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9.09

宿寧止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微微有異。

南雁時察覺到了,問她:「怎麼了?」

「為何會懷疑是他。」

宿寧止對這些事一向並不怎麼關注。南雁時雖有些奇怪她的反常,卻沒有多問,只是說道:「你可還記得三年前的那場雷劫?」

宿寧止點頭。

她當然記得,那場雷劫是千年難遇的浩劫,凡是在那一天渡劫的人皆死於非命。而雷起的地點就在凜州謝家。

據南祁世叔說,整個凜州城都成了一片廢墟,更別說是謝家。

「那場雷劫是誰也不曾預想的異數。所有人都以為謝家全族覆滅,現在才知道竟是有一人僥倖存活下來的,便是這位謝雲隱。」

「所以呢?」宿寧止說著,竟有些較真的意味,「單憑這一點就定他的罪?」

南雁時靜靜地看著宿寧止,沒有說話。

宿寧止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她嘆口氣,道:「抱歉,是我有些心急了。」

「你與他可曾相識?」

宿寧止沒想隱瞞:「他是我……年幼時的玩伴。」

南雁時靜默一瞬,才又說道:「這件事你別再插手。安心度過試煉大會即可。」

宿寧止很相信她師兄,知道在沒有確實的證據下,懷疑只會是懷疑,不會憑此就妄加罪名。

她不再多說什麼,應了下來。

此後的幾天,南雁時忙得不見人影。宿寧止有心想要去找謝雲隱,但一打聽,卻是無人見過這位天賦榜第一的真面目。

宿寧止又去找店小二,想要問他謝雲隱在哪一間,結果被一口回絕。

「小美人,他在住哪一間我雖不能告訴你,不過我好心勸你一句,你說的這人古怪得很,還是少接近為妙。」

一旁的客棧掌柜見宿寧止神情怏怏,邊嗑瓜子邊好心告她。

這客棧的掌柜是個美艷女人,名叫艷三方。這名字略有些狂妄,不過她的姿色著實襯得起。

「怎麼個古怪法?」宿寧止問她。

艷三方翻了個白眼——不過美人到底是美人,做這種粗魯的動作竟還好看得一塌塗地:「他已有幾天未曾下過樓,夜裡有人聽他房裡傳來過異動,你說,怪不怪?」

這件事就暫時耽擱下來

第二起命案發生在隔天的傍晚。宿寧止和小師弟塵煙一道吃晚飯,外間傳來騷亂,宿寧止倒沒什麼反應,生性喜歡湊熱鬧的塵煙跑去一看,回來時面色略有些驚懼,對宿寧止說道:「第二起了。」

「什麼?」

「又是腐爛了半邊身子,會不會是這裡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瘟疫?」塵煙擔憂道。

宿寧止瞬間沒了胃口。她把筷子放下,只叮囑道:「照顧好自己。」

塵煙應聲。

各種各樣的謠言在弟子們中傳得如火如荼。每個人都現身說法,又是怨靈作祟,又是魔修作亂,又是瘟疫突發。各種原因,不一而具。

南雁時夙興夜寐,宿寧止好不容易堵到他。他的神色看起來稍顯疲憊。

「事情有眉目了嗎?」宿寧止問道。

南雁時遙頭,忽地抬眼看宿寧止,目光中含了幾分探究。

宿寧止心下一緊。

「你可曾見過那位童年的玩伴?」

「不曾。」

南雁時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片刻,他才說道:「不光是你,這偌大拜古城中,見過他的人寥寥無幾。」

宿寧止不語。

「他隱匿三年,偏偏在這次試煉大會出現,其中難道沒有什麼蹊蹺之處嗎?」

宿寧止想要幫謝雲隱說話,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言以對。

他們到底已失聯八年,他是什麼樣的人她早已不知。

宿寧止告別了南雁時,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門口站著一個女子,走近一看,竟然是柳昭昭。

「寧止,你總算回來了。」柳昭昭緊繃的心情這才稍稍放鬆,她挽住了宿寧止的胳膊,就差沒有撲到宿寧止懷中了。

「發生了何事?」宿寧止仔細打量她。

「我只是害怕。」柳昭昭的眼眶有些紅,「已經死了第二個。那死法,分明是在廟中見到過的招……

招魂幡三個字還沒有說完,她就被宿寧止捂住了嘴。

這三個字,柳昭昭是那天從天人口中聽到的。她私下裡旁敲側擊,偷偷向自己的師姐打探了消息,終是明白了這魔修的招數的厲害之處。

「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切記不要再說出口。」宿寧止叮囑她。

柳昭昭點點頭,神情有些委屈。

宿寧止鬆開手。

「那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柳昭昭可憐兮兮地懇求道。

宿寧止其實是有點不大習慣身邊有人的。但她見柳昭昭這副模樣,到底是軟下心來,點點頭應允了她。

柳昭昭瞬間變得雀躍起來,一溜煙跑進宿寧止的房間里,生怕她反悔似的。

宿寧止這時才發現柳昭昭的手裡抱著是枕頭。

當夜,柳昭昭躺在宿寧止身邊,和她絮叨起自己的事情。她是陳州柳家的長女,修仙的天賦不算高,但因為柳家的身份地位,不得不進入靈劍派修行。

其實她最大的心愿,是當個廚娘,這樣就能每天吃到飽,吃自己喜歡的食物。

「做廚娘也不容易。」宿寧止說道。

「世界上哪有什麼容易的事?」柳昭昭惆悵起來,難得說出這麼富有哲理的話。

夜深了,兩人都沉沉睡去。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宿寧止睡得並不踏實。夜半,她隱約聽到了窗子外傳來些許動靜,很輕很輕,饒是她也費些力氣才能察覺。

宿寧止警惕地坐起身來。

「怎麼了?」柳昭昭也醒過來。

「噓。」宿寧止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窗外除了風聲,還有異響。

柳昭昭修為沒有宿寧止高,自然是聽不到的。

「你在這裡等我。」

「可是我害怕……」

柳昭昭揪著被角一副小可憐的模樣。

宿寧止無奈,只道:「……那你跟在我身後。」

柳昭昭歡喜地點點頭。

她們悄聲來到窗邊。宿寧止手持著劍,貼近牆壁,等那聲音一走近,她用劍柄推開窗戶,正待迎敵,卻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小師弟塵煙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看著她:「師姐,我害怕……」

他的聲音哽咽。

宿寧止:「……」

這小師弟年方十六。別看他平日里人小鬼大,實際上還是孩童一般的心性,白日里近距離看到了屍體,又被各種流言驚擾得胡思亂想,晚上回去就做噩夢,夢到那半腐爛的屍身朝著他走來,嚷嚷著,要他賠命。

「又不是我害的他,憑什麼叫我賠?」小師弟擦著眼淚說道。

想來是還沒有從噩夢中完全醒過來,就跑過來找他師姐了。

「真沒出息。」柳昭昭嘲笑他,「多大年紀了,做噩夢還要找人陪。」

塵煙半是羞愧半是憤懣,看著柳昭昭道:「你又是誰?為何會在我師姐的房中?」

柳昭昭被他一噎,說不出話來。

「好了。」宿寧止被他們吵得頭疼。

兩人俱是安靜下來。

最後這兩人一個睡在床上,一個躺在鋪了被子的桌上,宿寧止則守在外間,支著胳膊邊看顧他們邊稍作休息。

僅是一場鬧劇。

沒過幾日試煉大會正式開始了。

不同層次天賦的弟子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試煉。是以南雁時在甲次場,宿寧止則被分在了乙次場。

大會前一夜,宿寧止略有些心神不定。

她隱約感覺會發生點什麼不好的事,卻又不知到底會是什麼。這讓她感到焦慮。

眼見到了半夜,她還是睡不著,索性起來打坐修行。也許是入了什麼境界,忽的,她感知到牆壁處一陣又一陣縈繞著的靈力,像是修為極高之人的氣息。

宿寧止睜開眼看向對面的牆壁。

那上面掛著一幅畫,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

宿寧止走過去,手輕輕的放在牆壁上,感受著,那股靈氣若隱若現,險些讓她以為這只是自己的幻覺罷了。

她用了很多方法也沒能找到那靈氣確切的來源。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不知道觸動了什麼,牆壁開啟,宿寧止毫無防備地,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拽了進去。

那裡面很黑,沒有光亮,人的凡胎肉眼此時全無作用。宿寧止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摸索著往前走。其間隱隱傳來些許的聲響,既危險,又誘.人深入。

宿寧止感受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氣息,與那晚在破廟中所見的幽藍之氣極為相似。她隱約感到這山洞的不尋常或許與那兩起命案有關,而這也許是能幫謝雲隱洗脫不白之冤的關鍵。

這裡很危險,她知道。可謝雲隱在她心裡更為重要,她要幫他,就要繼續走下去。

宿寧止遲疑片刻,終是狠下心,握緊了手中的靈劍,繼續朝著前方探入。

走了沒一會兒,宿寧止似乎聞到一股血腥味。她的腳步稍作停頓,卻還是朝前走去了。

那聲音漸漸大起來,像是某種妖物在哭泣,綿延哀怨,經久不絕。

宿寧止停下來。

那哭聲也停住了。

宿寧止心道不好,卻來不及閃躲,就有一龐然大物迎面而來,她甚至連它的模樣都沒看清,就被撞到了一旁,沿著牆壁摔落下來。

敵我實力懸殊。

儘管沒檢查,宿寧止卻也知道自己傷得不輕。她咳出了血,想來肋骨是斷了。

那怪物第二次襲擊她,她心道今日是躲不過了,誰想眼前卻突然現了一道金光,接著宿寧止就被人護在了懷中。

她看不見那人的臉,卻覺得那人周身靈氣分外熟悉。

那人帶著她,一邊抵抗著怪物的進犯一邊往前逃去,路過一狹小的洞穴,他閃身一躲,那怪物體積太大來不及拐彎,便直直朝著前面撲了過去。

暫時有驚無險。

此時周遭已有了亮光,宿寧止借著那光,朝著救她之人打量過去,待看清他的面容,吃驚不已。

這人竟是那位天人。

她很想詢問,卻也知道不是時機,外面的怪物還沒有走,她不能發出一點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終歸平靜。

宿寧止探查確認那怪物確實離開后,才朝著身邊的人問道:「道友為何在此?」

天人看他:「你又為何在此?」

這對話熟悉得很。

「誤導誤撞進來罷了。」宿寧止如此說道。

天人收回目光:「我看到畫上有異,便進來了。也算是誤打誤撞。」

牆上的畫在屋子裡擺了十幾天,宿寧止卻從未仔細打量過,可見那天人要不是極愛畫就是個心細如塵的。

「那畫上可畫了什麼?」

「百鳥朝鳳圖,沒有鳳凰,只有百鳥。且那些鳥的喙全都指著一個地方,我心想應當是有什麼玄機,便用靈力試探了一下。」天人說道。

這人的心思簡直縝密到可怕。

宿寧止不再多談這事,朝著他道謝:「若不是道友,我今必葬身於此。」

天人笑起來,眉眼溫柔:「那倒是,可要好好感謝我。」

為她療過傷后,天人扶著她走出了山洞。

「接下來該怎麼辦?要回去嗎?」宿寧止問道。

「回不去的。」天人的面色略有些凝重,「那道牆只能開一次。」

宿寧止這才後知後覺:「有人專門放了那幅畫?」

為的就是將一部分人刻意引進來。

天人點頭。

看來只好在這個山洞裡尋求生機。

天人扶著她往外走了一段路,受傷未愈的宿寧止有些體力不支,沿途停下來休息。

「你先走,不必管我。」宿寧止不想麻煩他。

天人不回答,只是就地坐下,用幻術燃起了真火,讓宿寧止稍感暖和。

這火是極耗靈力的,他這麼做無異於暴殄天物。

宿寧止想要勸阻,不過這樣未免有自大的嫌疑,索性不開口了。

「為何要進來?」天人問她。在暖黃色的火光映襯下,他的眼神顯得格外溫柔,再沒了因為相貌優勢而產生的隔閡感。

這問題乍看之下與之前那個相似,實際卻不同。

宿寧止支著手沉默一會兒,才道:「為一個人。」

「一個人?」

「我曾欠他,現在想還給他。」

她回答得似是而非,天人雖不完全理解,卻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火焰跳動,他的面容有些異樣的沉寂。

「那你呢?」宿寧止看他,「你應當知道這裡不簡單,且危機四伏。」

他這般聰明,實在不該有這樣危險的好奇心。

「我?」他笑了一聲,「大約只是無聊了吧。」

無人關心,無人牽挂,倘若他真的因此葬身於此,也沒有人知曉,亦不會有人哀悼。

可悲卻不可憐。

宿寧止望著他,不知為何,竟覺得他的樣子模糊起來,離她有些遙遠。

「說起來,我們倒還不知彼此的姓名。」宿寧止忽然說道。

他總共救了她兩次,她卻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必了,我知道你是誰。」他盯著那團火焰,跳躍的火光映入在他寂靜的眼眸深處。

宿寧止微怔。

「至於我……」他抬眼,看向宿寧止,目光清淺,「凜州謝家,謝雲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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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每天都在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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