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11 拍攝

D大離拍攝的影棚不遠，魏然接到電話后立馬開車過來，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鐘。一路上魏然都在反問自己，為什麼要答應顧深這個請求，真的只是看中同學一場，順便幫忙嗎？

他知道自己應該認清現實，忘卻這段感情，可是道理他都懂，要做到卻很難。他覺得自己需要時間，也許再見幾次顧深，把她當成普通朋友，白月光也好硃砂痣也罷，也就慢慢淡去了。

可惜直到顧深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想法無比荒謬。

「魏然，這邊！」顧深扶著欄杆走下幾步台階，微微揚手示意。

顧深已經化完了全部的妝容，因為最先拍攝的旗袍款式和布景的關係，這次的妝容和校園拍攝時的清新純情截然不同。細長的柳葉眉、略微上翹的眼尾、嬌艷欲滴的紅唇，配合復古的波紋劉海盤發，以及墨綠鑲金邊修身旗袍，儼然就是一舊上海的絕麗名媛。

顧深的身材不錯，凹凸有致，十分適合穿旗袍，這樣一個性感艷麗的尤物，即便是陌生男人見了都要心猿意馬幾分，更何況本就是單戀了她好幾年的魏然呢？

魏然從車邊一步步向她走去，記憶中，少女時代的顧深也曾站在台階上等他。魏然記得那是一個下雨天，他們約了一起去市裡的圖書館借書。他因為家裡的事錯過了一班公交車，因此遲到了近半個小時，顧深明知道他還要好久才到，硬是沒有先進圖書館，就那樣傻傻的在雨中撐著傘站在圖書館門口的台階上等他，見他到了便綻開笑顏，朝他揮手。

此時，顧深倩麗地站在台階上的身影和那個場景重疊，她長高了些，美得驚心動魄，唯獨那些小動作成了習慣，改不掉了。

她是否也是這樣等梅雨的呢，魏然忍不住想，心裡泛起了酸澀。

「你不是模特嗎？又找攝影師，又負責迎接，怎麼，有加工資嗎？」魏然鬆了松領口，狀似隨意道。

魏然穿得很休閑，和第一次見面時類似，上身是淺灰的布衣，下/身是黑色帶細條紋的休閑褲，一看就是走在時尚前沿且追求舒適生活的人。顧深卻來不及關注這些，她看著魏然說話間喉結振動，骨節分明的大手解開衣服上面的扣子，動作明明乾淨利落，在她眼裡卻像是慢鏡頭播放。

如果說少年時代的魏然只有男孩子的陽光和帥氣，那麼此時的他身形矯健，每一寸肌膚每一個動作都散發著成年男人的魅力。

顧深移開目光，控制著自己的思維專註在談話上，「我怕你找不到地方，其他人你也不認識，還不如我出來看看。」

魏然的心又軟了一下，他快速地看了眼顧深說話時的表情，笑容自然，也沒有特意傳遞什麼眼神。他知道顧深並不是因為對象是他而這麼做的，心裡不免泛上几絲失落。

「你的擔心多餘了，我沒那麼笨。」魏然率先走進門。

顧深挑眉，難道聰明人都會有點自傲？

顧深介紹了幾人認識，給顧深化妝的妹子一直冒著星星眼看著魏然，林哥也感慨了一番青年才俊。魏然淺笑著和林哥聊了幾句，態度比和顧深說話時溫和多了。

顧深在立式檯燈旁站定，魏然看似隨意地試拍了幾張讓林哥看看，在拍出來的效果可一點也不隨意。

光線昏暗的檯燈下，倩影依稀。身著旗袍的少女側對著鏡頭，一手撫在耳側，一手輕觸在木製的窗台上。屋外的光線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細碎地灑在她的臉龐上，將她明媚的眼睛掩映在卷翹眼睫的陰影下，讓人忍不住猜測和探究她在看什麼。魏然很擅長運用光，室內室外光線的交匯在他的照片里彷彿是天與海的融合，自然且深遠。

林哥顯然被驚艷了，他不是攝影師，用相機拍照除了傻瓜式地按快門，連聚焦都不甚嫻熟，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懂得欣賞美。

照片是可以傳遞感情的，這門藝術雖然是科技發展后才逐漸興起的，不像字畫歷史悠久，還沒得到大眾完全的認可，但它卻是可以觸動人心。林哥只是個普通人，不會附庸風雅，也沒有很高的鑒賞水平，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被這幾張照片吸引了目光，沉浸在照片營造的氛圍里。

老盧是專業的攝影師，他拍的照片同樣美輪美奐，但是他在拍攝淘寶模特照時將重點放在衣服上，這固然原汁原味地展示了服裝，但也損害了照片的藝術感和意境。魏然則不同，雖然他不似上次「偷拍」一般給顧深特寫，而是規規矩矩地拍全身照，但顯然畫面的重點依然是顧深本人，而非她身上的衣服，自然比老盧拍的要稍勝一籌。

林哥做旗袍賣旗袍，而非普通的女裝，某種程度上，他也是一個有情懷的人。他喜歡魏然拍的照片，覺得完全可以採用來做這次活動。

見林哥毫無意見還大加讚賞，魏然也就沒了顧忌。事實上，即便林哥提出什麼反對意見，他可以排出他要求的照片，但相機在他手上，他不保證每一張都是他們想要的。

離開他出生的小城市，在魔都和帝都間輾轉，而後又前往英國讀書，這幾年魏然經歷了很多，他的人生變化堪稱翻天覆地。在這個過程中，魏然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永遠要有自己的想法。即使這些想法與所有人相悖，亦或是完全錯誤，但這證明了你還是你，而不是別人培養打磨的作品。

臨近天黑的時候，所有活動服裝徹底拍攝完畢，性感的、前衛的、保守的、大氣的，不同的款式配合不同的布景不同的造型，讓人眼花繚亂，同時也美不勝收。魏然暗度陳倉，暗自拍了不少他喜歡的特寫和藝術照，收穫頗豐。

「小魏，今天辛苦你了，這樣，照片我們拷貝一份，然後找人修後期。」林哥想拍拍魏然的肩膀，但魏然比他高了一個頭，他有心無力，只拍了下胳膊示意一下，「原本老盧的工錢會給你，不過不多……」

魏然笑笑，「沒事，我也不是為了錢來的。」

林哥本來有些不好意思，聽了這話忽然靈感一閃，看了一眼從化妝間出來換上自己碎花裙的顧深，意味深長道：「那行，你的錢我就一併打給顧小姐了，怎麼樣？」

其實這本身也很正常，魏然察覺到林哥語氣里有一絲淡淡的揶揄，但他假裝沒懂，很鎮定地點頭，「好，我沒帶數據線和讀卡器，明天上午拷貝一份給你。」

林哥自然沒有什麼意見，雙方又交換了通訊方式，林哥看天色不早了，問道：「時間正好，一起吃個晚飯吧？」

一起吃也好，魏然就有理由和顧深再多呆一段時間，但顯然顧深有什麼急事，手機震個不停。魏然看著顧深掐了一次后無奈接起，走出了門，在台階上說著什麼。

屋外涼風習習，魏然捕捉到零碎的隻言片語，不外乎梅雨、結束之類的話。

「我還有事，吃飯就下次吧。」魏然神情自然，好像自己確實有事一般，他看著顧深收了手機走過來，「一起走吧。」

顧深心緒煩亂，也沒想太多，她和魏然對視，明白了他是要送她回去的意思，點了點頭。

林哥從那副廣為流傳的畫里認出了顧深，卻和絕大部分不學藝術的人一樣沒有探究畫畫者和顧深的關係。顧深和魏然是朋友，在拍攝時兩人配合默契，一個眼神一個指示就能了解對方的意思，魏然又說自己不是為錢而來，顯然是看在顧深的關係上才來幫忙的，在林哥眼裡，兩人必然有著曖昧關係。此時魏然要送顧深回去，林哥笑容明朗，連說了兩遍玩得愉快。

雖說林哥是管中窺豹，但是也可見一斑了。

車子劃出流暢的曲線，駛到了馬路上。魏然看了眼顧深的神色，沒有開心，反而有些郁沉，不由皺眉。

魏然回想起那天在美術展遇見她和那個男人的場景，顧深全程都很平靜，笑容看似溫婉，實際上像是被什麼壓制了。明明有男朋友陪伴，享受著愛情的滋潤，可是他看到的顧深還不如在他鏡頭前放鬆開懷。

她並沒有很幸福，他早該注意到了，但是嫉妒蒙蔽了他的眼睛，讓他陷入自己情緒的泥潭。魏然握緊了方向盤，片刻后鬆懈下來。

可是這又如何？情侶之間吵個架，有點小矛盾多正常，他們沒有分手，他就只能是旁觀者。

「先吃晚飯嗎？」魏然暗暗舒了口氣，聲音清冽。

顧深按亮手機看了下時間，「不了，還有一堆作業要做，我回去叫個外賣就行。」

魏然知道作業什麼的都是借口，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充當著盡責的司機。車子開進T大后，魏然減緩了速度，一路慢悠悠地行駛在校園的林蔭道上。路上學生來往如潮，他卻恨不得人再多點，讓車子沒法開才好。

可再磨蹭，這條路也就這麼長，終歸是要到的。

蘭苑女寢是T大最大的女生宿舍，門口一向熱鬧，最常見的一幕不是男生翹首以盼等在門口，就是男生依依目送女生進去。魏然眼尖地看見好幾對情侶在這裡相聚和分離，慢慢停了車。

顧深感謝了魏然今天的幫忙，而後道了別，下了車。魏然看著她的身影進入寢室大門，靠在車窗上怔怔發獃。

大約過了一分鐘，正在魏然打算回去的時候，他分明看到梅雨的身影從另一面走來，手中還打著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