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暮雲之上，才是蒼穹

第5章暮雲之上，才是蒼穹

「佳綺，你和商言到底怎麼了！」

「商言，你和佳綺怎麼了？」

林希音在電話里質問女兒林佳綺；黎珞走在路上也問了問旁邊的商言。商言今天沒有騎車，她和他結伴從細胞生化所出來，等會一起乘坐802校巴回瀾大北門。

研究院的公車站基本沒什麼人，視野乾淨空曠。公車站旁邊是排列整齊的城市公共自行車。剛下了一場急雨的關係，這些嶄新的自行車全被雨水打濕了，黃色的車身看起來格外晶亮。她知道商言和佳綺鬧矛盾這事，自然是通過佳綺的朋友圈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我和佳綺老吵架。」商言說。

「哦，是嗎？」黎珞反應了一下，問商言，「難道是感情危機了？」

「鬼知道。」商言雙手插袋，嘆了一口氣。802校巴還沒有來，站牌的流動電子屏顯示還有三分鐘左右。商言突然一問：「黎珞，女孩子是不是都挺喜歡在朋友圈直播感情狀況？」

這個嘛，黎珞笑起來，笑商言居然會有這樣煩惱，簡單得令人羨慕。她回答商言說：「我現在沒有男朋友，我也不知道。」頓了下，「不過交男朋友后，應該差不多吧。」

「真的？」商言問。

「是啊。」黎珞點頭，話鋒一轉說，「前提他要又帥又有錢又溫柔，這樣我才有當女主角的感覺。」

商言低了低頭，笑呵呵。

黎珞轉了下頭，看到謝蘊寧的車從大門駛出來。謝蘊寧回去的方向經過公車站，應該也看到了她和商言，黑色的車放慢速度，停在了路邊，她和商言的面前。

這個感覺，真像極了又帥又有錢又溫柔的男主角華麗登場，然後接走等在公車站的美麗女主角……車窗落下，謝蘊寧偏過頭，看向她旁邊的商言，命令似地開口：「商言，上車。」

商言正要拒絕，車裡謝蘊寧又說了一句：「我帶你回外婆家吃飯。」

然後，商言還是上車了。

謝蘊寧多停留一會，黎珞揚著唇，抬了抬手，朝商言和謝蘊寧告別。無框車窗緩緩合上，謝蘊寧看了她一眼，沒有多餘的話。

孤家寡人的自己啊！

黎珞回到青年公寓，開出了自己的白色跑車。跑車很快開上了夜色籠罩的城市高架橋，夜風帶著寒氣逼近的濕意，拂在臉頰很是涼快。不到半個小時，她將車停在市中心最貴的火鍋料理店，愉快下車，將車鑰匙遞給泊車服務員。

「小姐，您幾個人？」服務生詢問她。

「一個人。」

服務生一愣，黎珞已經走進了這家火鍋餐廳。一頓吃飽喝足，她往柔軟的沙發靠了靠，旁邊站著單獨服務她的服務員。

接過服務生遞上了熱毛巾，黎珞擦了擦雙手，將每根手指頭都擦拭得白白凈凈，然後將今晚這頓火鍋發了朋友圈和微博。

在服務生驚訝的目光里，她擺拍了兩副碗碟，用來拍照。

沒辦法，死過一回也要愛面子。一個人出來吃火鍋這事讓別人知道，未免太凄凄慘慘戚戚了。她每天在網路平台曬富曬美曬護膚品，唯獨不想曬可憐。

人生在世，如果自己都可憐自己，那麼在別人眼裡只會更像一條可憐蟲。

新發的單人照片，黎珞托著下巴對著鏡頭笑著。從拍攝距離和角度看，照片是一塊吃火鍋的「朋友」幫她拍的。黎珞收到了很多讚美，抬起頭，對幫忙拍照的服務生小妹說：「謝謝，照片拍的很好。」

然後，林佳綺也新發了一條朋友圈，剛好接著她上條朋友圈——「今天媽媽來瀾大請我吃飯，[心][心][心]我的媽咪是不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媽咪？[心][心][心]」

配圖是幾張母女合照，嬌俏的林佳綺摟著柔美的林希音，模樣勝似姐妹。黎珞看了看餐廳環境背景，應該是青創廣場中心新開的一家日料店。

黎珞站起來結賬，再次對幫忙拍照的服務聲妹妹說了一句謝謝，揚長而去。

林希音今天是特意過來找女兒林佳綺，一方面為佳綺和商言的感情問題，另一方面，了解一下佳綺那位像極林清嘉的女同學。

用餐之前，林希音親自給商言打了一個電話，溫柔可親地詢問商言有沒有吃過，要不要一塊來吃點。接電話的時候，商言正看著外公和小舅舅下棋，連忙拒絕說：「不用了，我人在外婆家……」

這邊商言掛了電話，年過七十的謝繁華問了問自己外孫：「商言，誰的電話呀？」

「丈母娘吧。」謝蘊寧一邊觀局勢一邊放下棋子。

「哼。」冷不丁地，一句嘲諷從謝外公嘴裡飄出來，「你還有臉笑話商言。對比商言你不覺得羞愧么？謝蘊寧。」

輕子該棄就要棄。謝蘊寧收了棋子，嘆氣一聲。這就是他不願意回家吃飯的原因，本以為今天他將商言帶回來會好一些。輕輕落落，謝蘊寧又放下一子。什麼是棋逢斷處巧能生，謝蘊寧已經穩操勝券，愉快開口：「爸，您真的要戴老花眼鏡了。」

日料餐廳，林希音和女兒林佳綺吃得差不多，兩對面地坐著聊天說話。

林希音旁邊放著一隻新買的包包，雜誌的新款。林佳綺甜甜地問：「媽媽，這是爸爸新給你買的嗎？」

「是啊，怎麼了？」林希音隨意應著，望著自己女兒嬌嫩的臉蛋，衍生了兩分羨慕。不過年輕也有年輕的壞處，比如佳綺的任性直率，每次耍脾氣都不考慮後果，不知道男人跑了是不會回來的。林希音問女兒：「佳綺，如果有一天商言不要你了，你怎麼辦？」

「他敢！」林佳綺氣呼呼，賭氣說，「那我再找一個，喜歡我的男孩多了去了。」

「再找一個？」林希音被女兒的話逗樂了，冷聲冷氣問起來，「像商言那樣出身樣貌脾氣好的男孩，你再找一個？上哪兒找？」

林佳綺：「……」

林希音失望地看著自己女兒，很多時候，佳綺真是一點沒有明白她的用心，為什麼佳綺和商言是多年的青梅竹馬，這樣的親密關係還不是她幫她爭取過來的！「佳綺，你現在只是商言的女朋友，如果你一直像現在這樣任性，你覺得你和商言能走到哪一步？」

林佳綺低下頭，沒有吭聲。

林希音又「點撥」了幾句，見女兒有些聽進去，溫溫柔柔地看著自己女兒說，「佳綺呀，媽媽要老了，以後就要靠你了。」

「媽，你說什麼啊，你哪有老！」林佳綺不理解林希音這顆怕老的心，拿出手機打開朋友圈給林希音看，「媽媽你看，我同學都說你年輕得不像話，說是您是我……姐姐！好不好！」

「喔……是嗎？」

林佳綺遞上手機：「你自己看唄。」

林希音拿過了手機，下面果然是一堆讚美，嘴角忍不住彎了彎。一直往下拉，笑意凝結在唇邊，林希音抬起頭問女兒：「這位Lorna就是你那位新朋友？」

林佳綺哼氣，點頭說：「是啊，她叫黎珞，Lorna是她的英文名字。人剛從國外回來。」

林希音沉了沉心，看著黎珞的照片，告訴自己這個世上存在相似的人很多，她不需要太在意。然而，這張相似的面容實在看得心煩意亂。

林佳綺明顯看出了自己媽媽的不自然，委委屈屈地說：「這位黎珞和商言一塊在生化細胞所學習，和商言走得很近。」

林希音放下手機，神色晦暗。

林希音和林佳綺從日料餐廳出來，乘坐商場扶梯下一樓，提了提黎珞說：「有機會，你帶她回來吃個飯。」

林佳綺不明白林希音的用心良苦，不樂意道：「不要……」話音剛落，迎面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黎珞。商場大堂的展示書架旁，黎珞一身清爽學生氣，頭戴白色帽子。似乎也看到了她，黎珞放下書，抬頭望了過去。

林佳綺抿抿唇，林希音已經完完全全地震住。

如果之前在那種美顏相機拍出來的照片里，這位黎珞只是面容相似林清嘉，沒想到不只是相似，還神似。

黎珞漾著笑臉，一步步地走上前。林希音靠著年齡穩住了心緒，保持住了優雅的站姿。

「好巧啊，黎珞。」林佳綺聳聳肩膀，打招呼，然後介紹自己媽媽介紹說，「我旁邊這位美麗的女士是我的媽媽，怎麼樣，很年輕吧。」

是啊，很年輕。林佳綺的話，黎珞不置可否地笑著。只不過再年輕，今年也有四十七了不是嗎？黎珞看著林希音，頷首致意，開口道：「阿姨你好。我是佳綺的朋友，黎珞。」

黎珞失眠了一整夜，往事歷歷在目，怎麼也睡不著。失眠這個問題，她和黎博士討論過，開玩笑說是不是因為自己「睡」了二十五年的關係，產生了嚴重失眠的後遺症。黎博士人在西雅圖，就幫她聯繫了一位國內有名的腦科神經醫生。她想想先拒絕了，暫時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

最擔心莫過於謝蘊寧會查她。她的資料真真假假一般人已經分不出來，可是謝蘊寧不一樣……謝蘊寧一直奇怪她為什麼進清懷細胞生化所，想來想去，一個女孩的崇拜和嚮往最符合實際。

黎珞攏著毯子躺在白色鳥巢，仰著頭望了望沉沉烏雲的夜空——暮雲之上，才是蒼穹。金屬格子製成的圓形鳥巢里，鋪著柔軟的墊子和靠枕，黎珞一頭朝外一頭朝里地睜著眼睛，打算熬天亮。然後，放置旁邊的手機幽幽地亮了下。

朋友圈有人給點贊，這個人居然是——謝蘊寧！

黎珞拿著手機看了好一會謝蘊寧給她點的贊。作為回饋，她刷新出了謝蘊寧所有朋友圈，然後給謝蘊寧每一條發過的朋友圈都點了贊。

晚上，謝蘊寧身穿棉麻長褲和白背心準備睡覺。剛剛他手滑給黎珞的火鍋照片留下了一個贊，結果幾分鐘之後收穫了數十個贊，全部來自黎珞。

謝蘊寧看著屏幕里點贊的一連串小愛心，如果點贊也是一件投資行為的話，他應該是賺了。

第二天，謝蘊寧在瀾滄江濕地公園晨跑，跑著跑著，旁邊多了一個人。謝蘊寧轉過頭，旁邊是身穿白色運動裝的黎珞：「嗨，教授，早上好！」

謝蘊寧：「……」

不遠處，公園播放的晨間音樂，一首是悠悠揚揚的老歌謠。晨光穿射過薄暮，茂盛的枝葉之下，是一片鳥語和清風。

黎珞覺得她和謝蘊寧好像真存在幾分緣分，連跑步都能遇到。怕謝蘊寧誤會她是故意來瀾滄江公園逮人，黎珞邊跑邊說：「沒想到那麼巧……遇見了您……我每個星期一、三、五都會來這裡跑步，謝教授您呢？」

「我不定時。」謝蘊寧簡單地回答了她，比起她他呼吸穩定，聲音又沉又透。

黎珞：「……所以真的很巧啊。」

的確很巧。謝蘊寧沒有繼續說話，跑在他旁邊的人，額頭冒著細汗，秀挺的鼻翼一張一翕；感覺就像是一隻……小蜜蜂，嗡嗡嗡地飛在他旁邊。謝蘊寧放緩腳步，停了下來。

黎珞也停下來休息，彎下腰調整呼吸。

「跑了幾圈了？」謝蘊寧問，姿態挺拔。

黎珞雙手撐著膝蓋，聽到謝蘊寧的問話，伸出一根指頭，隨即彎了半截：「……半圈。」

瀾滄江公園，半圈差不多是一公里。

謝蘊寧想笑，嘴角扯動了下又停住。跑半圈就累成這樣了，他望了望前方，擬定了一個目標說：「還可以嗎？一起跑一圈。」

「沒問題，我可以。」黎珞信心滿滿，朝謝蘊寧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兩公里一圈，謝蘊寧有些擔心。結果黎珞的爆發力令他驚訝，像是回應他剛剛無意間的嘲弄，接下來的一圈她跑得相當堅持。五步一吸氣，五步一呼氣，還跑到了他前面，像個得意洋洋的小孩，回頭看看他。

謝蘊寧笑了下。

黎同學跑完了一圈，氣喘吁吁地走在謝蘊寧旁邊交流心得。對比謝蘊寧的氣定神閑，她流汗臉熱心跳加快。她恭維了謝蘊寧說：「謝老師，沒想到你體能那麼好。」

稱呼里的「謝老師」，也比之前的「謝教授」親近了幾分。

謝蘊寧對上黎珞泛紅的臉，謙虛回答：「就這樣，還好吧。」事實今天的跑步量對他來說，簡直像是在散步。

黎珞心裡輕笑，不知道是不是剛運動結束，還是無意間和謝蘊寧拉近了距離，心情多了一份舒暢的愉快，甚至還有一絲興奮感。

兩人一塊出了公園，黎珞揮手對謝蘊寧告別，到旁邊刷卡取來一輛公共自行車；彎彎曲曲地兜到謝蘊寧面前，她又說了一遍再見，才迎著晨風騎走。

謝蘊寧站在原地，動了動唇。原本他還想請她吃個早飯，算了吧。轉過身，謝蘊寧也走向自己停在裡面的車。

突然，「哐當」一聲，來自他後方的一道響聲。

謝蘊寧回過頭，前方五十米外，黎珞和自行車一塊摔在了花崗岩地面。

謝蘊寧皺了皺眉頭，邁著長腿，走了過去。

黎珞忘了自己二十五年沒有騎過自行車，高估了自己騎車實力；剛剛前方有個小坡度，她打算衝上去，結果人有失足，車有失輪，她連人帶車一塊摔了下來。

摔得這樣難看。疼，是一定的。

「還好嗎？」走過來的謝蘊寧問她，語氣有一定的關心。

「還好……」黎珞點點頭，沒想到謝蘊寧折了回來。她太愛面子了，一時間十分羞愧。不過都難堪了，她也沒有強撐自己站起來。

然後，謝蘊寧朝她伸出一隻手。

黎珞感激！正要借著謝蘊寧的手站起來，謝蘊寧將手縮了回去，慢慢地放回了褲袋。

呃，黎珞抬起頭。

「咳……」謝蘊寧咳嗽一下，他高高地看著她，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扶她。然後，他還是對她伸出了援手，不過扶她之前，不忘確認地問了問她：「這次的手，可以拉嗎？」

黎珞：「……」她去去去去去！黎珞傷得不重，輕微扭傷。謝蘊寧送黎珞回的青年公寓，放了她一天的假。

中午吃飯，商言坐在謝蘊寧對面。

生化細胞所換了廚師和菜式之後，味道還算差強人意。像上次黎珞一樣，商言期期艾艾地問他黎珞怎麼沒來。

謝蘊寧回應是一樣的，抬了下眼眉反問：「很關心她嗎？」

商言沒反應了。

謝蘊寧淡淡道：「騎車摔了，請假一天。」

商言關心地：「……要緊嗎？」

「不要緊。」謝蘊寧耐著性子說，應該是不要緊吧，不都沒找他碰瓷不是嗎？

第二天，黎珞神采奕奕地來到學習室，商言轉過頭問了問她腿傷的問題。黎珞回答：「小問題。」路過商言位子，看到商言電腦打開的網頁是某個品牌的珠寶官網，逗留了一會，挑了下眉問商言：「買禮物送佳綺？」

「不是……」商言面色微紅，解釋說，「我媽快要生日了，不知道挑什麼禮物給她，就想在網上看一看首飾什麼。」

「阿姨什麼時候生日啊？」黎珞又問，口吻很隨意。

商言：「下星期三。」

「選好了嗎？」

「……還沒。」

「我幫你一起選吧。」黎珞主動幫忙，看了看官網的圖片，毛遂自薦道，「剛好，我也喜歡這個牌子的東西。」

商言很高興：「太好了。」

商言選中的這個品牌，瀾市嘉利中心那邊有旗艦店。官網挑得差強人意，黎珞對商言說：「等會我們可以到店裡再看一看，圖片和實際還是有一些區別。」

「好。」商言答應下來，「……那我晚上請你吃飯。」

黎珞搖頭：「不用，我有約了。」

商言一愣。

黎珞嘴角抿了抿：「佳綺沒告訴你么，她又幫我介紹一個優秀男士。我等會和那位男士吃飯，剛好在嘉利附近。」

商言：「是嗎？」

明顯，從商言神色可以看出，佳綺並沒有告訴他。兩人還在賭氣嗎？不過這一次佳綺給她介紹的男士，還真挺優秀的。不知道是不是多了軍師的原因。

傍晚，商言和小舅舅本約好了一起打球，因為臨時和黎珞定了選禮物，失約了小舅舅。謝蘊寧不差人一塊打球，隨便商言了，只是下班他驅車出來，看到商言和黎珞走在一起，嘴裡忍不住一聲哼。果然小孩們的感情，都是一樣不靠譜。

黎珞和商言來到瀾市的嘉利中心。嘉利中心，瀾市新起的高端購物區，雲集著100多個高端品牌。不少一線品牌都在這裡有旗艦店和概念店，是名副其實的奢侈品購物天堂。

黎珞幫商言挑了一條手鏈，同商言道別，趕著赴約。

商言感謝道：「……那我下次請你吃飯。」

黎珞：「不用客氣……」

話音未落，商言面容微變，原本微笑的嘴角，一下子凝結住了。黎珞順著商言的視線，稍稍往右前方看過去。在她和商言前方五米外，停著一輛黑色高級轎車，車門打開。同一個畫面里，一個年輕又俏麗的女人趾高氣揚走了過去。

女人很漂亮，是一種朝氣又神氣的漂亮。身後，跟著一個幫忙拎包的保姆，手裡拎著七八個袋子。女人和保姆一塊上了車。

從頭到尾，車裡的男人沒有下來過；但可以從車牌得知，主人是誰。下意識，黎珞看了看商言，感覺商言這顆年輕的心靈肯定要受到傷害了。

黑色轎車裡，商禹坐在車裡，吩咐前面的馮司機：「開車。」

話音落下，立馬遭到了旁邊人的反對，帶著兩分賭氣的口吻說：「不要，我還要留在瀾市繼續玩幾天。」

商禹沒有理會這個反對。

章子玥又命令前面開車的人：「老馮，你停車。我要下車！」

「商總，這……」老馮有些為難，當然也只是做做樣子。

商禹沒有多餘的話，再次吩咐說：「去機場。」

「好的，商總。」馮司機掉了一個車頭。

黑色轎車又快又穩地往國際機場方向駛去，章子玥一直沒有說話。車廂氣氛闃然，前面的保姆低垂著頭，嘴巴一張一合，像是點數著什麼。

章子玥更是來氣，什麼氣最難受，心裡的氣焰永遠被旁邊這個男人壓制著。她知道謝靜怡要生日了，故意挑了這個時間點來瀾市，然後給商禹打電話。所有的有恃無恐都是有原因，商禹再生氣，還是來接她了。她同商禹置氣，故意讓商禹等著她；商禹也很有耐性，願意花時間等她。只是一見面，他又要把她送回島市。

黑色轎車停在機場臨時停車點，商禹沒有下車，對老馮說：「幫我送下章小姐。」

老馮答應，下車幫章子玥拎包、辦理登機手續。

章子玥不同其他低聲下氣的小三，直接推開門下車，然後，手被拉住了。

商禹給的台階，章子玥還是下了，回身抱住商禹寬厚堅硬的後背，依依不捨道：「Saint，我真的很想你。」

「我知道。」

「我很嫉妒你的太太……」章子玥又說，不加掩飾地表露了自己的嫉妒之情。

商禹笑了，颳了刮章子玥的長眉，如果她不是太令他鬧心，他真的很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像是尋找另一種安慰，商禹溫和道：「你應該知道的，我太太可能更羨慕你。」

章子玥完全沒有氣了。沒錯啊，商禹差不多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章子玥下車了，戴上了墨鏡，走了貴賓通道。

老馮辦好手續回來，對車裡的商禹交代說：「商總，章小姐送走了。」

「嗯。」商禹應道，壓了壓身體里的情緒，對老馮說，「剛剛停車那會，我看到商言了。」

「什麼，小言他看到了嗎？」老馮著急起來，「商先生，如果小言知道了，怎麼辦？」

「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商禹簡單地說了下，沒有心思繼續交流下去。嘉利中心的時候，他除了看到商言，還看到了一道難以置信的年輕側影，特別像她。

商言什麼都沒有說地離開，黎珞一個人走在愈來愈熱鬧的街頭，來到對面的廣德大廈，乘坐扶梯直上五樓。廣德大廈五樓有一家瀾市出名火鍋店，受眾非常年輕化。外面等著好多排隊叫號的年輕人。

黎珞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有些輕視二十五的時間了。她只認識二十多年前商禹和林希音，對他們的認識和了解同樣只停在二十五年前，時間會修鍊人性，將人越磨越精。比起商禹和林希音這樣的老手，她的制勝點又是什麼？黎珞進了火鍋店，跟著服務員繞過一道道古色古香的屏風，來到最靠裡面的位子，面對站起來的人自我介紹說：「你好，我就是黎珞。」

「你好，我是秦亦謙。」男人笑意盈盈，開口說，「聽說黎小姐喜歡吃火鍋，我特意在這裡排了隊。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黎珞笑了笑。老男人就是不一樣，說起話來一套又一套。不過這次，林佳綺介紹對了人。她回瀾市那麼久，一直沒有合適的身份進入圈子，這位姓秦的可以作為考慮的人選。

只不過，這些適婚又沒有結婚的公子哥們，個個是人精，他們會玩會說會曖昧，表現得溫文爾雅有內涵，儼然一副謙謙君子模樣；對待年輕女孩，永遠慢慢吞吞不著急，巧妙地把握著女朋友和女性朋友的尺度；等女孩按捺不住了，主動送到了他們的嘴裡，才一點點地吃干抹凈。眼前的秦亦謙就是這樣的典型。

夜裡11點，這些不結婚不找女朋友的老男人相聚在了一起，慢慢悠悠地喝酒聊天。秦亦謙和謝蘊寧年齡相仿，同樣三十一枝花。兩人高中同過校，學生時代一個學渣一個學神，交情倒是一直不錯，一塊參加球賽好幾年。傍晚謝蘊寧叫了秦亦謙打球，秦亦謙以約會為由拒絕了。結果晚上，還是見上了。秦亦謙臨時到場，湊過去坐到謝蘊寧旁邊，打趣問：「蘊寧，最近相親怎麼樣啊？」

謝蘊寧懶得說話，兩人難兄難弟，誰也別擠兌誰。

秦亦謙有話要說，一副苦口婆心：「蘊寧，你跟我不一樣。我知道你是真心要找對象，不比哥哥我還想遊戲人間幾年。所以，我想給你幾句建議。」

「什麼建議？」謝蘊寧出聲問，給了點反應。

秦亦謙：「你要擴大擇偶範圍。」

謝蘊寧：「怎麼說？」

秦亦謙開始說了：「我說你啊，一個三十一歲的男人，二十齣頭女孩子一律拒絕，像是隔了好幾個年代一樣，你覺得合適么？不僅不合適，還大大減少了相中的概率……我要問問你，你是對年輕女孩有偏見嗎？欸，你不要覺得女孩年齡小會怎麼樣……欸，你別不信，今天我就見了一個年輕女孩，感覺很不錯。」

「今天又老少通吃了？」謝蘊寧笑了笑，說得還算客氣。

「你就不能說句好聽的么？」秦亦謙舉起酒杯，謝蘊寧看了一眼，拿起杯子碰了下。

「等會，我給你看。」秦亦謙放下杯子，拿出了手機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給你看看這些年輕女孩的知識領域，是多麼豐富！」

然後，秦亦謙把黎珞的朋友圈給謝蘊寧看了。

謝蘊寧接過手機，很快沉默下來。他把手機還給了秦亦謙，只說了一句：「這個年輕女孩，你不要動心思。」

秦亦謙不可思議：「不會吧，就這幾眼你看上了？」

「不是。」謝蘊寧放下酒杯，認真又正經地說起來，「她是我學生。」

「學生？」秦亦謙不相信，「……蘊寧，你教書了？」

謝蘊寧說：「瀾大研究生過來跟組的，半個學生吧。」

秦亦謙眨眼：「……所以，有關係嗎？」女研究生們不都已經成年很久了嗎？

「有關係。」謝蘊寧站了起來，看著秦亦謙說，「作為她的老師，我想我有必要教育一下她的擇偶觀，學會區分人和禽獸區別。」

謝蘊寧說完，走了。

秦亦謙愣了，第一次見一個男人將佔有欲表達得這樣道貌岸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