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購買比例30%以下,6小時內不可見薛姨媽狠剜了他一眼,安撫寶玉道:「我的兒,別怕,一切有我呢。就吃醉了,便跟著我睡。」又向那李嬤嬤道:「老貨,你只吃你的去。我也不叫他多吃了。」叫丫頭們:「叫你奶奶們也吃兩杯,燙了滾酒來。」李嬤嬤只得和眾人去吃些酒水。

寶玉見他奶母下去了,略略振作起精神,笑道:「不必溫暖了,我只愛吃冷的。」薛姨媽摩挲著他,慈愛地道:「我的兒,可不好吃冷的,吃了寫字兒手要打顫兒的。」

寶釵正要說話,薛蟠搶著開口,只是有些捏腔拿調的:「寶玉,虧你素日里旁學雜收的,豈不知道這酒性最寒,人吃下去了,要用五臟去暖它,長此以往,豈有不傷身的。」

屋裡一時靜極,黛玉和寶玉對了一眼,俱各有些寒毛倒豎,不知他又打得什麼主意。獨有賈環默了一默,笑道:「薛大哥說這話的聲氣,倒是頗類薛大姐,不愧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

薛蟠吩咐了一個生得極齊整穿著蔥綠裙子的小丫頭下去燙酒,方回賈環道:「我們親兄親妹的,有些相像也不稀奇。你不也有個同母的姐姐賈三姑娘么?想來你們也是一般默契的,說起來,三姑娘當日我們來時我還見過的,這一向沒見,不知她還好么?」

賈環一聽,心裡大為恚怒,面上只強按著不動,麵皮微微抽動了一下,忍著氣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一向都好,勞你還記掛在心裡。」

不一時,那丫頭端了酒來,賈環捧杯,黛玉執壺,一一斟過了,寶玉一口飲盡,黛玉又斟給他一杯,薛姨媽和寶釵只沾了沾唇便放下了,那薛蟠吃了一口,望著黛玉直笑。黛玉更不睬他。

姐兒倆坐下,薛姨媽又摟著寶玉一長一短的問他「今日過去吃酒看戲,頑得好不好,戲熱鬧不熱鬧,菜肴適口不適口」,寶玉一面答她,一面早痛快吃了幾杯下肚。

他奶母早回家去了,跟著的幾個婆子都是不關痛癢的,此時也早散去尋樂子了,兩個小丫頭子樂得討寶玉的喜歡,更不言語。幸而薛姨媽千哄萬哄的,才收了杯盞,命擺上飯來。

他們說話間,黛玉只在一旁磕瓜子,磕了出來卻又不吃,只堆成一堆放在個小白纏絲瑪瑙碟子里。賈環也動手剝了幾個,又剝幾個風乾栗子吃。這會子吃飯了,才命人收拾了。

幾個丫頭來來去去的上菜,其間不聞杯盞之聲。賈環看去,果有一道野雞筍子湯,一道海魚在內。他今兒撞見了東府的醜事,十分糟心,胃口也不好,只撿了一碗湯泡飯吃了。黛玉碰碰他的手,悄悄地問:「怎麼了?垂頭喪氣的。」他亦小聲回道:「沒甚麼事。」

這裡寶玉埋頭痛喝了兩碗筍湯,又吃了半碗碧粳飯,方不吃了。薛蟠寶釵也吃畢。於是撤下了席面,沏了釅釅的茶來。

薛蟠還要找寶玉說話兒,被薛姨媽眼疾手快攔住了,推他道:「你自辦你的事去,別只在這裡礙著我們娘兒們說話。」薛蟠猶笑道:「我又有什麼忙不得。」這回寶釵也看不得了,助著她媽說:「不是又弄什麼新鮮樣子么?這些天折騰得裡外里人仰馬翻的,這會子倒又閑上來了。」

薛蟠舉手道:「好,好,你們都助著他罷,我就走了,」臨出門了,猶向寶玉笑道,「寶玉,那書待哥哥遣人送你那裡去,叫你襲人收了,好生研讀研讀,別成日跟什麼鍾啊表啊的混鬧,也學些兒禮義,知些兒廉恥。」

他這神來一筆,直把寶玉氣得臉色發青,胸膛鼓脹,聽他嘴裡胡嚕著一發的帶出秦鍾來,心裡又是氣又是疑,竟一時忘了回嘴。

薛姨媽看他氣得這樣兒,心裡怒火更盛。一向乖巧的外甥在自己家裡受此難堪,偏是自己兒子給得,直叫個薛姨媽覺得臉皮都叫人剝去了一層,一疊高聲的叫人抓住薛蟠來打。

薛蟠只圖了一時的嘴上痛快,說完了自己也心知不好,忙邁開步子一溜煙兒的跑走了。待人們追之不及,眼看著他連影子都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只得回來空著手向薛姨媽復命。

薛姨媽大哭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命里得了這一個索命的魔王。多早晚我死了,眼不見為凈,由著他反了天去。」說著又哭起來。寶釵也自在一旁陪著垂淚不止。

賈環眼睜睜地看著事態急轉直下,對薛蟠混蛋的程度認知不由又加深了一層。左右看看,只得同黛玉一起起身相勸,又連使眼色與寶玉。

寶玉強打起精神,勉強笑道:「天色不早了,又叨擾姨媽多時,我倒過意不去的。老太太那邊兒還不知怎麼找我們呢,這就回去了。」他這麼說著,黛玉賈環也一起告辭。

薛姨媽擦了把眼淚,哽咽道:「好孩子,你去罷,你哥哥混帳,等他回來,我先給他一頓好的,再壓著他上門賠罪。為了他,我都沒臉見你母親——別為他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說著,便命四個女人跟著他們兄姊妹,攜寶釵一路送到院門口,看著他們走遠了方回去。

三個人在路上走著,兩個人在前面提著燈籠照路,一堆人在後面跟著。賈環手裡提了小小一盞繡球玻璃燈兒,不過柚子大小,裡面點了一支小蠟,發出團團的黃色亮光,映照著腳下的路。

黛玉兩個體諒寶玉心緒不佳,都不說話。一行人默默的回了賈母房裡。寶玉過去請安,賈母看他吃醉了,忙命他回房安睡,不許再出來,又囑賈環快回去歇著。

賈環笑道:「我送了姐姐回來,這就要回去的。」賈母道:「你有心,但凡有事,也想想旁人。今日是特例,往日你回來得晚了,卻叫父母懸不懸心?就是丫鬟們也不得好睡的。她們雖是下人,也體諒著些兒。」

賈環早躬身答應了幾個是,便和黛玉退出去了。路過寶玉房前,卻見他正站在門檻里,仰頭看門斗兒,雙手籠著個女孩子的手。再看那女孩子,卻是他房裡丫頭叫晴雯的。

見他們來了,寶玉便叫道:「好妹妹,你來看看,這三個字兒哪一個好?」二人聽罷,一同仰頭去看,只見門鬥上貼著三個斗大的字:絳芸軒。黛玉因笑道:「我瞧著都好。怎麼寫得這麼好了?哪一日也替我寫一個。」寶玉嘻嘻笑著:「又哄我呢。」踉蹌著進去了。

黛玉也不在意,一徑回房去了。賈環看著她進了門,棉線帘子落下,方折身掉頭回去。霽月卻正擁爐等著,與蕊書小蝶兩個做針線。他甫一進門,先被熱氣熏了一臉,脫了大衣裳,湊過去笑道:「又做什麼呢?」

眾女忙放下針線,笑道:「爺回來了。我們竟沒聽見。」於是上來接衣裳,找睡鞋,小蝶又默不作聲的跑去提了一壺滾水給他燙腳。

霽月放好了衣裳,過來回道:「下晌午外面人送來兩個大橙子,現擱在那裡呢。」賈環不假思索,張口就道:「這兩天幹得很,這個節氣也沒什麼好瓜果吃,明兒拿給四姑娘吃去。」

霽月嗔道:「就這麼兩個,難得他們存得好,都給了四姑娘,你倒大方,可叫別的姑娘們怎麼想呢?一向都說『不患寡而患不均』,是有道理的。」

賈環聽她說得有理,想了一想,笑道:「既是這樣,越性切了,一位姐姐那裡送一份,別切歪了,倒又『患不均』了。」霽月抿嘴道:「虧你還是個爺,就細得這麼著,一人送一瓣子,還不夠我們費得工夫的。」

賈環搖頭晃腦道:「非也,非也,都說『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想來各位姐姐必能體諒我一片誠心,不至嫌棄的。」

當下兩人說笑一回,賈環就上床睡去了,霽月自睡在熏籠子上,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起來,就聽見人說東府里小蓉大爺帶了妻弟小秦相公過府來拜會賈母。賈環簡單漱洗過了,先省過父母,便過賈母這邊來。

上回賈政動念,要叫賈環下場一試,果然就叫底下人準備起來。這一日遣人來和賈環說了一聲兒,叫他房裡的丫鬟收拾包裹,立等著幾日後坐船去金陵。又指了一個積年的老家人並後街上一個族人跟著他。

賈環滿口裡應了,又出去給賈政磕了頭。回來見王夫人,出來一個丫頭說王夫人在賈母處。他心知王夫人是不欲見他的託詞,自盡了禮數去了。到了賈母處,果然王夫人不在,只見寶玉並黛玉迎春姊妹們正陪著賈母說話兒,團團的坐了一屋子。賈母自歪在小榻上,寶黛兩個一邊一個挨著身子,迎探惜三個坐在下首一溜的圈椅上,臉上神情都很安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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