,踉蹌坐倒,眾瀣屍散落一地,流得到處都是。但很快聚攏起來,依舊形成一巨人。

蕭賤身靠山腰,雙手緊貼岩壁,內勁不斷透山而入,山體不斷晃動,震得石塊不斷彈出,砸向巨人。聲勢浩大,如天降流星群一般。寧芷看得真切,蕭賤本身使力極少,不過任何事物皆有其關竅,便如人之要穴一般,蕭賤找到山體關竅處,稍一發勁,便能以四兩撥千斤,以天地之力攻敵。雖然其理簡明,但運用起來卻是千變萬化,難以捉摸,寧芷瞧了片刻,心中不由暗暗驚佩。

那巨人在此等天威之下,全無招架之力,不斷被石塊砸散,復又聚合,竟是無法挪動一步,但那瀣屍乃不死之身,縱然斷了手足軀體,依舊有行動之力。過了一盞茶功夫,山體岩石漸漸用罄,巨人得了空隙,緩緩爬起身來,冒著滿天飛石,向蕭賤撞去。

這一撞範圍極廣,來勢又猛,蕭賤深陷石中,竟來不及躲避,被巨人一同撞入山中,此時山體外圍已盡數剝落,僅余山核。這山核成型於億萬年前,端的是堅硬無比,但依舊被巨人攔腰撞斷,可見此巨人怪力何等壯絕。

「這下蕭賤不死也重傷,此等怪物既已成形,絕非人力可降伏。我速速帶著二位皇子離去,任由此地百姓自生自滅。」寧芷目睹此景,心中閃過一念,轉身欲走,但剛剛邁出一步,卻發覺自己身顫不已,心神難安。

「混賬蕭賤,說什麼身懷絕藝,欺壓良善……我寧芷豈能受你挑撥?」寧芷咬緊牙關,這般想著,但卻身不由己地轉過身子,望向那山岩崩塌之處,只見那七零八落的瀣屍再度連接起來,很快便恢復成一無暇巨人。那巨人發出嚎叫,直衝雲霄,似在向天地示威。

「這等丑怪,我又怎會畏懼於你?」寧芷聽這嚎叫,只覺心中一團火焰升騰而起,吡吡剝剝,直向四肢百骸燒去,一時間全身皆充滿戰意,只想大打出手。

她自練成魔體之後,始終身居幕後,擺弄人心,從未有過求戰之念。但她畢竟是仙魔之體,傲然天地之間,先前聽得蕭賤言語,又見那巨人挑釁之舉,讓她如何按耐得住?當下一聲尖嘯,浮空而起,頭生雙角,目如銅鈴,肌膚血紅,如同岩漿。

她這魔焰煅魂之體雖可操控人心,但對付無知無識的瀣屍卻無效用,唯有拋卻理性,化為惡魔,方能以暴制暴。

便在此時,那坍塌的山岩之中發出激流之聲,緊接著一道磅礴黑柱破山而出,接天連地,向天空擴散,很快便將雲層染黑。

那濁雲吞吐,眨眼之間,無數黑雨傾盆而下,澆淋於瀣屍巨人,那巨人越發興奮,張開臂膀,將黑雨照單全收,爾後捶胸頓足,萬嘯齊鳴,整個體型又大了一圈,頭頂幾乎沒入雲層。

寧芷懷有加百列學識,忽而想起一事:「這黑水向來深埋地下,乃是至陰之物,是以為瀣屍所喜。但其性易燃,一旦遇火,則會轉為至陽,將萬物焚凈。瀣屍唯一畏懼之物便是火,怎的這麼巧,這黑水正好深藏山中,莫不是天賜良機?」

但此事當真只是巧合而已?

她不再多想,停止了變化,橙衣化作一道火焰,纏繞周身,隨著寧芷輕叱一聲,一團烈火向著巨人疾飛而去,瞬間將巨人身上黑水點燃。

遙遙望去,巨人身上先是亮起一光點,隨即這光點變成光線,光線又連成光網,最終成為一片光海,將巨人盡數籠罩。十萬隻瀣屍同聲哭嚎,音色凄厲,伴隨著陣陣焦臭,實是慘烈難言。

寧芷眼見這巨人身上不斷有著火瀣屍落下,越變越小。隨著沾染黑水的瀣屍終於盡數剝落,巨人身上烈火方才熄滅。但其身形驟減,不及方才二分之一。

巨人殘軀察覺寧芷,怒吼一聲,踏著同伴屍身,向寧芷狂奔而來。寧芷不敢正纓其鋒,身形拔高,避開這一撞。但她陽氣充足,為這巨人憎恨,如何能逃得過這巨人?巨人很快發現她下落,手臂后展,用力一揮,數百隻瀣屍被它當做炮彈扔出,飛向寧芷。

寧芷怒道:「畜牲,焉敢對本宮放肆?」全身升起數道烈火之盾,輪轉不息,瀣屍撞於盾上,瞬間便灰飛煙滅。

但巨人力氣實在太大,烈火之盾雖可阻得一時,但每燒毀一隻瀣屍,火焰便會弱上幾分。在巨人連珠炮般扔出數輪瀣屍之後,烈火之盾晃晃悠悠,漸漸淡去。

寧芷眼看那巨人身上兀自彈藥充足,且每次拋擲範圍極廣,避讓不易。於是咬了咬牙,再度使出心魔外化之法,形體遽長,尖角獠牙,身覆火焰。不再顧及疾飛而至的瀣屍,向巨人直撲過去。

此刻她周身火焰之烈,不在至陽焚凈之下,數尺之內儘是無形之炎,瀣屍觸之即化作灰燼,端的是厲害無比,偶有漏網之魚,在她此刻鋼鐵般的肌膚之下亦無大礙。轉瞬之間,她已撲至巨人近身,伸手一招,附近烈火盡數歸集。她再度變化,成一火焰巨人之形,雖也是身高馬大,但畢竟比瀣屍巨人小上不少。

不過那瀣屍巨人見狀,居然露出畏懼之意,轉身便逃。寧芷哪能讓它如願?火焰化作利爪,縱橫交錯。瀣屍巨人身中數招,火光直冒,身軀亂顫,顯得極是痛苦。

寧芷此刻已然拋去理智,沉溺殺戮,手上毫不留情,火爪飛舞旋轉,不斷撕咬瀣屍巨人。那瀣屍巨人全無還手之力,只是不斷掙扎。

眼看大局已定,瀣屍巨人忽然悲鳴一聲,雙足奮力踢出,寧芷中招,後退數十丈,但似渾然不覺,再度揉身而上。

豈料這次瀣屍巨人不再怯懦,拼著火焰燒身,張開巨臂,一把將寧芷所化巨人抱住。此瀣屍巨人力氣比火焰巨人大上何止數倍?火焰巨人連連發勁,火焰高漲,燒得瀣屍巨人慘叫連連,但此時瀣屍巨人毫不退縮,亦是全力擠壓,直壓得火焰巨人全身嘎吱作響。

雙方皆知此乃生死存亡時刻,哪一方先支持不住,便會屍骨無存,於是全力相搏,再無半分留手,瀣屍巨人身受炙烤,火焰巨人則漸漸熄滅。過了半個時辰,瀣屍巨人「嘩啦」一聲,爆裂開來,焦臭沖鼻,瀣屍眾散落一地。寧芷則變回人形,自半空跌落。

便在此時,寧芷只覺身下一軟,一人將自己托住,忙扭頭望去。只見蕭賤渾身黝黑,將自己抱在懷中,不由得又羞又急,怒道:「原來你還活著?怎得坐看我生死相搏,不伸援手?」

蕭賤苦笑道:「我誘那巨人撞出黑油,本想以雷劍引燃。不料自己也沾上了不少,本來要清洗一番再動手,誰知你忽然出手,燒得天翻地覆,我生怕受到波及,自是不敢出來。」

「你……」寧芷氣得一時語塞,片刻后才道,「那你還要怪我多管閑事了?」

「不敢,多謝寧女俠施以援手,這才制住了巨人,不然憑蕭某與其相鬥,只怕要徒然耗費許多功力。」蕭賤不急不慢說道。

這番話一出口,寧芷更是七竅生煙,怒道:「你功力要緊,我的就不值錢是吧?似你這等假仁假義之徒,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蕭賤微微一笑,不再言語,將寧芷輕輕置於地面。寧芷低呼一聲,哀怨道:「我錯了,蕭大俠,你現下可是弱女子一名,你可不要拋下我不管啊。」

蕭賤作出噤聲手勢,掃視四周,寧芷登時驚覺,只見四周緩緩爬起數千具瀣屍,雖然身上焦黑,但手足俱在,行動如常。

「是了,那瀣屍巨人雖然消散,但其本由單個瀣屍組成,尚有不少漏網之魚,這可……如何是好?」寧芷暗暗心驚,生怕蕭賤就此扔下自己,一走了之。

蕭賤輕描淡寫,自手中變出一柄紫刃,也不見他有何動作,下一瞬間,這數千具瀣屍皆遙遙晃晃,跟著盡數倒地。寧芷大驚,望向蕭賤,只見他手中已空無一物,表情略顯疲憊。

「怎麼回事……你做了什麼?」寧芷驚疑不定,問道。

「沒什麼……我用了雷鳴,震散其殘魂,令其歸於塵土。」蕭賤淡淡說道。

「你用了劍嘯之力?可我怎未受影響?」寧芷奇道。

蕭賤微一猶豫,還是說道:「此城內尚有不少平民百姓,我如用劍嘯之力,難免傷及無辜,故我將細小雷霆植入瀣屍耳中,逐一破壞其殘魂,適才勉力一試,果然奏效。」

「適才?我怎未見你動作?」寧芷越發驚異。

蕭賤這次沉默許久,方才道:「我停住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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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聞劍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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